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朱橚的意料之外,第二天荆奇便派人约自己去荆府赴宴。他为了安全起见,他并没有带着纤然,而是让她和朱桢他们一起留在客栈里。
午时一刻,朱橚和张玉准时出现在荆府。荆奇早已在大门口等候,经过那一天的相处,荆奇对眼前这个金博是十分的喜欢,不禁出手阔绰,大方无比,且十分有礼,丝毫没有纨绔子弟的铜臭味,反而谦虚无比。
他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一直派着手下人暗地里监视着朱橚这两天的一举一动,幸好这个金博没有让自己失望,不禁没有半分差池,而且因为在酒馆偶遇杭州商户,更让自己相信他就是金博。
“金博兄,快请进,来。”荆奇笑容满面的招呼着朱橚,眼光似有似无的瞟了瞟他身后,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怎么不见嫂夫人来啊。”
即使他隐藏的很好,朱橚也察觉出他眼里淡淡的失望之色,他微微一笑,“我妻子身体不太舒服,留在客栈休息。荆奇兄久等了,来我们进去吧。”
“哪里哪里,刚出来,你就来了。来,请。”荆奇做了个请的手势,先一步跨进大门。
“荆府果真是富丽堂皇,让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商人倒是见识了一下啊。”
“哪里哪里,金博兄过奖了。早听说杭州金府乃是杭州第一大商户,想必更是华丽宽敞,金博兄又何必自谦呢。”荆奇笑哈哈的将朱橚引进大厅,他们过来的时候,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便等候在里面,见他们过来,起身迎了过去。
“想必这位就是荆伯父吧,晚辈金博,见过荆大人,家父对荆大人的身体很是惦念,不知是否安好。”朱橚一见到荆凡年立刻谦虚的上前行礼。
“哈哈,贤侄果然仪表堂堂,面相非凡。来快请进。”荆凡年一手拉住朱橚的手,热情的将他迎进大厅。
待众人坐定后,荆凡年开口笑道,“贤侄既然来到了郑州城,又何必在客栈委屈自己,如若不嫌弃,来荆府住下便是。”
“承蒙荆伯父抬爱,只是小侄过两日便回郑州去,不便打扰了。”朱橚面带微笑,一脸谦虚。
这个荆凡年是郑州御史齐年笙的妹婿,表面上虽是一届小小的县丞,却因为背后有齐年笙,所以在郑州很是吃得开。这一次张玉便查出一直控制整个郑州商行的不是齐年笙,而是他这个妹婿,荆凡年。并且种种迹象上看,他不仅和齐年笙勾结残害百姓,坑骗商家,并且和宋国公冯胜也是勤有书信。
冯胜的野心,他自然了解,他不仅控制着朝野,还控制着大明所有地方的商户。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控制着商户,就等于控制着整个大明所有的钱。
他这次来的目的,或者说是“金博”来的目的,就是争取杭州所有丝绸的垄断权,而能给他这个权利的,只有控制全国丝绸行业的荆府。
他微微一笑,端起面前的酒杯,“小侄谢过荆伯父心意。”
“哪里哪里,既然来了,那就多住几日再走也不迟啊。”荆凡年略带着惋惜的意味说道。
“只是家中琐事太多,实在不便在外久留。”
“是啊,贤侄还得照顾家里的生意,确实不便在外面待太久。小奇啊,这一点你得多跟金博学习才是,看人家年纪轻轻,就如此懂事顾家。”
“父亲教训的是。”荆奇笑哈哈的点点头,的确这个金博很难让人不喜欢,也难怪父亲如此眷顾他。
“荆伯父缪赞了,小侄实在愧不敢当。”朱橚拱起手,一脸的自愧不如。
“贤侄不必过谦,既然贤侄如此懂事,会照顾生意,那我将杭州的市场垄断给你,便也安心了。”荆凡年缕缕胡须,点头说道。
朱橚连忙站起身,一脸的受从若惊,“如此便多谢荆伯父抬爱了。”
荆凡年示意他坐下,然后才笑道,“杭州商户,若金说二,谁敢说一。再说了,老夫和你父亲那么多年交情,自然是不会便宜了其他人。”
“小侄一定不负荆伯父所望,必定全心全力将杭州的丝绸生意做到最好。”朱橚拱起手,认真的说道。
“贤侄果然人中之龙凤,自然会将生意做好,说道丝绸生意,我们大明做的最好的,倒是扬州的云家。”提起云家,他不免多了几分敬色,仿佛是提到了天子那般尊敬。
“哦,云家?”朱橚不动声色的看着荆凡年,难道是……云长风。他也和冯胜他们有牵连吗?那这件事,就没那么简单了。
“对,在扬州,提起云家,谁不肃然起敬。只是……”荆凡年摇头叹气,“前段时间,云家大少爷刚和方府的二小姐订了婚,婚期都定下来了,却没想到,被人灌醉在酒楼,竟因此被人毁了,恐怕这一生也再难有子嗣。他与方二小姐的婚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朱橚握着杯子的手指紧了紧,然后叹了口气,“我也听说过云家大少爷,过去也是风流倜傥,怎么会……”
