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特别“兄妹”

林俊峰此刻躺在自己的床上，血红的眼睛中已经流不出眼泪，就这样大睁着直直看向天花板。一片白茫茫，什么都没有，正如他的心一样，如同死灰。
这是一种让人极度无助的绝望，他做不出任何抵抗，这是命运强加给他的，由不得他拒绝。
以往的日子，每当他想起潘婕，心中都会如流过一池清泉般甘甜幸福；可现在，只要他想到潘婕，一阵痛楚就会袭遍全身，让他忍不住浑身颤抖。
你们是兄妹！你们是兄妹！一个魔鬼般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反复这样嘶吼着，这让他就好像站在沸腾的火山岩浆旁边，整个人想要被灼裂，让他想要仰天大叫，让他想要找谁狠狠地打上一架。
拳头，紧紧地握在胸前，可林俊峰却不知道要打向哪里。这种无力感是他二十多年来都没有感受到的，让他心中有一万分的不甘、一万分的怨恨。
林俊峰紧握双拳，狠狠地砸在自己的床上，直起喉咙拼尽了全身气力，对着头顶那一片雪白狂吼一声：
“啊——！”
……
路云鹏等到卫兰来接班，这才离开了医院。一夜未眠，让他的精神非常萎靡；而潘婕的情况，更让他十分揪心。
自从他和潘婕说了那番话之后，潘婕就再也没有睁开眼，也没有再说一句话，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不愿看这个世界。路云鹏还焦急地去叫了一次医生，得知她情况没有大的变化才放下心。这个事实，也许真的会从此改变这个坚强的女孩子。
他一直抓着潘婕的手，一刻不敢放开。潘婕如果清醒，应该是能感觉到的，可她动都没动。路云鹏想用这个动作告诉潘婕，即便没有了林俊峰，一样有人会像他那样爱她。他想给她力量，让她从这个打击中快一点走出来。
卫兰进了病房，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她没有觉得突兀，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路总监喜欢潘部，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以前有林俊峰在，他和潘婕两情相悦、情意深重，那自然是完美的佳话。可现在，天意难违，如果潘婕将来能跟路云鹏在一起，也不失为一种好的归宿。在这一点是，虽然卫兰更倾向于林俊峰，但对路云鹏也并不排斥。
看到她进来，路云鹏便起身点了点头，轻声交待了几句，又回身看了看潘婕，便转身走出了观察室。
卫兰在床边坐下。也许是输了血的缘故，潘婕的脸色比昨天已经好看了不少，虽然还是非常苍白，但如同白纸一样的感觉已经没有了。特别是嘴唇的颜色，已经由昨天的煞白变得微微泛红，看来她已经完全没有危险了。
“潘部，昨天奕飞打电话来说，林总裁父子俩昨天在公司闹得很厉害。她打电话来问我，我就把你的事告诉她了，她说今天下班要过来看你。”
潘婕还是没有睁眼，但轻启嘴唇、声音细弱地说了一句，“别让她跑来了，这个样子……不要见人吧。”
“潘部，你醒了！”卫兰没想到潘婕会开口说话，惊喜地叫道。
潘婕没再说话，只把头轻轻点了点。
卫兰冰雪聪明，跟了潘婕这么久，自然知道她的心思。“潘部，别难过，这件事你们都没有错，也许只是天意……”
“不说了……”潘婕的声音几不可闻，关于她和林俊峰的事，她一句都不想再听到。
“好，我不说。”卫兰乖巧地停住了这个话题，四下看了看，问道：“你还没吃早饭吧？想吃什么，我现在去买。”
“不用去，我不想吃。”
卫兰皱了皱眉头，潘婕不会是到现在还没想通，割腕不成又要绝食吧？她现在身体这么虚，如果不吃东西，很快就会垮掉的。“那怎么行？不吃东西怎么恢复呢？”
潘婕把头歪向另一边，并不理会卫兰的话。自己身体的虚弱程度，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可她不想吃，也吃不下。现在的情形，就算自己身体恢复了又能怎么样？能改变一切吗？
卫兰心中深深地叹了口气，可现在也只好暂时不提，等潘妈妈过来再想办法劝劝她吧。
门声一响，随后一阵脚步声走进了病房。卫兰抬头看去，大吃一惊，连忙站起身来。来人示意她不用出声，走到了潘婕正面对着的床的另一侧，把手上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随手拖了一个椅子坐下。
床头柜上摆着的是一个医院里常见的送饭的保温桶，这个人打开桶的盖子，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小碗、一个调羹，把保温桶里的汤倒了一碗出来。
用勺子舀出一点，送到潘婕的嘴边。她的嘴巴紧闭着，汤汁顺着唇线渗进了嘴里一点，其余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这人从袋子里拿出一条雪白的毛巾，帮她细心地擦拭干净，然后把毛巾仔细折叠好，掖在她的脖子下面。
