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露又“啊”的嗷嗷大叫,急往后退,接着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奔向自己的车。拉开车门,钻进车里,上了门锁,她仍喘着粗气,惊魂未定。
颤抖的手好不容易松了手刹,车子毫不犹豫地往远离这里的方向飞驰,不管去哪儿,只要离开这里就好!
车子在风雨里狂奔了一阵,田露的身体总算缓过来了,不再颤抖,脑子也渐渐恢复了意识,吓破的胆也妥帖地放回了身体。再想起,仍后怕,但终归可以有逻辑地思考了。
“前面的驾驶员肯定是死了,可车后座的那个人…”
“之前靠近时,我应该是贴着门走的,那时那只手应该还没…”
田露想到刚才的画面,免不了又打起冷战。
“是不是还有人活着?里面还有没有其他人?”她咬着下嘴唇,担心起来,可瞬间又铁石心肠,“唉,算啦!我肯定帮不上忙的,里面可能根本没活的!”
“可是…如果还活着,他能撑得了多久?”没过多会儿,田露又开始纠结,一脸难色,脚下的力一松再松,车子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
几分钟过后,车子折返,她还是做不到袖手旁观。
车子再来到事故现场,停下。田露坐正,一个长长的深呼吸,集聚了全部的勇气,再一次推开车门。
艰难地回到事故车处,那只手果然还支棱在门外。田露盯着它,鼓励自己别害怕,镇定再镇定,这人一定还活着。
她扒着变形的车身,一点一点靠近它,每想到前面还有位死不瞑目的,浑身就不由地哆嗦,可还是努力向前,告诫自己别胡思乱想,“救人,救人!”
靠近再靠近,她慢慢蹲下,伸出双手,停在半空片刻的犹豫后,双手“唰”的使劲握住了那只手,“别怕,我来救你!”
少顷,她紧张的心稍感轻松,因为那只手还是软的,还有温度。
这是一辆商务车,后车门是拉滑的那种,如今变形严重,只呈现一条胳膊的缝隙。
她起身,双手使劲儿推动后车门,可推了好半天,还是没有足够大的出口将那人拉出来。
就近取材,她拖来不远处被风刮断的一段粗树枝,将它当杠杆儿,別在车门缝上,用力推,挤,费了好一番功夫,后车门的缝隙终于一点儿一点儿被撬宽些。看缝隙的宽度差不多了,她撂下树枝,使尽浑身力气拉那人的胳膊,一点儿一点儿往外拽。
那人一点儿反应没有,田露心发沉,别费这么大的劲最后还是死掉了。她用手摸摸,身体是软的,应该只是晕厥过去。再探头往里看看,再没别人。
时间就是生命,田露更卖力的抬那人的肩膀,拼了命地一步一挪,终于把那人拉出车子。
接着,她将那人扶到自己背上,好不容易支起腿,两手牢牢地拽着那人的两条胳膊朝自己的车一步一滑,艰难挪去。等把那人搞上车,她已累的精疲力竭,喘着粗气栽歪在驾使位上。
简短休息,气儿稍微倒开了点,田露用手抹了把脸,抹去脸上的雨水,转过头看,那人仍一动不动。她虽然怀疑那人已经死了,但还心存侥幸,不管是死是活,先送医院再说!
可这前不着村儿后不着店儿,对这片环境又不熟悉而且早已迷路的她,哪知道医院该往哪儿开呢?
这时,隐约传来手机的来电铃声。田露左翻右翻,等从包里摸出来时,来电已中断,一连串的未接来电记录映入眼帘。夏导的,欧阳毅的,强子的,竟然,竟然还有陈晓…
看来大家都很担心她,她心里原有的难过淡开,不过现在可顾不上回他们电话,人命关天啊!手握着手机,想到了人工导航。
赶紧拨打114,简短地说明情况,要求手机定位导航。即时,田露启动车子,手机一直开着免提,放在挡风玻璃前,保持通话。这样一路在人工语音导航下,大约一个半小时,到达了最近的医务站。
看到远处模糊又亲切的红十字标志,田露兴奋地加大油门儿奔去。
到了门口一个急刹车,由于惯性,人往前俯冲,田露急忙回头看伤者,还好,没摔下来。可她的手机刚才却顺势撞到挡风玻璃上,又被弹回来,“咣当”一声摔在座位的木质扶手上,再掉到她脚边。
顾不得查看状况,她捡起手机揣进衣服口袋里,急匆匆下了车,冲进门找医生。
里面只有一位值班医生和一名护士,简单地查看了伤者的情况后,医生告诉田露这人还活着。
田露听了大喜,总算松了口气,可医生接下来的话又把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人虽然还活着,可伤的很重,我们这儿只是个便民小诊所,根本没办法救他!伤者必须尽快动手术,否则生命就保不住了!”
