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们一行人出现在回去的曲曲山路上。刚才和王老师告别的时候,太阳还高高地挂在天上,他们刚走过那一片枣林,转过山腰,太阳好像一下子就没有了,天色在慢慢地变暗。太阳已经落山了,他们才走了一半的路程。趁天色还亮着,得抓紧时间赶路。这真应了老百姓说的那句话:“冬走十里不明,夏走十里不黑。”这是深冬季节,平原下午五时半天就黑了,山区最少要提前半个小时。来时他们走了近四个小时。也就是说,他们最少要走两个小时的夜路。
秦川招呼着大家,像小跑一样地赶路。来时那种兴致一点也没有了,只听见嚓、嚓、嚓的脚步声,呼哧呼哧的喘息声。走着走着,天完全黑下来,慢慢地天上出现了点点繁星。没有月色,更没有火把。他们只好放慢了速度,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缓慢前行。又走了一段路,秦川突然叫道:“停一下!”
他走到路边,仔细观察,又抬起头来往上看,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又叫过文熙看了,回过头来,对大家肯定地说:“我感觉我们是走错了路,又转回来了。”
大家急忙辨认,辨了半天,才发现在刚才转弯处走错了岔口,又绕了回来。大家非常泄气。付国疆说:“这鬼地方,也不设个路标,叫老子白折腾半天,走了这么多的冤枉路!”
文熙见他又发牢骚,就打趣说:“我的付大人,今天这冤枉路还非走不可了!等你真的当了这里的头,再在这里设路标吧!”
“你个弼马温!今天不管走什么路,也要你前面鸣锣开道!就是死在这里我也要你来给垫背!”
“你的官还没当上,就这样霸道了!谁还敢跟着你干呀!”
……
他俩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笑着,一下子把大家紧张劲逗没了。
他们辨认好了方向,又继续往前走。
这时,天空中除了点点繁星外,不知什么时候,一弯细细的下玄月牙挂了在头顶。这夜景也够迷人的,但他们谁也没心思去观赏,都把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路。他们只觉得,天上的星星和半山腰里人家的灯火连在了一起。那点点的亮光,分不清哪些是星星,哪些是灯火。天与地的界限没有了,他们好像飘浮在广阔浩淼的宇宙空间。山影黑黑地,像是一个个俯卧在那里的大怪兽,瞪着阴森森的眼睛,呲牙咧嘴,张着血盆大口,要把他们这几个人一口吞掉似的,心中不免升腾起一股恐惧。尤其是江素音,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心中“怦怦怦”地跳个不停,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看着秦川招呼着同学们,一会走在她前面,一会走在她后面。当秦川又走到她身边的时候,秦川突然一把拉住她,边走边小声说:“很累吧!我带你走!”
说着挽起他的胳膊,像要把她提起来一样向前走着。素音立刻感觉走得快多了,也轻松多了。走了几步,秦川回过头来,命令大家:“互相搀扶着,注意别滑倒!前面山涧到了!”
同学们立刻两人或三人一组,手牵着手,摸索着前进。平时分得很清的男女界限,现在没有了,他们互相把手握得紧紧的,心一起跳动着,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千万别再迷路,千万要安安全全到驻地!
秦川和素音走在最前面,他俩在过山涧的时候,秦川几乎是抱着素音过去的!因为那是一条很窄的人工开凿出的小路。一边紧靠崖壁,一边是十几丈深的山涧。山涧下边怪石嶙峋,荆棘丛生。从上面扔下几块石头,涧底还发出“扑通、扑通”地落水声。水有多深,无人知道。传说曾有几人不小心掉进山涧,无一生还,连尸首都没打捞上来。有人添油加醋地说掉下山涧的人不能回归故里,变成孤魂野鬼,在深更半夜经常浮上来,拦截过路人,使其跌下山涧,以换取他们转世再生。秦川他们当然不会相信这些。但在此时从这里通过,不免心中有一丝恐惧。毕竟晚间从此通过,太危险了!大白天从这过去都胆颤心惊,别说晚上了。
秦川和素音侧着身,背靠着崖壁,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向前走去。通过山涧的小路大约有四、五十米长,宽一米有余。白天老乡推着独轮小车,如果对面人也推着车,得一方先过去了,另一方才可以过去。 如果双方同时从这里通过,走到中间很难错过车。一般老乡夜间都不敢从这经过,太危险了!一旦摔下山崖,生还的可能性几乎没有。现在对他们这几个大部分是从平原来的、连夜路都很少走的大学生们来说,实在是太难了。那是一种惊心动魄的考验啊!
秦川一手扒着身后的崖壁,一手搂着靠在他怀里的素音,一步一步向前挪着。素音靠在秦川的怀里,秦川呼出的气息吹在她的耳边,使她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她感觉得到秦川胸中“怦、怦、怦”有节奏的心跳。她的心脏好像和秦川的心跳产生了共鸣,与秦川的心一起怦、怦、怦地跳在一起。此时此刻,她虽然特别紧张,害怕,却感觉在这宽宽的怀抱里,再安全不过了!她与秦川配合得很好,十几分钟的时间,他俩就通过了山涧。后面的同学还在远处磨磨蹭蹭,一点一点地向这边挪着。素音心情特别激动,她多么想再让秦川抱一会儿啊!
