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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语

燕妮眼 著
  • 都市娱乐

  • 2024-07-11

  • 15万

第1章

耳语 燕妮眼 2025-03-11 18:38
彼时,她二十一岁,研究生一年级在读。在已经过去的七千多个日子里,虽算不上事事都过得称心如意,但在人生的几个转折点也是幸运无比的。比如,中考成绩,刚刚够到学校火箭班的录取线;高考,超常发挥,顺利进入国内数一数二的高校。而大学四年期间,虽不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但也勉强算是将学习和生活进行地无可挑剔的。
大概是人生路走得太过于中庸,既没有什么能够让自己一鸣惊人一飞冲天的机遇,又没有遭遇到足以让她深刻反省自己反省人生的挫折与苦难,导致毕业之际,在身边同学纷纷加入考研或就业的预备大军之时,她却依旧漫不经心地数着一天又一天。——好在她又是幸运的。专业成绩排名在前的一位同学选择出国而放弃了保研,于是名额顺延。大抵是为了逃避就业压力,又不想过早地涉足社会,她选择了那个最后的保研名额,选择了在本校继续三年不咸不淡的校园生活。
只是研一生活又复制重叠着大学的日子,教学楼、食堂、寝室的三点一线,熟悉的校内,熟悉的校外,闭着眼睛都可以从学校南门走到西门。没有新鲜感,又没有好奇心的日子,就像一滩死水,静滞不前。百无聊赖之际,她加入了一个同学的小团队,做了校园大使。
校园大使,听起来像是在特指各种形象气质佳的校花校草,但实际上只是一群在校招期间做些兼职的小伙伴而已。不过,她加入倒不是因为要勤工俭学,纯粹只是当作一件可以消磨时间、打发心情的事情。
作为招聘企业与应聘学生之间的沟通桥梁,校园大使的工作内容很是简单,过程也比较轻松。应聘者总是误以为他们是公司内部人员,故而态度往往恭敬谦虚有礼;而招聘者大概是体谅他们是学生,倒也不会苛刻地要求或者命令什么,说得最多的反而是麻烦和谢谢。而她许是枯燥的日子过久了,初尝这般充实滋味,反倒是渐渐上了瘾,甚至于连课都不去上了。她很是珍惜这个能够在校园中体验职场生活的机会,大事小事总要比别人更为尽心尽责。负责了几个大大小小企业的校招后,她也算是后来居上,成了团队里面的第二支柱,很多时候队长黎斯有事,都是她作为首席校园大使与企业人员接洽沟通的。
那次,黎斯于前一天就联系了她,说是他要跟着导师去邻市参加为期三天的学术会议,让她带几个人负责安氏集团的校招。黎斯虽跟她同届,但由于他研一就进了教研室,所以比她要忙得多。她其实那天也是满课,只不过心里的那杆称,早就偏向了学习的对头,自然是应了下来。
晚上七点的宣讲会,她却要从下午四点就开始去贴路标贴海报,以及布置会场。踩着黑色细跟鞋穿梭在学校的主干道上,在来来往往的审视和疑惑中,游刃有余地安排好了一切。——一身严肃的正装走在满是运动、文艺、甜美、日韩的校园风中,难免会显得另类和突兀。不过,她倒也不在意,早就习惯了别人的驻足私语。
六点的时候,她接了个电话便去了校门口。
很诚信的企业。与电话里说的分毫不差,六点十五的时候,校门口停下了一辆大气豪华的商务车,似乎是奔驰——她不是很懂车。
再于是,她见到了他。安氏总裁安疏之,一个同时被财经杂志和娱乐报纸称为“天之骄子”的男人——虽然财经杂志上是在感叹他雷厉风行的商业手腕,而娱乐报纸上是在调侃他朝三暮四的私生活。
她很少去关注那些新闻热点,只是昨晚在网上查找安氏的招聘文化时,有看到过他的照片。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印象深刻。穿着白衬衣的生活照,脸是侧着的,勾着邪气的嘴角,右手随意地搭在沙发背上,修长白皙,说不出的慵懒和风情。只一眼,她就觉得那个男人是瓶毒药。不过当时没有细想,毒药还是补药的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一笑而过之后,又径自翻着网页,为第二天的接待工作做着准备。
而此刻见到真人,不得不说,很惊艳。好在她不是花痴,眼底的惊艳也只是一闪而过。
后来想起来,第一次见他,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怦然心动或者一见钟情之类的感觉。毕竟,任谁一眼望去,都不会觉得他和她会有什么交集。她自然也晓得,他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而对于遥远的人或事,她在心底一向是退避三舍的,从不特意亲近,也不刻意回避。
她不知道安氏总裁为什么会亲自来校招,也不便去知道。只是在礼节性地客套寒暄之后,便开始了“公事公办”。身份使然,随后跟他自然也没有什么再接触的机会,所有工作都是跟他的秘书沟通完成的。宣讲会也算是圆满成功的吧,毕竟连她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都听说安氏,更何况那些备战良久的就业大军,高薪优待,前景可观,自然是人员爆满,兴趣盛盛,跃跃欲试。
再见到他,是两天后的面试。一般企业都会将面试地点选在学校,方便又经济。但显然安氏不是一般的企业,作为国内通讯行业的龙头翘楚,自然不会屈居于这样寒酸的过场。安氏的面试地点在那些HR入住的酒店,学校附近唯一的五星级酒店——皇冠酒店。按经验,面试十点开始,她一般要凌晨六点摸黑起床,打车到酒店,在八点之前安排完现场,在九点之前完成签到工作,再用半个小时打电话一一通知未签到者咨询原因从而作相应安排,以保证在十点的面试有条不紊地进行。