田露一听,急了,皱着眉嚷,“那怎么办?”
医生想想,回应,“送镇医院,如果他够坚强的话,说不定还来得及!”
“那快走吧!”田露果断决定。
医生和护士急忙收拾了一些急救用品,上了车。
由于田露不认路,车技又差,于是换医生开车,田露和护士在后面护理伤者。
田露握着伤者的手,看着泥人一般的人儿担心不已。不过经过护士的一番处理,那人总算恢复点意识,手上有了稀松的回应,田露惊喜。可车没开出多久,她感觉握在自己手里的那只手越来越松,力气在一点点散去。
她着急起来,忙对伤者喊,“你要坚强啊,坚持住!你会没事的,很快就要到医院啦!很快的,坚持住!”
她不断地跟那个人说话,不断地给他打气,希望他能支撑下去,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唱。希望这样能转移他的注意力,缓解他的痛苦。
没想到唱歌真的有用,那人的呼吸不再急促,手上的力气也趋于平稳。
田露见状,唱的更起劲儿了!而且尽挑那些励志歌曲来唱,老的新的,快的慢的,唱的嗓子已又紧又疼,她还是努力坚持着,就这样一路风雨一路歌声,还有旁边的小护士时不时地报备这人还活着的信心,终于挨到了镇医院。
小诊所的护士早已在车上通过手机,与镇医院的医生联系好了,于是车子刚开进医院大院就看到了等候在门口的医生,护士,还有担架。
伤者很快被推进手术室,田露焦急地在外守候,为伤者祈祷,希望他能闯过这一劫。
两个小时过去了,手术室的灯依然亮着,田露焦急的心逐渐平静。她坐在椅子上想起那些未接来电,赶忙掏出手机。可仔细看去,手机的屏幕都是裂纹,想必是之前在小诊所前急刹车时撞坏了,怎么按怎么滑都是黑屏。
她无奈地将手机放回口袋里,靠在椅子上叹气,心想,“这下糟啦!手机坏了,号码都在里面,想给他们回电都难了!这么晚没回去,手机又关机,大家肯定要担心了…你,你会担心我吗?”
想到陈晓让她去找戏服时的语气和表情,田露心里还是气,“哼!你才不会担心我呢!”
可转念又想那一连串的未接来电里也有他的名字,“难道你担心我了?现在正着急呢吧?哼!活该!谁叫你让我出来!”
田露歪在椅子上胡乱猜想一通,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咯吱”一阵开门声吵醒了她。睁开眼看,急救室的门终于开了,她赶忙跑过去。
医生见她过来,摘下口罩说,“这人的意志力也算坚强,左腿小腿骨裂,严重脑震荡,内脏也有受损。按以往经验,这么一路折腾早就活不成了。这人算是命大了,再加上你们送来的也算及时,总归保住一条命。接下来就看他能不能在48小时内醒过来了,否则也难说!”
田露听了,喜忧参半,不过至少没立刻宣判死刑,总归还有希望,这令她疲惫的身心得以安慰。
伤者缓缓被推出急救室,田露凑近看去,眼前一亮,“哇!”
伤者脸上的污渍已被擦净,一张俊颜呈现眼前。即使还闭着眼睛,身上多处打着石膏缠着绷带,可还是掩盖不住完美的五官和匀称的身型,花美男的气质显露无疑。
田露禁不住猜想,“这人谁呀?似曾相识!”
田露跟着推车的医生和护士转了几个弯儿来到病房。医生和护士交待几句便离开了,留下她和躺在床上仍昏睡着的伤者。
拉开窗帘,外面已经蒙蒙亮。新的一天开始了,雨还未停,但已经没那么急了。
另一边,一夜未合眼的陈晓见雨势小了,想出去找田露。他将昨夜粘起来的那封信小心翼翼地折起,揣进衣服口袋里,绕开睡的正熟的阿明,出了房间。
刚到大门口,后面一个声音叫住了他,回头看是欧阳毅,夏穆和强子。几个人三两步赶上了他。
欧阳毅说,“我准备和老夏去交通大队一趟,从那儿了解一下昨晚事故的情况。你和强子既然不放心,那就回村里找吧!一路看一下,看能不能发现她。有什么情况,我们随时电话联系!”
