第41章：咫尺天涯

相府中的人明显感觉到自从相爷从络沅之地治理水灾回来后，与夫人疏远了很多。具体表现为两人吃饭不在一起每天几乎不见面。众人虽不敢明着议论，暗地里却还是各种言论都有。
“相爷和夫人最近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啊。”香柔十分不解的偷瞄端端正正坐在书桌前的司空苑，暗自嘀咕着。
“相爷走的时候明明……”
相爷去络沅之地与夫人告白之时还好好的，怎么去了一趟络沅之地回来，两人之间，就好像隔了一层什么似的。相爷几乎不过来枕霞阁了，夫人则一次都没有去找过相爷，似乎都在刻意避着对方，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含香以眼神示意她安静。
香柔眉头紧锁，猛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莫不是相爷在络沅之地被狐狸精勾引了所以不再理会夫人了？
相爷怎么可以这么做……
想到这里，香柔往陆芷妍那儿瞧了瞧，陆芷妍在注意到有人注视后迅速转头，对上香柔略带着愤怒的思索目光，奇怪的投过去一个眼神：你想问我什么？
香柔：相爷和夫人怎么回事？
陆芷妍：……不知道。
香柔：真的？可是夫人明显也……疏远了相爷啊，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请，夫人怎么会不去找相爷？
陆芷妍：我真不知道啊，可能是相爷刚刚治水回来，小姐暂时不想去打扰他吧。
香柔：你确定，确定不是因为相爷在外面，被狐狸精勾引了吗？
陆芷妍：……相爷不是那样的人！
她在心里默默地向夏秋臣道歉：相爷我对不起您我并没有胡说八道啊谁知道香柔是怎么联想到狐狸精的？都是她的错！
两人的以诡异的目光交谈着，但直到谈话结束，香柔还是没有得到半点有用的消息。一旁的洛怜月看着两个姑娘视线相交擦出的“咝咝”火花，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时，司空苑朝她们晃了晃手中的空杯，含香立即上前接过杯子，为她续了一杯清茶。
司空苑便低下头去继续看摊放在桌上的书。
香柔等人心中的疑问司空苑很清楚，她却没办法给他们解释。本来嘛，她们让葬花阁的人用了易容术留在府中，自己却偷偷去了络沅之地，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让香柔、含香知道？
与夏秋臣之间……
司空苑重重地叹了口气，她脸皮还没有厚到能够直截了当的告诉这四个朝夕相处的姑娘，她向夏秋臣坦白了心情，还占了他的便宜。且不说要如何让香柔、含香了解她一直都在装天真装纯良的事实。她和夏秋臣之间，以后会怎样，司空苑没有去想，也许可以说是不敢去深思吧。
这可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告白呢，秋臣。
樱红色的唇角略略上扬。
夏秋臣刚刚从络沅之地回来，已有一堆的事情等着他这个丞相去处理。原本他为了治水伤身伤心伤肝伤肺，还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花了那么大的精力终于治理好了水灾，并引导络沅之地的复苏发展，令当地的官吏百姓对夏相的崇敬之心更甚。他顺利归来，轩均宇大加奖励，赐予了诸多的财物，也特准他在家里休养生息一段时间。但夏相本人心系朝廷，关心朝政，一回都城便投身到工作中去了。
……却只有本人知道，他是以自己忙作为借口，避免与司空苑的见面，也就避免某些他不想去面对的……事实。
夏秋臣提笔在公文上批注，放下笔后，将公文放在了一边等它晾干。
“笃笃”，敲门声响起，夏秋臣抬头微笑道，“进来。”
吕青瑶端着一只青花瓷碗走了进来，缓缓行礼，“相爷，这是熬好的补品，您趁热喝了吧。”
抬手按住太阳穴揉了揉，夏秋臣微微颔首，“好，你先放下吧，我马上就喝。”
吕青瑶看着他颇为疲惫的脸色，心跳的速度加快了些，刻意以随性的口吻说道：“相爷，您以前都没有这么忙的……身体要紧，请您一定要注意。”
夏秋臣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放心，我会注意的。青瑶费心了。”
吕青瑶的耳朵红了起来，“这是青瑶分内之事……”
她抬眼看了看夏秋臣温润如玉的面容，又想到了司空苑，心底的不甘与痛苦一时尽数涌上了心头。
“相爷，青瑶的心意，相爷一直都是知道的吧……”
等吕青瑶反应过来，那句在喉间回转了无数次的话，终是没能控制住脱口而出了。她的脸色白了白，但很快就露出了释然的表情。目光定定的注视着夏秋臣，等待他的回答。
夏秋臣脸上的笑容未起丝毫波澜，“青瑶，我此生，只会娶卿言一人。”
吕青瑶的脸色一片惨白。
只娶一人么……
只娶她？
