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花落知多少

鉴于莫轩上次去相望崖被一条毒蛇竟咬昏过去，晨慕和晚慕难得有一次意见相同的时候，觉得无比丢人，要携手配成避尘丹（防百毒）。因为是他们的师傅留下的古书中有记载，但从没尝试过，莫轩从和谐山庄的角度出发，同意二人开题研究。不过唯一感到头疼的事就是二人要根据自己的体质配药，所以诊脉后的晨慕和福伯莫轩闹腾了几天后终于妥协，晚慕则很快接受了事实。虽然晨慕性格乖僻，但终究和舅舅称兄道弟了十多年，除了自己女子的身份，对于莫轩的能力人品还是很认同的，除了总是在无可避免的情况下讥讽自己几句外，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躲在炼药房瞎捣鼓，而每次药浴后的诊脉施针都由晚慕负责。看着那银晃晃的银针，只能用烈酒代替酒精消毒，莫轩时隔多年终于又有了当年都筛糠的冲动，鉴于晚慕下针的快很准，也终于能平静的面对每天的体罚。
落枫堡的堡主傅邦得知问情山庄前日的动作，感到怪异，虽然亲自动手教训了傅衡尘，但开始陷入迷茫之中。世人不知周远瞳早已离世，但自己清楚的很，除了他，谁还能有这等计谋。看着用鸡蛋揉脸上淤青的儿子，傅邦再次火爆脾气喷发，明明三令五申不许他打问情山庄的主意，小兔崽子竟然翅膀硬了，背地里玩阴的！跳起来再次暴揍傅衡尘。赔了银子还挨了老头子一顿毒打，傅衡尘说什么也咽不下这口气，最惹火自己的是，自己那张俊逸无边的脸被揍得肿得猪头一样！死老头子，你怎么回回都揍我的脸，打人不打脸知道不！毁了容嫁不出去怎么办？！不对，娶不着媳妇怎么办！于是傅衡尘老实了，呆着房里一个月没出门，整天捣鼓些珍珠粉啊芦荟汁的做面膜，再出现在世人面前时，亮瞎了众位妹子的眼。
傅邦多年寻找穆枫灵的蛛丝马迹，却总是慢了一步。在傅衡尘避世美容后没多久，终于得知她隐居的地方－－斩情谷，于是立即动身出发。莫轩对于山庄的事已经能够得心应手的应对，得知傅衡尘被他老子暴打得出不了门，相望崖已经派了人去盯着，相信不久就会有人按捺不住，于是专心于她的百毒不侵大业。莫轩向晚慕把脉时讲述现代医学知识，素来万年不变的微笑难得可以看到一丝裂纹，于是晚慕最近来的越发的勤快了，莫轩担心长此以往下去，自己百毒不侵前会被先扎成个筛子。终于在莫轩发愁该如何提前结束自己的教学时，晨慕捧着新鲜出炉的丹药解救了她。
“里面不会放一些什么水银啊朱砂啊之类的吧。”莫轩心虚。
“山庄的药典中有记载，明令禁止的。”晨慕翻翻白眼，“吃吧，吃了你就百毒不侵了，省区区一条蛇就差点要了你的小命。”说罢递上一颗黑不溜秋的药丸。
“真的？不会毒蛇咬我一口，结果它死了吧？”晨慕怒，欲施毒。朱雀眼疾手快得拦住了，我的姑奶奶，你吃个药怎么这么多话。莫轩可怜兮兮的看着朱雀，你不懂啊。于是在晨慕和晚慕的逼迫下，乖乖的吞了药丸，无奈晨慕做的太大，莫轩吞了口水没能送下去反倒被呛到，一口水喷到二人脸上，好在药丸还在嗓子眼卡着，星辰星魂头一次憋住了笑。宁可憋成内伤让晚慕扎针，也不能让晨慕生气发飙，后果很严重。终于在无比怪异的气氛下，莫轩成功地咽下了避尘丹，但对于它的药性，还有待商榷。
莫轩命福伯派人打扫挽心湖上的湖心小筑，想着也是时候接舅妈回来了，而这一次自己也不再改装易容，大大方方的带着众人出了门，直奔斩情谷，一路上也尽可能少露面，大部分时间都躺在马车里睡觉。白月影回回瞅见少庄主躺在朱雀怀里都恨得牙痒痒，虽知道她是女子，可还是吃醋吃得相当起劲。
斩情谷的入口处很狭窄，且前方有村落保护，外人进入很容易识别出来。但莫轩不在乎，接舅妈回去天经地义，用得着躲躲藏藏么，所以顶着一张招摇的面具在村落落脚没多久，穆枫灵就派人将他们接入谷中。但有人可不这么顺利，例如傅邦。下人来禀告时，穆枫灵正和莫轩在花园里说舅舅的坏话，听见傅邦也寻找至此时，柔情似水的表情瞬间冷得如寒冬腊月一样，果然女人翻脸比翻书快。莫轩笑，舅妈，难道是你的旧情人？穆枫灵突然伸出手直奔那两个黑洞而去，莫轩大惊，伸出手挡住，嘿嘿，舅妈，舅舅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穆枫灵恨恨的罢手，回到谷中这些日子，看着周远瞳的日记，她冷冰冰的心终于又有了心跳，有了疼痛的感觉，那些麻木无感知的日子，对她而言真的比死还难受。