大家认同地回应了欧阳毅后,行动起来。
欧阳毅和夏穆去了交通大队,强子和陈晓开车往回村的方向去,一路不停地张望,还时不时地下车查看。经过昨晚的事故路段时,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状况。路面也没了障碍物,事故车辆以及从山上滚下的石头应该早就被清理掉了。
一路走走停停,直到进了村子,也未见田露和车子或与之相关的蛛丝马迹,两人有些失望。
进了村子,停下车,两人分头在村子里找。之前用过的片场,住过的小楼,里里外外绕了好几圈,都没有任何发现。
陈晓倍感失望,坐在田露房间的床板上,透过窗子呆望,心里默问,“田露,你在哪里?”不由一声叹息,两手插在一起荡在两腿间,头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呆望地面。
这时,床下面露出的一块绳头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转过身蹲下,顺着那绳头往里看,看到这绳子捆着一个比鞋盒稍大一点的纸盒。
“这不会是田露的戏服吧?”他猜想,牵着绳头,把盒子拉出来。解开绳子的过程中,手上有粘着感,摊开手掌看,刚才拉绳子的手指上残留淡淡的粉色痕迹,闻闻还有隐隐的香味。
他想起昨晚在休息室田露跟伊娜吵架的那一段,田露总是强调是伊娜藏了她的戏服,并以伊娜手背上的粉色污渍作为证据,当时他还觉得这证据太过牵强,如今看来却是真的。
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是田露的戏服。
“戏服既然还在,那她应该没有回到这里,去哪儿了呢?”
陈晓越想越心焦,越想越感觉情况不妙,急得跑出房间,望着远方,大声呼喊,“田露,你到底在哪儿?”
可惜除了他自己的回音,再无其它回应,一种从未有过的不安和悲凉笼罩着他。
再说医院这边,田露按医嘱,帮伤者擦去了身上还残留的污渍和血痕,又在他一次又一次的发烧时来回换水,用温湿毛巾给他擦脸,擦脖子,擦四肢,帮他物理降温,再用温度计给他试体温…
连续两天这样反反复复,其间田露只是匆匆地嚼了几块儿饼干,吞了几口水,终于在第二天后半夜累的睡过去了,人瘫坐在地上,头搭在床边儿,一块儿湿毛巾还握在手里。
天刚蒙蒙亮,伤者的手慢慢动起,眼睛渐渐睁开,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意识。他缓缓转过头,眼望着累的搭在床边睡着的田露,良久。
可能是因为这睡姿太不舒服,身子扭动几下,田露醒了,睡眼惺忪地查看伤者的状况。
直到发现伤者一双大眼正一眨一眨地盯着自己看,她瞬间清醒,大声呼喊着从地上爬起,跑出病房找医生,完全忘了病房里还有呼唤铃这种东西。
医生来到病床前,给伤者做了个简单的检查确认后,面带微笑地对田露说,“他已经脱离危险期啦!应该没事了!后面就是养伤。”
田露一听兴奋地蹦了起来,把医生护士吓了一跳。伤者看着她这般模样,虽然身子还虚弱,但还是禁不住笑出声来,田露见状尴尬地恢复了平静。
医生对田露又是一番叮嘱后离开了,房间重归安静。田露站在病床前微笑瞅着活过来的花美男。
“谢谢!”
还没等田露开口,受伤的花美男轻飘飘的虚弱声音打破了宁静。
田露连忙回应,“不客气,不客气!你都昏迷了两天两夜了,才刚醒,身子还虚的很,别多说话了,好好休息!”田露说着,走近,将被子帮他再盖盖好,花美男回以微笑表示感谢。
田露担心剧组找不到她着急,想趁早回去,可是看着孤零零一个人躺在床上,才醒过来不久,还很虚弱,需要人照顾的伤者,她又放心不下,决定先照顾他几天,等他好一些了或联系到他的亲戚朋友了再走。
“最近你可损失惨重啊!唉,算啦!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头都花了,也别在乎这些小钱儿啦!”小餐馆里,田露对着自己手上的银行卡嘟囔一番后,抬头,“老板,来份乌鸡汤!”
经过田露几天的营养补给和细心照顾,伤者精神多了,脸上有了血色,说话也不那么费劲儿了,话也多起来。
“谢谢你救了我!”花美男望着在给自己剥橙子的田露说。
田露笑笑回应,“都说了不用客气,换作别人也会这样做的!”
“可你不一样!”花美男若有所思地说。
田露疑惑地看他一眼,停下手,问,“怎么不一样?”