潘婕感觉到不对，这才睁开眼睛看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充满关切的血红的眼睛，嘴角的线条硬朗刚毅。他来了！他还是来了！潘婕心情激荡，刚刚渗进口中的汤一下呛进气管，引起她一阵剧烈的咳嗽。
林俊峰放下汤碗，小心翼翼地抱起她，手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拍着。等到她的咳声渐渐平息，才把她平放回床上，顺手把她的枕头垫高了起来。
见到林俊峰，本已心情慢慢平静的潘婕，再次泪流满面。她别过头去，轻轻说了句，“你为什么还要来？”
林俊峰深深看着潘婕，沙哑着声音坚定地说道：“我们是……亲人！我必须来！”
一旁的卫兰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捂着嘴、带着哭腔跑出了观察室。
林俊峰轻轻拍了拍潘婕的肩膀，“你这个傻瓜，不要轻生。想想你妈妈，要是没有了你，她怎么活下去呢？”说到这里，他把潘婕的脸搬过来，看着泪流不止的姑娘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看着你痊愈，最后送你出嫁。我会一直陪着你，你不能放弃！”
潘婕看着这个自己深爱、也深爱着自己的男人，心中那道伤口再次被撕开，鲜血喷涌。可是，如果自己放弃了生命，不止是自己的妈妈，眼前这个人也会因此痛不欲生吧。爱他，就要让他幸福；爱他，就要让他快乐。就算自己不能给他，也要看着他找到幸福快乐。
这一瞬间，潘婕忽然懂了林俊峰。他比自己更无私，在这一刻，他想到的不是自己的痛苦，而是让爱的人尽快走出痛苦，这种境界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想到、做到的。
想到此处，潘婕对着林俊峰嫣然一笑，擦了擦泪水，努力想坐起身来。林俊峰连忙扶住她，帮她坐起并把身后的枕头卷了卷，垫得更高。潘婕虚弱地伸手指了指汤碗，林俊峰赶忙把碗拿过来，送到潘婕嘴边。
潘婕抬头，把碗内的汤一口气全部喝光。连喝三大碗，潘婕的额头微微渗出汗来。
“好喝吗？张妈一大早就忙着炖的，老母鸡，特别补。”林俊峰看到潘婕的样子，微微笑了。
潘婕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知道他一定彻夜未睡。一句关心嗔责的话到了嘴边，脱口而出的瞬间却被她硬硬地止住。他们，已经不是情侣，这样的话，只怕再说出口就不合适了。
她咬了咬嘴唇，收回看着林俊峰的目光。“嗯，好喝，替我谢谢她。”
说完这句，两人都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屋里的气氛显得尴尬诡异了起来。
“你去把卫兰叫来吧，我要她过来帮个忙。”潘婕轻轻地对林俊峰提了个要求，有卫兰在，三个人一起说话也不必如此难堪。
林俊峰点头应允，起身来到门口，把坐在椅子上发呆的卫兰叫了进来。
“潘部，你叫我？”卫兰刚才看到林俊峰走进来的时候，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她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时候，林俊峰还会出现在潘婕的病房之中。难道他不怕更加刺激潘婕，让她再次寻死吗？
可现在一看，事情好像并没象她想的那样在发展，两个人的表情完全没有势同水火的决绝，这让卫兰还算机灵的小脑袋瓜也有点不够用了。
“给我妈妈打个电话，就说我这里没事了，让她不要担心。”潘婕中气不足，声音也小，不过吐字还是很清楚，卫兰并没有费太大力气就听清了她的话。
她点了点头，拿出手机准备走到屋外，潘婕叫住了她，“就在这里吧。”说完，把家里号码又再说了一遍。
接电话的是护工阿姨，接到卫兰的电话有点意外。
“小卫兰啊，我正要去医院送饭，你在哪里？”
“阿姨啊，我在医院，陪着潘部。潘妈妈在吗？我找她一下。”
“好！好！你等着。”阿姨说完就没了声，应该是把电话交给了潘妈妈。
“喂，小婕？”潘妈妈急切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从昨天回去到现在，她也根本没有好好休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脸色也苍白得厉害。
“阿姨，我是卫兰，潘部已经醒了，您别担心。”卫兰听出了她声音中的焦急，赶紧说道。
潘妈妈一听更沉不住气了，“小婕醒了？我要和她说话。”
卫兰听到这句话，为难地把电话向潘婕指了指。潘婕轻轻点了点头，卫兰把电话放到了她的耳边。
“妈妈，是我……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