“不许他踏进我的地方一步！”穆枫灵重新坐下，却失了兴致，莫轩礼貌离开。
她永远都记得当年的事，对于周远瞳，她恨的也是她爱他的地方，可是傅邦呢，那个背信弃义的小人，龟缩在落枫堡，背弃了远瞳，眼睁睁的看着当年的简太子一家被诛也无动于衷。当着看远瞳失魂落魄的神情时，她知道，当年谈笑风生的那几人，早已死的死，伤的伤，情义不再。
就在穆枫灵黯然神伤的时候，下人再次来禀，有黑衣人闯入村落，遇上了傅邦，二人大打出手。多事之秋啊，得到了远瞳的消息，可是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麻烦。穆枫灵带着人出了谷，看见在远处缠斗在一起的二人，除了恩断义绝的傅邦，还有此生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师兄。从武功招式和身形来看，那是和自己青梅竹马长大并无微不至照顾自己的人，同时也是那个做尽一切也要毁了自己幸福的人。穆枫灵突然想到了简太子和他的夫人赵雅韵，那两个令人羡慕可以同生共死相濡以沫的人，顿时悲从中来。周身散发着冷冰冰的气息，令身边的人汗毛都竖了起来。谷主突然飞身而起，冲着二人一掌打过去。莫轩坐在茶楼二楼，看着身轻如燕的舅妈气势如虹的出掌，顿时崇拜的两眼冒金星，白月影无奈扶额，穆枫灵功力没有那二人深厚，看似惊鸿一瞥，实则凶险万分，少庄主还在这盲目崇拜，到时候夫人受了伤，看你怎么收场。
高手的脑后都和长眼似的，二人都感觉到了掌风冲着自己而来，于是迅速分开，躲避偷袭。待看清来人之后，二人齐齐愣住，一袭黑色衣裙，冷若冰霜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可是早已没有似水的温柔，只有冰冷。当年灵动可爱的穆枫灵早已没了踪影，甚至刚刚要置自己于死地。
“师妹”黑衣人开口，眼睛里满是柔情，看得莫轩鸡皮疙瘩迅速起了一层。
“住口！你的师妹早已经死了。就在下着大雨的那晚，被你亲手杀死的！”穆枫灵事不关己的口吻显然令黑衣人震动颇大。傅邦浑身一震，那晚。
“师妹，和我走！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的！”黑衣人显然急了，他已经寻她寻了很久，不惜动用朝廷的势力，直到最近相望崖传来消息。
“哼！你？灵儿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和你走，我傅邦头一个不答应！”一声低喝传来，傅邦看着穆枫灵，自责后悔齐齐涌上心头。
“来人！将不相干的人轰出去！”穆枫灵飞快的退后，身后的几名黑衣女子一手捂着面部，一手趁着风势洒出白色的粉末，傅邦和黑衣人不想就这样离开，无奈空气中的噬功散只对身怀功力的人有效，不到半刻功夫，全身内力就会被化的一干二净，二人只能看着穆枫灵孤独的背影不甘的离去。莫轩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舅妈，弯了嘴角。
“舅妈，追求者众多啊！”穆枫灵深深的看了莫轩一眼，这个整日带着面具的孩子，何尝不是将自己的痛苦掩藏在面具之下。
“萱儿，这几个人曾是你舅舅的好兄弟。可是在权利财富面前，却都背叛了当初的誓言。”莫轩点头，这和情义千金不敌胸脯四两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那个黑衣人是上官霖，另一个就是落枫堡的傅邦吧。”莫轩看着穆枫灵微微点头，“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舅舅竟然遭众人背叛，按说他长得帅，脾气好，又有能力，人缘应给没那么次才对啊。”穆枫灵笑，可是瞬间就沧桑了许多，也许让受过伤的人去回忆那段灰色的人生，不太人道……