好在内容与工作都是轻车熟路的,面试结束,又是很顺利的一天。结完工资,她便打算跟同行的另外三位校园大使一起去打车,赶回学校去上晚上的实验课。正欲离开,他的秘书突然过来说,“简小姐,打扰一下,你可以带我去下就近的百货大楼吗?”
她先是一怔,听到过各种各样的称呼,同学、师姐、师妹,却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官方的一句,难免有点发愣。不过也是一眨眼的时间就恢复清明,本着客户就是上帝的服务原则,只好点点头。
告别了同学,她坐在酒店大厅的沙发上等着那位秘书小姐。环顾四周,早上来得匆匆,后来一直也不得空,并未细细打量,此刻再看,满眼的金碧辉煌和富丽堂皇,第一次置身于如此庞大的奢华与高贵之中,不免会为自己的渺小而惭愧。——倒也没有纠结太多,实在是太累了,虽说不是高强度高负荷的工作,但是安逸的学生生活过久了,突然连续保持头脑清醒一天后难免会觉得心力交瘁,坐着坐着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再睁眼,已是半小时之后,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躺在沙发上了,忙坐了起来,肩头却滑下来一件西装外套,她抓在手里,茫然看着对面正喝着咖啡翻着报纸的他。
“醒了?”他放下报纸,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对面那对淡雅如雾的黑眸熠熠生辉,连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弯弯的,像是夜空中清幽的上弦月。
她点点头,倒也没有多问什么,将西装还给他之后客气地道了谢。只是没想到居然是他要亲自去百货大楼,还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将所有的事情都是交由秘书处理。不过对她来说也是没差的,反正都是带一个人过去,哪管要带的是谁。
她和他并肩走着。摇摇欲坠的夕阳里,车水马龙的黄昏里,只有她高跟鞋踩在路上发出清脆透亮的节奏声。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一路的寂静,倒也没有尴尬,毕竟一套廉价西装能跟一套高档西装去攀谈些什么呢。他们理应这样的疏离,保持着距离。
临近百货大楼,她便驻足不前,这么灯火阑珊的地方,又哪里是她能消费的地方,甚至于连观望都会觉得自惭形秽。正欲说再见,他却已经开口了,“一起进去吧,我刚刚忘记记路了。”意思就是她还得陪他进去陪他消费,然后再送他回酒店了。
她迟疑了一下,天色将要被夜染黑,再折腾下去肯定是赶不上实验课了,而且回去实在也晚了。可是,他眼神里闪着不容反驳的光,对于上帝的要求她也只能点点头走了进去。
百货大楼里,黑夜比外面的白昼还要闪亮。她像个旁观者,有时候看着人潮,有时候望着窗外,背着自己的双肩包,里面只装着今天兼职换来的一百来块。——没有去选款式选颜色的底气和能力,她只能旁观,包括旁观着他悠然辗转于那大片大片的眼花缭乱之中。
“简棉,有没有喜欢的?”清越的声音传来,她转过身看了眼他正颔首望着的那家珠宝店,摇摇头。他也不坚持,径直走向了柜台,接过已经包起来的东西。
谁也没有尴尬。于她而言,他的话也许是客气也许是某种暗示。不过不管是什么,她都不会意外与欢喜,也不会感到难堪与屈辱。毕竟,谁会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投放过多的情绪呢。
从百货大楼出来后,他坚持请她吃饭。虽然满是不解,却又不想闹了新的笑话,也就顺从着他的规则,推辞不了也就答应了。没办法,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懂成人世界里的规则。就比如,今天的所有事情她都是当作工作来完成的,她付出劳动他付出金钱,心甘情愿的买卖而已,何来帮助何来感谢一说。
可是,他太强势了。她到底是长期被学校被家人保护起来的,尽管已经是二十一岁的成年人,却依旧是个不经雕琢的孩子,哪里是他的对手。——有时候她自己都觉得戏谑,她居然将一个已经二十一岁已经成年的自己,还称为孩子。可是,一个长期被圈在学校圈在梦想圈在美好里的人,接触不到社会的规则与肮脏,又不经世事得好像白纸一张,落满了各种无色无味的年轻和单纯——这样的人,不是孩子是什么。
好在是她性子清淡,虽算孩子,却没有孩子心性,没有像见到新大陆一般在这个她从未到过的地方欣喜若狂。一身两百来块的行头,却坐在这里和一个高档的男人用着高档的晚餐,居然也没有感到诚惶诚恐。
近五十层楼的高空,在这个她有生以来到过的最高的高度上,透过窗外俯瞰着这个城市,人是蝼蚁,灯是星光,缥缈又遥远;还有桌上镶着金边的餐具,洁白明亮,闪闪发光,直白地折射着她内心压抑着的不安和自卑。——再淡泊名利又如何,终究敌不过此刻,如此突兀而鲜明的对比,只能让她低着头小心谨慎地对待着眼前精致的食物,食不知味。
好在他也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径自吃着食物,给了她充分的自在。
晚餐后,她将他带回了酒店,便要打车回去。谁知他却提出要送她回家,终是拗不过他的执意,便只好上了他的车。他也足够绅士,没有更多唐突的举动,只是将她送到楼下便回去了,甚至也没有好奇为什么一个学生会住在校外。
她也不多言,客气地道了谢后便转身上楼了。晚上迷糊入睡的时候,想起今晚的经历,高档的男人,高档的晚餐,再加一辆高档的轿车。
别人眼里,说不出的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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