他俩来到一块平整一点的路段。素音回过头,秦川也默默地站在她面前,素音心里“怦怦”跳着,犹豫了一下,突然向前一步,一下子扑到秦川怀里,抬起头,望着秦川。秦川迟疑了一下,就紧紧地抱住了她。两个人的心紧紧贴在了一起…… 让时间停止吧!让时间停止吧!素音心里呼喊着。
她愿意和秦川溶在一起,就像小时候玩的泥巴人一样,把两个人和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他们两个就这样紧紧地拥抱着,互相抚摸着对方的后背,急促地呼吸着。
……
“好了!同学们快过来了。”秦川轻轻地说。
素音依依不舍地松开秦川,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同学们都过来了吗?”秦川在蒙蒙的夜色里,大声问着。
没人回答。停了一下,秦川大声喊:“付国疆!”
“过来了!过来了!”
“张兰!”
“过来了!来了!来了 !”张兰气喘吁吁的应着声。
秦川点一个名字,他们就应一声。
“白玉争!”
“过来了!”
白玉争和文熙手牵着手最后走过来。白玉争到了素音跟前,一屁股坐在地上,声音颤颤地说:“哎呀俺的娘唉!吓死俺了!吓死俺了!”说着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胸口。
付国疆又骂骂咧咧地,说:“他妈的!这鬼地方!我要是在这里当了官,就先在这崖边栽几个木桩子,拴上铁链子,免得老子夜间从这过时心惊肉跳!亏得老子胆儿大,不然会把魂儿吓跑的!”
白玉争坐在地上接过话茬说:“你别在这里嘴上抹白灰——白说啦!你当官,还指不定什么猴年马月呢!你要能栽木桩、拴铁链,现在就弄吧!毕了业,指不定我天天得从这过呢!”
大家说笑了一阵,又手牵着手继续赶路。秦川和素音一直走在前面。走着走着,忽然听见一种怪怪地叫声:“呜---嗷---,呜---嗷---”。
这是什么声音?开始一处有,好像在前面。他刚走几步,“呜---呜-嗷---”又有一处在叫,好像在右边。
过了一会儿,两处“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声音遥相呼应着。听声音好像还很远。
“这是什么东西在叫?怪吓人的!”
“不会是狼吧?”
“好像就是狼嚎。”
“我没听见过狼叫,我只听过虎啸,那才叫吓人呢!““你在哪听见过虎啸?”
“动物园呗!”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心里倒挺坦然。
走着走着,素音突然拽住秦川不走了,指着前面不远处,说:“那是什么?”
秦川顺着他的手指一看,在前面不远处有两个黑乎乎的东西,像放在那里的两块大石头。
“来时也没有记得这有大石头哇!” 秦川说。
付国疆说:“那一定是是有人知道走到这里的人累了,放到那里,让过路人坐在上面休息吧!咱俩到那坐会儿去!”说着,拽着白玉争就往前走。
忽然白玉争“啊”地一声惊叫:“那是狼!”
听她的声音都变了!他们几个立刻紧张起来。素音本能的一下拉住了秦川的手,白玉争掉头跑到了文熙的身后。他们仔细一看,好家伙!两只比大猎狗个头不小的狼蹲在前面不远处,四只眼睛闪着蓝森森的凶光。
付国疆胆大,还站在那里,嘴里仍骂骂咧咧地,说:“他妈的!今天咱们怎么这么倒霉!刚刚心惊肉跳地过了山涧,又他妈的遇着狼了!他奶奶的, 咱来做一次武松打狼吧!”
紧张时刻,付国疆还是那么满不在乎的样子。
秦川摸摸素音的手,小声说:“松开。”
只听见秦川问付国疆: “武松同志!你拿什么打狼啊?”
付国疆除了斜挎在身上的军用挎包外,手里什么也没有。他摘下挎包,攥着挎包带,抡了两下,道: “就用它吧!”说着抡起挎包向狼走去。走的近一点了,停下来。向着狼的方向甩了两下,其中一只动也不动,另一站起来,慢悠悠走到另一只的左侧,又蹲在了那里,两对眼睛直视着前方,好像准备要进攻付国疆 。
这时,秦川从路边搬起一块砖头大小的石块,叫道:“武松同志快闪开!”
往前跑了几步,跑到付国疆稍前一点的位置,瞄准其中一只狼,狠狠砸去。只听“呜”的一声狼叫,两只狼撒腿向后跑去,同学们也“嗷”地一声叫起来,“狼跑了!狼跑了!”
秦川拍拍手,说:“我们每人捡一块石块,预防万一!”
同学们每人赶忙捡了一块砖头大小的石块,拿在手中。还真让秦川说对了,走了不多远,又有两只狼蹲在了前面。仔细一看,还有一只。秦川他们几个男生轮番驱赶着狼群前进,素音他们几个在后面呐喊着助威、給他们捡石块。他们就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与狼周旋着,好不容易走出了这个山谷。他们刚走出山谷,就看见远远的有几只火把,慢慢地向他们走来。
付国疆说:“他妈的,山贼又来了!”
“别胡说!”秦川斥道。
“喂!前面打火把的老乡!你们是哪村的?”秦川用手打成一个喇叭形,向着火把方向喊道。
“柴庄的!是秦队长吗?”
“是!你们来的正好!”秦川赶忙答应着。
“啊!乡亲们来接我们啦!真好哇!”
同学们欢呼雀跃,兴奋异常。打着火把的老乡们很快来到了跟前。其中一位村干部走上前来说:“乡亲们等你们不回来,就着急了,怕你们迷路。前面山谷里又有狼,不放心,我们就接你们来了。”
秦川握着那位村干部的手,激动地说:“谢谢乡亲们!谢谢老主任!”
乡亲们把他们几人接回村,在那位村干部家里吃了顿热热的汤面后,各自回住所休息。秦川到了住所一看,桌上机械表的时针,已指向了凌晨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