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得从他设宴宴请素音一家的那次酒宴上说起。
在那个酒宴上,素音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劝说王五连应该再成个家,给媛媛找个妈妈。说媛媛以后上学走了,一个人生活太孤单。王五连摇摇头,看着女儿说:“不好说呀!知音难求啊!”
媛媛听了她爸爸的话,看着素音,说:“江老师!我都忘了我妈长得什么样了!只记得她很厉害,经常打我。过去一提给我找后妈,我就又哭又闹,不让我爸给我找。心想,亲妈还那样,后妈就更厉害啦!现在我长大了,知道事了,后妈不见得不好。”又看着王五连说:“爸!以前是我不懂事,现在我很愿意让你给我找个妈妈!你就听江老师的话,给我找个妈妈吧!”
其实王五连自离婚后一直未再婚,原因不只为了女儿,还有一条,就是总找不到一个他理想中的女子。他要找的女子,即能在事业上助自己一臂之力,又能与自己同心同德,相互尊重。前妻的骄横与对自己的背叛,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他对当今社会上流行的那段顺口溜“男人三大喜:升官、发财、没了妻”不敢恭维。他继承了岳父这么大的产业,很怕遇着一个心怀叵测的女人,把这么大的家业毁之一旦!几年前他也曾相处过两个女人,但时间都不长就分手了。岳父也经常劝他再续弦,他总是说,等媛媛大了再说吧!他对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总有一种戒心。时时告诫自己,不要一时糊涂办下终生遗憾的事!
自去年来到这个县城,了解了国疆与素音的婚姻状况后,尤其是了解了素音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忍辱负重,对负心的付国疆一忍再忍,等待着国疆回心转意的做法,实实把他感动了。没有想到在他心目中,像刁蛮公主一样的江素音,是那样的善良,那样的通情达理;她的遭遇又是那样的使人同情。为了挽回国疆,也是为了他对素音说不清的那一份情,背着素音,他与国疆不知谈了多少次。对付国疆和侯曼丽的撕扯不清,犹柔寡断,气得王五连几乎要用拳头和付国疆说话!他曾大骂付国疆不是人,没有人性,遇到素音这么好的女人还不珍惜。对于侯曼丽,王五连告诉付国疆说:“她在南方时就不是一个好东西!她是专吃男人饭的!要是我,宁可蹲大牢也要和她一刀两断!”
他骂付国疆:“你就那么不值钱!你欠他多少?我替你还她!我就不信侯曼丽能把你怎么样!”
但是付国疆却说:“侯曼丽并不像你们想象的那么坏!她要是找到了合适的男人后,就会离开我的。她离开我,只是时间早晚的事。素音是太认真,太没有耐心了。”
付国疆的话,气得王五连七窍生烟。王五连指着付国疆的鼻子说:“你有那个人骚货鬼混都快十年了!你还说素音没耐性!付国疆啊,付国疆!你是人不是人?你有没有良心?你如果不想要素音了,你就说句痛快话,你不想要她了,有人要她!在师院时,咱们班哪一个男生不愿娶素音为妻?这个天鹅,让你这个癞蛤蟆独占了,你还不珍惜!你当你是谁呀?就你现在的德行,你狗屁不是!我要是江素音,早跟你离了八辈子了!”
无论王五连怎么骂他,挖苦他,他就像王八吃了秤砣——铁心了!与侯曼丽不能断,和素音也不离婚!
今天的酒宴上,素音提出要自己再婚的问题,媛媛又愿意让给她找个妈,他立刻想到了素音。心中的那一闪念,又感觉自己很不道德,心中劝着自己,不要做梦吧!更不要做癞蛤蟆!于是惨惨一笑,道:“哦!看我女儿今天长大了,知道为老爸着想啦!爸爸不是没这个心,只是不知道媛媛要一个什么样的妈?在这个问题上嘛!媛媛!我还是要听你的,想想看,你给老爸定个框框,我好照你给定的标准去找啊!”
王五连的话把大家逗乐了,以为是五连与女儿贫嘴,哈哈笑着。素音说媛媛:“媛媛!说说看,说说看!你要个什么样的妈?”
小杰也说:“媛媛!你说说嘛!让我们听听。”
媛媛撇嘴笑着,像卖关子一样说:“这个嘛!轻易是不能说的!我得考虑好了才能说!”
小杰说:“你就说说嘛!让我们给你参谋参谋。”
媛媛说:“那,我可要说啦!我说了,你们可不能说我痴心妄想!我现在都想叫她妈妈!”
王五连听了女儿的话觉得新奇,说:“哦!我女儿这么关心我,都给我选定目标啦!说说看,她是谁?”
媛媛一字一板一眼地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就是我的江、老、师!”
“啊?”
媛媛这句话,惊的除了媛媛之外的四个人,个个都目瞪口呆!
王五连一怔,但马上恢复情绪,哈哈一笑,说:“哦……哦……别说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话!以后不许信口瞎说!”
国疆“啊”的一声,脸色变得煞白。
小杰瞪着眼睛指着媛媛,气得话都说不连贯:“你……,你……,你说什么?”
