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苍白,陌生。
这是田露再睁开眼时的感受。
望着天花板发呆,有气无力。缓缓扭头四处瞅瞅,陌生中透着似曾相识。她逐渐意识到自己还在陈晓家里,这是陈晓的卧室,陈晓的床。
想起自己曾偷偷躺到这里,兴奋到不行,感受他的味道,放肆自己的想象力…如今自己真真儿是睡在这里,同样一张床,已经完全不同的心情…两行清泪划过脸庞。
那女人就是躺在这里,他们就在这床上缠绵,心中顿生厌恶,她拖着沉重的身体,竭力往床下挪,眼看就要掉下去,一双臂膀结实而有力,将她托住,扶回床上。可她极力挣脱,嘴里细微声音嘟囔出一句,“我不要,我不要躺在这里,好恶心!”
他手上的力松了,蹲下身,轻声言,“床单换了。”
田露不再挣扎,躺下,将身翻到另一边不去看他,整个身躯微微颤抖。
床边有倾塌的感觉,他坐在床边,一脸难色,心中苦恼,“到底我该怎么做,能使你好受些。”
少顷,他俯下身,躺在了田露的身后,用手试探着轻轻抱住她,头埋进她的颈间,声音轻柔,“对不起!”
田露听到这一句,身体颤抖的更厉害,捂不住的悲泣声释放开来。
虽然她只是他曾经的绯闻女友,虽然从客观上讲他根本不需要对她交待什么,更没有必要因为自己的私生活而向她道歉。可此刻他心中的愧疚是真实的,她的难过和悲伤痛在了他心里,是真实的。
他就这样抱着她,一直抱着。不知什么时候她不再哭了,不再抖了,不知不觉中两人就这样安静的睡着了。
清晨的太阳穿透没有拉上窗帘的窗,阳光洒满整个房间。
田露被这光扰醒,他抱着她的感觉脑海中依然清晰,身上却没有被束缚的力量。她的心顿时一沉,忙翻身。他还在,呼吸温润,睡的香甜。原来这不是梦!
难得一见的零乱碎发贴着额头,浓密乌黑的两道眉,细长微翘的睫毛勾勒着弯弯的眼线,高挺的鼻梁,柔软的呼吸,这一对淡淡红的唇瓣,像是水晶果冻做成的,怎不令人浮想联翩,垂涎欲滴?
“田露,你是记吃不记打吗?别把怜悯当成爱情!褪去这身皮囊,你真的爱他吗?不过是欣赏美色罢了!够了,累了!”
田露冷却内心的躁动,恢复心如死灰的平静,心情畅快许多,起床走人!
身还未动一抬眼,他深邃的双眸瞬间将她吞没。她的心如死灰呢?她的尘土飞扬!
没想到他比她更慌张,猛的从床上弹起,像睡懵了一样,伸脚下床乱够着拖鞋,趿拉上往门外,边走边说,“你饿了吧?我,我去弄点儿吃的。”声音绵软,脚上那一双拖鞋外八字,身体重心不稳,左右摇摆几下才走出门。
田露看着可笑,转眼又内心生厌,“分明是情场高手,装什么尴尬笨拙,像是我把你咋地了似的,有点小惊吓的是我才对。切!”
早上的阳光太好,闭上眼都是亮的。这床真的舒服,被子很轻很软,还残留着他的味道。“原来你是这个味道。”田露直愣愣地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最后理智终于战胜了贪婪,她支起胳膊,支撑起身体,终于坐起。双腿放下,脚踩在地毯上,这地毯真软,软的像踩在棉花上,只是一起身,眼前又一片黑,她瘫倒在床边。
“怎么又掉下来了?”陈晓正巧进来,见她正挣扎着扒着床站起,急忙将手里的托盘放在桌上,几步过来扶她回床上。
田露很不配合,固执地甩开他的手,有气无力地冷言,“我要回去,我不该呆在这里,这里是你家!”