“你一直待我很好，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可那份心意，我回应不了。所以不如从一开始就直接拒绝，伤你，并非我所愿。青瑶，你是个好姑娘，以后，总会遇到对的那个人。我，不是你的良配。”夏秋臣的声音仍是吕青瑶熟悉的温和轻柔，其间掺杂着的复杂，则是她听不懂的。
吕青瑶勉强扬起笑脸，“青瑶明白，青瑶一直都明白。只是不甘心，想要试试，我想要试一试……”
“青瑶，你很有勇气。”夏秋臣柔声说道。
吕青瑶垂下睫羽，唇际浮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我……相爷可以抱抱我吗？”她忽然抬眼望着夏秋臣，藏在袖中的双手攥紧，轻轻颤抖着。
夏秋臣不假思索的起身，几步走到吕青瑶面前，四目相交，他微微一笑，伸手抱住了吕青瑶。
人的一生总会有一次选择奋不顾身，无论结果如何，他们只是想要努力一次，给自己继续坚持，或者，放弃的勇气。
而吕青瑶，她在他身边多年，永远得不到回应的感情，让她日渐绝望。那些坚持，也被时间渐渐磨掉。她却是不甘心，实在不甘心，今日与夏秋臣坦白一切，是给自己一个放弃的机会。
从此之后，他只是她的主子。
一个短暂的拥抱后，他松开了她，退后几步站定。
吕青瑶细细看着夏秋臣，像是要将他的样子印入了记忆中一样。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出了屋子。
“吱呀”的关门声，像是同时关上了谁的心门。
夏秋臣慢慢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心，指尖似乎还有温度。他自嘲的笑了笑，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若是不能好好回应对方的感情，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给与任何希望。
他很明白这个道理。
可那个人是卿言……
从络沅之地回来后，他就一直尽可能的对她避而不见。他不知该如何去面对那个真正的宁卿言，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的心意。
那是一份不容玷污的感情。
你要我怎么做，卿言？
我……
原本很是亲近的两个人，在不知不觉中就疏远了彼此。
咫尺之间的距离，两个心却犹如隔了天涯般遥远。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仍旧继续着“冷战”般的相处模式。夏秋臣的时间几乎都耗在了绛梅轩中，司空苑更不用提，她终日呆在枕霞阁中。
尽管明知逃避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两人却仍旧选择了这样。
一条绳子崩得太直，是会断的。
他二人皆没有想到，回到轩城后的又一次正式见面，却是在轩城最繁荣的东街，于轩城最有名的一家茶楼里。
几个同僚请夏秋臣一道去茶楼饮茶，夏秋臣自是欣然应允。
身着常服的官员们一到茶楼便被带上了二楼，领头的那人计划带众人进雅间。正坐着的夏秋臣却突然止住了脚步。
他循着熟悉的声音看向二楼不起眼的东北角，印入眼帘的是司空苑和陆芷妍，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聊着什么。她们的穿着看起来十分普通，一如人群就再也寻不到的那种。
不知陆芷妍说到了什么话题，司空苑唇角微勾，轻笑起来。
夏秋臣隐约有些恍惚，他想，那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笑吧。
自从他在她八岁那年认识她以来，她表现给他看到的永远都是一个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的乖巧女孩，偶尔会傻里傻气的犯点错，更会黏着他撒娇。可那晚，他所见到的卿言，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他知道她在伪装，并不知晓真正的人该是什么样子的。
原来，真正的卿言，是冷冷淡淡的性子啊。
其实，真正的卿言，很不喜欢总是露出笑容来的吧？
这么多年以来，她是以怎样的心情，做着那些原本极其不喜欢的事情，表现给周围的所有人看的呢？
这时，像是感觉到了有人在偷看她，司空苑蓦地回过头，正对上夏秋臣的目光，不由得愣了愣。但这一愣，来得快去的也快，她表情淡淡的朝夏秋臣颔首示意。
“……”青年不知该有什么样的表情，遂回以一笑。
只是隐于宽大袖袍中紧紧扣住自己手心的双手，显示了他们的主人，并不如所表现出来的那样风轻云淡。
两人相视了一眼，很快地，各自又移开了视线。
司空苑自嘲般的想到，这便是所谓咫尺天涯吧？
明明很亲近的两个人啊，现在，他们中间，却隔上了一条迈不过去的宽阔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