还是素音惊了一下后,嫣然一笑,说:“媛媛!别开玩笑,你叫我妈妈可以,但这与给你爸找老婆是两码事。你说说清楚,到底给你爸找个什么样的人?”
媛媛见大家这样,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说:“哈哈哈哈哈……。看把小杰和我付叔叔吓的,好像我真要抢了江老师做我妈似的!我是说,要我爸找一个像江老师这样的,即漂亮又心地善良的人。”
王五连和付国疆这才松了口气。
小杰指着媛媛,说:“媛媛!你以后说话可不要大喘气啊!你这一大喘气不要紧,差点没把我和我爸吓死。”
“小杰!你……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
小杰的话,国疆听了很不自在,尴尬的无地自容,结结巴巴地搪塞着。
王五连却哈哈大笑起来,别人也附和着笑。
小杰是真心地笑,“媛媛你别着急,我爸我妈一定会给五连叔叔介绍一个像我妈一样好的人!”
媛媛很诡秘地笑着:“我一定会有一个江老师这样的妈妈。”
国疆笑得很勉强。
素音笑得很自然。
王五连在送孩子去省城上学的路上,媛媛郑重地告诉爸爸:“江老师和付叔叔的事我都知道。江老师迟早要和付叔叔离婚的。江老师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呀!我做梦都想江老师做我的妈妈。爸爸!你一定要有耐心哟!”
王五连就是为了媛媛这一句话,也是为了自己二十多年前就曾做过的一个梦,留在了这座古老而又使他迷恋的县城。
又一年过去了,国疆和素音的婚姻,就像干枯了的一棵松树,名存实亡地矗立在那里,死亡了的枝叶,依然保持着暗淡的绿色。王五连就像那个守株待兔的傻农夫,守在树旁,等待着有一天,天鹅会突然降临在他的面前。
倒是媛媛沉不住气了,暑假里回来问爸爸:“江老师和付叔叔结束了吗?爸爸为什么不采取点措施呀?”
王五连摇摇头说:“老天看着呢,急不得呀!”
王五连嘴上说不急,心里急得简直一分钟都不能忍耐!
但是现在的王五连,毕竟不是二十几年前在农场拔麦子时的王五连了。经过了二十来年生活的磨砺,又经过坎坷婚姻的变故,使他具有了常人不多有的修养和耐力。为了国疆,为了素音,也是为了自己,他还在耐心地等待着。他感觉等待的结果只有两个:要么国疆与侯曼丽彻底决裂,与素音重归于好;要么素音下定决心,抛开一切顾虑,寻找自己的幸福。为了素音,这两个结果,无论是哪一个他都愿意。
可是又一年过去了,女儿再有一年就该毕业了,素音和国疆的儿子小杰也该考大学了;实现全城热网冬季供暖的计划也就完成了。自己再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留下来。最后一年的时间太短了!看目前的情形,素音和国疆可能还要这样耗下去。用素音自己的话:等儿子长大懂事了,能明辩是非了再说。
王五连不能再等了,他要主动出击了,他要把一切的顾虑统统甩掉,他要用这最后的一年时间,得到结果,无论是哪一种。
星期天上午,他给素音打了一个电话,让她上午训练结束后,在训练厅等她,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中午王五连来了,约素音到附近酒店的一个雅间里吃饭。素音感到意外:“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谈?”
在饭店雅间里,素音问。
王五连说:“就为媛媛的一句话,还有我二十几年前的一个梦!不管结果怎样我都要跟你谈。如果我不向你表明心迹,我将后悔终生!
“素音,你还在等待国疆与侯曼丽的决裂吗?他们有可能吗?……我为了你,竟在这里毫无意义的等了两年。……素音,在我心中你就像天上的一颗星,我梦想着有一天能落在我的面前。如果是那样,真是老天对我的赏赐,我要把你捧在手心里,揣在心窝里。我不会说那么多使人肉麻的甜言蜜语,我只想你能做我的夫人,做我女儿的妈妈!”
五连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停了一下,弹掉燃了很长时间的烟灰,深吸了一口,看着素音,接着说:“我知道在师院时我根本配不上你。 但人确实是可以改变的。你我的命运如出一辙,我们同病相怜的人,为什么就不能走在一起呢?沧海可以变桑田,我们就不可以成为夫妻吗?”
王五连说话时的表情很激动, 眉宇都微微颤动着。
素音却表现的似乎很平静。
王五连说到这里停住了,看素音的反映。可是素音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像平时一样的平静、坦然,没有一点吃惊或者不好意思。使王五连感觉,好像素音早就知道自己要和她说这些话似的。
素音坐在那里,吃着服务员送上来的美味佳肴。王五连的话停住了,她抬眼看了看,见王五连眼睛盯着自己,微微一笑,说:“说下去呀!”
素音短短的一句话,倒使王五连说不下去,沉默了一会儿,王五连才说:“素音,难道……难道你还想与国疆这样耗下去吗?那是在浪费生命啊!那样对你太不公平了!二十多年前秦川对你的负情,已使你心碎!现在国疆又使你痛不欲生,精神上忍受着这么大的痛苦。我不忍心,我心痛啊!……你不能考虑一下我刚才的提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