陈晓当没听见,还是把她往床上扶,她更执拗的厉害,眼看额头折腾出一层虚汗。
“我家怎么了?我家有怪兽吗?要你这么急于逃走?你不知道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三夜,刚大病一场现在很虚弱吗?哪儿都不许去!就在这里,先把身子养好再说!”陈晓语气强硬,更透着情急之下的无可奈何。
“是有怪兽!都是漂亮脸蛋火辣身材!我在这里怕会妨碍了你们的柔情蜜意!”田露不假思索地瞪着他喊,声音因为虚弱有些喘。
她刚发泄完就开始后悔,真想一口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陈晓先是一愣,随后露出得意的笑,这副趾高气扬的德行,田露再熟悉不过。他凑近她,对她上下一番打量,瞅得田露心里直发毛。
“你嘛!身材是差了点儿,不过吃醋的本事倒比她们强的多!”陈晓说罢,站起身偷笑。
田露羞愧不已,脸颊涨的通红,一头栽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盖住,不想再说他,也不想听他说,更不想再看他。
陈晓劝了好半天,她才掀开被子,只见他端着一碗热粥递过来,温柔地说,“昏睡了几天了,吃点儿东西吧,否则真要撑不住了!”
田露顿了顿,接过粥,陈晓又连忙将她身后垫上靠枕。田露靠上去,开始喝粥,因为粥还有些热,她刚试了一下,又停下来。
“还烫?”陈晓关切地问。
田露点点头。
陈晓接过粥,捏着勺子,挖起一勺,放在嘴边轻轻地吹,少顷,递到田露嘴边,示意她吃下。
田露脑袋晕乎乎的,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难道在作梦?她闭上眼晃晃头,再睁眼,他依然在眼前,温柔如初。
她一口一口地吃他喂进嘴里的粥,心里犯了难,又开始寻思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是特殊的?有位置的?还是他的爱心泛滥,既使对路边的小猫小狗也会一样对待?
不知怎的,她又想起了那晚在他床上看到的女人,脸上顿时泛起忧容,又过心不过脑地问出一句,“你对她也是这样吗?应该更好吧?”
陈晓一愣,手中盛着粥的勺子停在半空。
田露见状意识到自己又犯傻了,忙补充说,“不用回答我!不好意思,我不该好奇你的私生活。就当我没问过!”说罢,她端起陈晓手中的碗和勺,一口一口地灌自己。
“我不是不想回答,是不知道你问的是哪个她。”
“咳咳咳!”田露呛的直咳,心想,“果不其然,情场高手,阅女无数,对谁怎么好都不记得了!田露啊田露,你这只菜鸟还敢奢望飞上枝头当凤凰吗?只怕是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还好吧?”陈晓轻拍她的背。
“没,没事。”
嗓子不痒了,她继续低头吃粥。
“不管你问的是谁,能让我亲自下厨熬粥的,你是头一个!这样的回答满意吗?”
田露手里的勺子停在半空,怀疑自己听到的,心神恍惚,“我?第一个?呵!我还能承受多少谎言?我已经决定放弃了,有必要再骗我一次吗?还是你,已经习惯了说谎?”
“啊。”勺子倾斜,粥淋在衣服上。陈晓赶忙起身抽起桌上几张纸巾帮她擦,接着取回她手上的碗勺,边挖粥边说,“怎么病一场,还生活不能自理了?”
田露还忙着擦衣服上的粥渍,没回嘴,擦着擦着,手渐渐僵住,声音跟蚊子似的,“我,我的衣服呢?这衣服…”她慢慢抬头,脸颊泛起红晕。
陈晓若无其事,没看她,挖起一勺粥,喂进她嘴里,“你衣服脏了,拿出去洗了。这是我的睡衣…”
“啊?!”田露含着粥,大眼圆瞪,瞅他。
“衣服是我请来的护士小姐帮忙换的,别再胡思乱想了,好好吃粥!”又一勺递过来,她听话地张嘴吃粥,脸颊滚烫,不敢再抬头看他。
陈晓嘴角微微上扬。
就这样,一连五天田露都住在陈晓家里养病。陈晓将这几天的通告也推的干净,全身心的呆在家里照顾她了,这似乎是他在家里连续呆的时间最长的一次。
他不光是给田露做饭,还帮她去买了换洗的衣服以及日常用品。两人还一起听音乐,看电视,俨然一对儿新婚小夫妻的模样,甜蜜又温馨!
一天晚上,两人正一起观赏一部好莱坞经典影片,当看到男女主角炽热又漫长的缠绵情节时,田露有些尴尬,也好奇陈晓此刻的心理和表情,于是微微转过头偷瞄他。他表情淡然,注意力仍在电视上。“差点忘了,你是最佳男演员,这种场面当然波澜不惊,真真假假,戏里戏外已经习以为常了吧!”她微微叹了口气,再抬眼,正与他四目相对。
田露心中顿时“咯噔”一声,立马站起身往卧室跑,甩出一句“我困了,去睡了!”