“曾经年少轻狂的我们，执剑行走江湖，遇到了温文儒雅的简航，文静美丽的雅韵，情深似海的傅邦和你的舅舅。几人引为知己，因为我和远瞳的感情，师兄与我们渐行渐远，入朝为官。傅邦在问情山庄看上了远瞳救助回来的孤女，远瞳为让其配得上傅邦的身份，认孤女为义妹，因她爱海棠，赐名周慕棠。在山庄以小姐的身份生活了几年后嫁给了落枫堡的傅邦，很快就生下了落枫堡的继承人。而简航一直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不愿接受皇家的政治联姻，直到他与雅韵一见如故，然而他们的路走得并不如傅邦那样顺畅，简航争取了几年依旧得不到皇家的认可，雅韵早前年纪小还没什么，随着岁月流失，她的家人看着快要被提亲的媒婆踩烂的门槛，而简航却依旧半点进展也没有时，决定将雅韵嫁出去做个了断。无奈的简航最终在远瞳的帮助下，不顾身份的差异，迎雅韵为太子妃，天下尽知朝廷也无可奈何，只得将二人迎回宫中。也许宫廷的生活并不好过，雅韵时隔多年才传来喜讯，诞下皇子。而我与你的舅舅尽管得不到师兄的祝福，却也相知相爱，一切都看起来那么美好。”穆枫灵脸上的点点光彩迅速的消失，紧接着便面无血色。
“简航虽为皇太子，可是并无心称帝。然而先皇儿孙众多，有心者更不在少数。简航日益憔悴，应对朝堂之上的阴谋诡计令他心力交瘁。唯一可以缓解的大概就是他的夫人在生下小皇子的第二年又传来有喜的好消息。
可是没多久，简太子一家因为谋反而被囚禁在太子府等候发落，那时朝堂之上已由不得朝皇做主。远瞳知道简航在劫难逃，可是此时的问情山庄也遭到朝廷的打压，尤其在掌权者换成了朝皇的三皇子之后，他无计可施。
雅韵传递消息，希望能够保住两个孩子，那时她刚刚生产完。远瞳凭一己之力根本难以施以援手，他想到了傅邦。那晚下着大雨，傅邦却并没有按照计划出现，远瞳只能派自己的影卫将两个街上捡来的孩子送进太子府，将雅韵的孩子换出来。可是守卫却突然加强了戒备，影卫只能带着孩子躲起来，远瞳知道有人泄露了计划，无奈下只得派人另外寻了两个弃婴，装作换孩子成功逃脱的样子故意引开守卫视线。躲在暗处的远瞳看着从太子府带人追出来的上官霖，他知道，时机来了。而我则趁机潜入守卫松动的太子府，找到了影卫带走了孩子。可是雅韵为了掩护我们离开，自尽而亡。
大雨下了一夜，当时躲在外面的我们根本看不清事物，可却看清了上官霖和傅邦的真正面目。简航一家全部被处死，包括那两个顶替的孩子。而当我们在山脚下找到了带着另一对顶替孩子出逃的影卫时，他已然死了，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远瞳交代人将简航的孩子送走后，便整日喝酒。傅邦的背叛，简航夫妇的惨死，还有那四个孤儿以及太子府内无辜的下人，令他终日只能用醉酒来逃避现实，问情山庄在远瞳的心灰意冷下渐渐呈现出颓败之势。三皇子称帝后为求民心，没有再雪上加霜施以毒手。
师兄后来来找我，要我嫁给她，可是我已经对他彻底死心，并与他断绝了关系。远瞳看着我的时候更多的是无奈和心痛，我知道他一时间难以接受，可是没过多久，他却亲口和我说，愿意娶我。就在我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远瞳离开了。哪怕只有一步之远，依旧与我隔了千山万水。”穆枫灵断断续续的说完后，已经痛哭流涕难以自制。莫轩使了个眼色，白月影下了壮士断腕的决心才将穆枫灵一掌劈晕了，谁知道夫人醒来后会不会来个秋后算账。
莫轩无语，舅舅也真够惨的，比爷爷更上一层楼，回去的空间时间没有依据可循，希望这个不会有迹可循，别等到了自己这，再来个爱情的背叛。
谁，执我之手，敛我半世癫狂；谁，吻我之眸，遮我半世流离；谁，抚我之面，慰我半世哀伤；谁，携我之心，融我半世冰霜；谁，扶我之肩，驱我一世沉寂。
谁，唤我之心，掩我一生凌轹。
谁，弃我而去，留我一世独殇；谁，可明我意，使我此生无憾；谁，可助我臂，纵横万载无双；谁，可倾我心，寸土恰似虚弥；谁，可葬吾怆，笑天地虚妄，吾心狂。
莫轩还没来得及吟出下半首诗句，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大地持续颤动，庭院里的石桌假山都倒在了地上，变形的地面露出慢慢参天大树的树根。看着白月影怀里抱着的小舅妈，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弯起嘴角，“地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