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着既来之则安之,不安也回不去的郁闷心情,方芳草告别了躺了三天的土炕,心情不愉不快的出了房门。脑袋仰起,双臂张开,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闭着眼睛贪婪地吸收无污染纯天然的空气。
“哼”一声不大不小却刚好的能让方芳草听见的冷哼自左耳进入,方芳草伸着脖子调整视角,在顺时针旋转四十五度之后,看见了那个长相清润却一脸嫌弃之色的发言者。
方芳草直愣愣地盯着对方,倒不是因为那人多惊为天人,就算长得惊为天人,这三天时不时到你身边冷哼一声,那也变成了一个接地气的——闲人。
方芳草毫不避讳的看着人家,人家却已经脸红脖子粗,不知是羞得还是气的。
“哼,不知羞”然后拂袖而去。
方芳草不明所以,怎么就不知羞了?当下利落出手,拽住那人的手腕,那人却像火烧了尾巴一样,挣扎非常,将方芳草吓了一跳连忙松了手,再看那人,眼圈都红了,眼睛瞪得老大,若不是知道他是男的,还以为是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方芳草讪笑一声,靠近一步,那人却后退一大步。脸上写满了委屈和戒备,方芳草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小受一词,受这个词的影响,连表情都变得猥琐了。
那人浑身气的发抖,双手抱胸,碎着小步子向后退,方芳草很纳闷,自己长得吓人?可是再退就撞到身后的稻草垛子了,终究是不忍心像蘑菇一样金黄的稻草垛子香消玉殒,于是再次上前,“小——”方芳草看着倒塌的稻草,被埋在稻草里使劲挣扎的某人,弱弱的喊道“心”。
方芳草发誓,稻草和他,不关她的事。秉着路见不平的侠客精神,方芳草出手帮某人逃离了稻草垛。本想着救出某人后就算不对自己千恩万谢,好歹也不会横眉冷对吧,哪知——“你走开”方芳草忽略被甩开的手,无限郁闷;“我怎么了?”
某人恨恨的瞪着方芳草,身子颤抖;“你,你,轻浮放荡,有辱斯文”方芳草用手指指向自己,想想不对,又指向某人,又不对,又指向自己……如此反复几下才找到脑子。
“你说什么?”这一声大吼吓得某人一哆嗦,哆嗦之后是更大的怒气,声音不由也提上去了。
“你凭什么大声说话?直视男子当为轻浮,主动接触男子视为放荡,我说错了吗?”待方芳草反应过来,不由好笑,这小秀才莫不是怕被占了便宜?
“男人长脸不让女人看,是见不得人?”
“妻子可以看,你不是我妻子,凭什么看我?”这,这还是个傲娇书生?方芳草风中凌乱了些许。
“怕被别人看怎么不戴面纱?否则你堵得住悠悠众眼吗?”
“你,强词夺理”某人气急,忽感不对,猛瞪一眼方芳草;“不是怕,身为女子应该学会礼义廉耻,三从四德,本就不应该看。”
“不看脸我怎么知道是谁?万一以后连老,额相公都牵错了怎么办?”
“你,云英未嫁,怎可将‘相公’一词挂在嘴边?当真是不知廉耻为何物。”
“‘廉耻’是什么?”方芳草一脸的调笑,却硬生生的装出一副‘我很好学’的样子,可将某人气坏了。
“放荡”!
“酸腐”!
于是,两人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以不欢而散告终,严格意义上讲是某人单方面的不欢而散,方芳草可是过足了调笑之瘾。
晚上,三人坐在小院里吃饭,这是方芳草第一次与这二人一起吃饭,因为小秀才不多话,翠姨是一个和善的人,方芳草又是一个大方温和的性子(调戏小秀才是偶有的兴趣),还会讲些有趣的事情,是以这饭吃的倒也其乐融融。
翠姨瞧着小秀才时不时瞪一眼方芳草,而方芳草则对小秀才明媚一笑。眼神扫过这二人,纳闷了,于是放下碗筷;“下午我去镇上送绣品,家里可是有什么事情?”