花美男沉思片刻,认真回答,“那样恶劣的环境,你只是一个人,还是这样单薄的女生!面对当时的状况,恐惧程度应该不比我少,你却没有放弃我,甚至有的时候我都想放弃我自己了,你还坚持!虽然你没多说什么,但是你一直在唱歌,恍惚中我总感觉这声音是一种力量在支撑着我,我告诉自己我不能死,不为自己也为如此为我坚持的人!”
田露听着感动,气氛有点怪怪的,赶忙自我解嘲地笑着抹了一下鼻子说,“我哪儿有那么好啊?说的我好像很伟大似的,太夸张了!”继续剥橙子。
花美男笑笑,“事实就是如此!总之,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你的坚持,我真不知道还能不能捡回这条命!该如何报答你呢?我算欠你一条命哎!”
田露笑笑,把剥好的橙子递给他,“你真的太夸张了!我也没做什么,你如今能好好的,可以跟我说说话,我已经很开心啦,至少没白忙活。呵呵…”
她嘴上这番说词,心里却有另外一个声音,手揣在衣兜里摸着自己干瘪的钱包,想,“如果能把手术费还我就好啦,那可不是一笔小费用啊!”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不出口,“人家还伤着呢,又身无分文,这几天也没提过要联系家人或朋友,年纪轻轻出来混,那样的鬼天气还要在路上跑,恐怕也是赚辛苦钱的。唉,如果能给,早就提了,肯定是有难处。好不容易捡回条命,还是别在人家伤口上洒盐啦!”
“你在想什么?”见田露半晌不说话,直发呆,花美男吃着橙子,好奇地问。
“哦,没,没什么!”田露赶紧转移话题,“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老是“帅哥”“帅哥”的叫吧?虽然事实如此!呵…”
“哦,真对不起,我忘了介绍自己。”花美男笑笑,放下手中还没吃完的橙子,拉出一张纸巾擦干净手,“我叫李隆赫,感谢您这些天对我的关照!”他说着,抬起双手,低头,作揖状,因为半躺在床上,身体僵硬,看上去甚是滑稽。
田露见他这般耍宝的样子,赶紧走过去握住他的手,隐着笑一本正经地说,“您好!我叫田露。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说罢,两人看着对方哈哈大笑。
少顷,田露自言自语道,“李隆赫,隆赫,听着有点儿像韩国人的名字呐!再加上你这花美男的型儿。哎,别说,如果去韩国发展,再包装包装,还真有机会!不过,他们对艺人的要求好像也蛮高的,要么能唱要么能舞,你这些怎么样?”
李隆赫笑而不答,少顷神色又有些忧郁,问,“你不排斥韩星吧?”
“呵呵,当然不排斥啦!韩国还真是厉害,都能把艺人当成外交手段了!现在中国的年轻人知道韩国,了解韩国,还不都是从韩星,韩剧上知道的呀?我就是个韩剧迷韩星粉儿,去年还花了大价钱去听一个韩国组合的演唱会呢!可惜也只在边边角角的地方,不太看的清他们,不过也绝对是一场视听盛宴!”聊到这些,田露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兴趣浓浓,一脸沉醉其中的表情,眼睛都亮了起来。
李隆赫见她这副模样低头偷笑,田露见状,意识到自己又犯花痴了,难为情地撅起了嘴。
少顷,李隆赫又问,“既然你听过韩国组合的演唱会,那么对韩国的一些艺人组合多少知道些吧?”
“何止知道啊?那是相当了解啦!呵呵!”
李隆赫隐笑,“嗯…有个十二人的组合,名叫“TwelveStar”,你听说过吗?”
田露一听到这名字,像触了电门一般激动,“知道,知道,当然知道!眼下韩国最具人气的新男团,好像去年才出道的。虽然出道不久,却已红遍全国,人气一路飙升,听说今年有计划到中国发展呢!他们的歌超好听,而且都会说中文,他们的中文歌真是太棒啦!前些日子我从同事那里看到他们在中国首演的宣传海报,天啊,真是一个比一个帅,简直就像在欣赏一副画!”
李隆赫听着又一阵笑,比刚才更大声。
田露难为情又不解地看着他,心里想,“这有什么好笑的呢?在笑我花痴吗?”边寻思边看他咯咯笑的样子,渐渐感觉他的样子怎么越来越眼熟,真的好像在哪儿见过,再仔细想想…
霎时,田露瞪大了眼睛盯着李隆赫,手指向他,半晌蹦出一句,“你!你!你很像那里的…你不会是,不会就是…”
还没等田露说完,李隆赫笑应,“你猜对了,我就是TwelveStar的队长-李隆赫。”
“Oh,My,God!”田露惊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