没多久,陈晓关了电视,也回房去。
躺在床上的田露想,“我是不是太保守了?太小家子气了?这不也是自己想象中有过的场景吗?怎么真实发生了,却吓的想逃…虽然这几天他对我关怀备至,那也只是因为我病了,现在不方便离开,在这里养病罢了!我肯定又想多了,他怎么可能对我有幻想?唉,别胡思乱想了,省得再伤心!”
与此同时,另一间卧室里,那个他辗转难眠。
这天下午,一个推不掉的应酬,陈晓不得不参加,临走时还叮嘱,“你记得吃晚饭!真不用我帮你做好或叫外卖吗?”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而且身体已经好多了,我会照顾自己的,放心吧!”
陈晓微微一笑,又想到什么,“还有,早点休息,别身体刚好些又熬坏了!”
田露不耐烦地回,“唉呀,知道了,真啰嗦!你再不走可要迟到啦!”
“不是吧?我啰嗦吗?”陈晓一本正经地问。
“呵呵,快赶上我妈了!”
“我变啰嗦啦?怎么会这样?”陈晓半信半疑地走出门,一路上还想。
夜深了,他还没回来,田露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心里还不断地冒出令她害怕的猜测,“他被粉丝包围啦?他被哪个大老板潜规则啦?他的车子出事了…”
她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睡不着,只能不断安慰自己,“没事!没事!他只是回来晚点儿,可能正要敲门啦!反正他肯定好好的呢!”
田露将卧室门大开,这样陈晓回来时她就能听到声音。
可挂在墙上的钟里分针走了一圈又一圈,田露还是没有听到门口任何动静,她的心越来越焦急,又不敢给他打电话,怕给他添乱,坐在床上不停地啃着手指,等待又等待。
直到零晨两点钟,她终于听到了久违的开门声,跳下床,跑到大门口,只见陈晓摇摇晃晃地扶着墙走了进来。
田露赶忙去扶他,重重的酒气呛得田露几声咳。看来喝了不少,竟醉成这样。
好不容易将他扶进卧室,挪到床上,帮他脱了外衣,盖上被子,田露又去厨房帮他做醒酒汤。
做着汤又担心他有什么需要,于是不停的两头跑,直到醒酒汤做好,晃凉了,端到他身旁。
陈晓因为酒喝的太多,胃烧的慌,翻来覆去哼哼着,不舒服。
田露费了好大力气将他扶坐起来,端着碗喂他喝汤。喝过汤又小心翼翼地将他扶下,躺平。
可醒酒汤的效果来的慢,他的不适尚未缓解,不停地喊,“热!热!”
田露赶忙去洗手间接了盆温水泡了块毛巾,帮他擦脸,擦脖子,擦手臂,擦脚和小腿。水凉了,又跑到洗手间换,回来再擦,就这样大半夜的来回折腾,尚未恢复的身体勉强地支撑着,没多久额头就是一层汗珠。
这样来回不知跑了几趟,陈晓终于好些了,渐渐安静下来,睡熟。
田露这才放心,趴在床边看他,可能是太累了,只是想闭着眼稍微休息一下,却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清晨阳光照在陈晓的脸上,将他叫醒。醒来的他只觉得头还有点儿隐隐的痛,但身子倒轻松许多。坐起身,正发现趴在床边睡着的田露-零乱的头发和胳膊上依然挽起的袖子,以及她身旁不远处放着的盆和里面浸泡的毛巾。
“难道她整整陪了我一晚,忙活了一晚?”陈晓眉头微微皱起,伸出手将她脸上的乱发轻轻捋到一边。这一个微小的动作扰醒了田露,她揉揉眼睛,抬起头看到陈晓已经醒了,关切地问,“胃舒服些了吗?头还疼吗?”
“好多了!昨晚我喝醉,让你受累啦!”
田露笑笑,“没什么,你舒服些了就好!”说着,她起身往外走,“我去给你准备些清粥小菜,清清淡淡的吃点,胃就舒服啦!”
陈晓微笑望着她渐远的背影,心中不由升起一种小幸福,温暖着他的整个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