不待李谷轩言语,方芳草已经接了话头;“姨,是这样的,下午小秀才教我学习礼仪,我对‘廉耻’不太懂,秀才先生可能觉得我愚笨。”
“你胡说”
方芳草挑眉,一脸的无辜;“那你说是什么?”
这一问倒把秀才问住了,说被调戏了?可是他才是男人,虽然真的被调戏了;说她不知廉耻?还是要捅出自己被调戏的事情。刘谷轩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
“轩儿是没有嫌弃姑娘愚笨却又不知道怎么说,这才一时急了,姑娘莫怪。”
方芳草灿然一笑,转首看向李谷轩;“是这样吗?秀才先生?”
“哼”
“呵呵,秀才先生可真是好耐心,我这么笨,先生都不嫌弃,当真是节操高尚。”
“呵呵,姑娘可别夸他。”
“翠姨,您不要姑娘姑娘叫我,我叫方芳草。”
这是第一次提及这个话题,之前是因为方芳草哀哉命运多舛,没有考虑,今日出得房门才醒悟自己还没有个落脚点,翠姨不问,只好自己说了。这一说,倒还真有几分伤心。
“芳草”
“哎,姨。”这个翠姨让方芳草想起了以前孤儿院的院长妈妈,也总是这样叫她,不由得就落了眼泪。
“孩子,别哭,可是家里出了事情?”
没有家,怎么会出事?
“是这样的,我是桃源镇上一个大户人家的丫鬟,前些日子被老爷要把我送给一个老头子做二十八房小妾,我不愿意所以就逃了出来,要不是姨搭救我,只怕我,呜呜,,命运不济啊。”
方芳草双手掩面,嘤嘤泣泣,好不伤心。那边翠姨也没有心思琢磨这桃源镇到底是否属实,长叹一声;“哎,那些男人怎会知道女人的心酸?芳华时憧憬美好姻缘,初嫁时人面桃花含羞切切,掌家时洞房花烛与卿无干,日日盼年年望,老了就不知道为什么而活了。”翠姨眉目微锁,眼里不知是伤心还是遗憾。须臾盖住方芳草的双手,浅笑;“草儿,你倒是个有骨气的,姨很欢喜。”这突如其来的夸奖,方芳草尴尬的红了脸,看在翠姨眼里却是性子好,腼腆温柔。不由越发喜爱了。
“草儿,可有去处?”
“没有。姨,你可以收留我吗?我能干活的。”
“干活不干活不打紧咱家也没有地,春种秋收啥的咱也不忙活。我这辈子也没有孩子,轩儿是个懂事的,可到底是个男娃,性子又单纯,又不爱说话,我这想找个人聊聊烦心事都……”不等翠姨讲完,方芳草噗咚一声跪在了地上;“干娘,芳草给您磕头。”这一举动恰好被洗完归来的李谷轩撞了个正着;“你,你要认我姨娘做干娘?”
“什么你姨娘?是我干娘”
“你这种不知……”
“不知什么?”李谷轩看看神情欣然的翠姨,又看看方芳草那张堪称泼皮无赖的脸,脸色涨红,但到底没有说出不好听的话;“不知底细”
“草儿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以后你俩相互扶持,相互包容,安然相处,咱家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这,怎么像是交代两口子?方芳草摇摇头,利落的站起身,向着李谷轩行一个不怎么标准的书生叠手礼;“弟弟好。”不是李谷轩性子单纯,寡言少语,只是未到炸毛时;“古人云‘长者为兄’你如何将我唤作弟弟?”
讲到年龄,方芳草不知该喜还是该悲,人是穿越了,可这样貌分明就是小了一大截,死前有二十六,这死后,不是穿越后顶过天估计也就十六七岁,赚了?
“你即想当哥哥,让你便是。”如此干脆利落到叫李谷轩纳闷不已。
“那这……”
“我说你是弟弟,你说你比我大,我让你当哥哥了,你又啰哩巴索,想轮着来当哥哥?”噼里啪啦一通说,李谷轩的脸色憋得更红了,等方芳草讲完了,没好气的说:“我想说的是‘那这晚上怎么睡’?”
方芳草一顿;“是,是吗?”
“哼,粗俗。”看着李谷轩怄气的背影,方芳草眨巴眨巴眼睛,然后跟上李谷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