“他是云家唯一的独苗,也是宋国公大人唯一的外甥,宋国公大人知道的时候,气愤非常,算起来,他还是云少爷和方姑娘的红娘呢,只可惜,没有成就这段好姻缘。”荆凡年叹口气,摇头说道。
朱橚轻不可见的勾勾嘴角,“确实可惜。”
“来来来,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今日我们就不醉不归。”荆凡年拍拍朱橚的肩膀,示意下人倒酒。
酒过三巡,菜过无味。荆凡年和荆奇都些醉意,朱橚微微一笑,“伯父,时候不要了,小侄不便久留,还请伯父帮小侄拿垄断文书,小侄就先行一步了。”
“好,天色也不早了,你若是不住下,老夫便去取来给你,你等着便是。”荆凡年摇摇晃晃起身,张玉立刻上前扶住他,朱橚点头,“阿坤,你陪荆伯父取来。好生照顾荆伯父。”
“是。”张玉应声之后,一手扶着荆凡年,向后厅走去。
“来来来,金博兄,我们再喝一杯。祝我们合作愉快。”荆奇拿起杯子,心里很是畅快,跟聪明人合作,总是那么轻松。
“合作愉快。”朱橚端起自己的杯子,跟他碰了碰杯子。
不一会荆凡年和张玉便走了回来,出去逛了一圈,荆凡年的酒意消散了不少,他将手里的东西交给朱橚,拍着他的肩说道,“年轻人,以后就看你的了。”
朱橚连忙站起身,双手接过垄断文书,一脸的敬意,“如此多谢伯父,小侄必当倾尽全力,打理生意。”
“更重要的是,我们要记得,我们唯一效忠的人,只有宋国公大人。”他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眼前这个人是个极聪明的人,他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小侄明白,以后不管杭州那边有什么动静,小侄都会在第一时间告知伯父。”朱橚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将文书放进衣袖里。
荆凡年赞许的点点头,果然自己没有看错人,他看向身后的奴才,“马车备好了吗?”
“回老爷,备好了。”门外的奴才应声道。
“那小侄先告退了。”朱橚一掀衣摆,走出大厅。
荆奇和荆凡年将他送至大门外,才归入府里。
“父亲,您看这个金博怎么样?”荆奇酒意醒了几分,随口问道。
“如果他是真的金博,那自然是好。此人面相极好,富贵逼人,将来必成大器。”他沉吟道,儿子的办事能力他依然是信得过的,既然儿子一口咬定他就是真的金博,他便也放松了警惕。只是,凡事都有个万一,万一他不是金博,那事情就糟糕了。
“父亲的意思是……怀疑此人不是金博?”荆奇连连摇头,“儿子再三确定,这个人绝对就是金博,父亲不必怀疑。”
“我已经将垄断文书给了他,但上面必须要有杭州御史的亲笔签字才能使用,若他不是金博,自然用不得这些,若是,那便皆大欢喜。”荆凡年不禁为自己的计策喝彩,这样一来,既不会得罪金府,还能保万全,实乃良策。
“哈哈,父亲果然高明。”荆奇点头称赞着,心里想着自己还是不如父亲的心思缜密啊。
“哈哈……”荆凡年背着手走向大厅,这个人必定能帮到自己,帮到宋国公大人。
马车上,朱橚端坐在里面,闭着眼睛轻轻的问身边的人,“可看到了。”
“是。”张玉点点头,他一直跟着荆凡年,虽到了书房门前的时候,荆凡年让自己等候在外面,但他也看到了,他从哪里拿出的那些东西。
朱橚点点头,继续闭目养神。云长风和冯胜竟然有这么亲近的关系,而自己居然一点也不知道,这太失误了。至于云长风……必定是张靖远吧,只有他才会为了小漱如此下手如此决绝。
半夜十分,整个郑州都笼罩在一片安静和黑暗里,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人们几乎都进入了梦想。只是偶尔有微风吹过柳芽,微微的摆动着。
一个黑色的人影穿过无人的街头,不动声色的翻进了一个装修豪华的院子,进去后,他熟练的跳过一个个走廊屋顶,却没有发出一点点动静,跟一个无声无息的幽灵一样,穿越在宅子上空。终于,他停留在一个房间门前,一圈打昏了门口守夜的奴才,然后无声无息的推门走了进去。
黑暗里,他仿佛什么都能看到一般,走到一个摆放花瓶的台盏前,轻轻拧动花瓶,原来那花瓶竟是一个密室开关,他拧动的瞬间,密室大门轻轻打开,他走了进去。不一会,怀里多了一些东西的他,慢慢走出密室,轻轻的关上密室的门,然后推门出去,翻出围墙,跳到街上,很快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