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郁闷

估计她走远了，阿凤才撇撇嘴道：“老剩女，剩到老。”

我冷笑着道：“圣女？她做圣女还得经历三万六千劫才能合格。”

阿凤疑惑地看我一眼，见我不像开玩笑，忍不住哈哈大笑，点着我的鼻子说：“老大，学历史千万别把自己变成历史，我看你土得快成马王堆那具叫辛追的木乃伊了。是剩下的剩，不是神圣的圣，剩女就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婆。”

我一脸不屑的道：“你真的以为我是傻子。”

阿凤正色道：“那你装什么天真！以前我们在学校常聊网上的垃圾，也经常这样胡说，你从不参加。每天泡图书馆，写作业，像个老学究，我还以为你真不懂呢，原来你自己偷偷的研究，说说你的心得。”

我反驳说：“我才没兴趣聊这些。”又想起刚才孙婷的话，忍不住问阿凤：“她刚才提中国足球是什么意思？”阿凤狠狠瞪我一眼，道：“自我感觉良好呗，从一则黄色笑话演变过来的说辞，你这位半拉女球迷还不知道那些人的德行？进攻基本靠走，过人基本靠吼，停球基本靠手，防守基本靠搂。我们若熬到这份上可就惨啦！”

从她来到宿舍，我们就唧唧歪歪，没一句正经的。话像长流水一样多，说着说着，我们突然彼此对望着，瞬间陷入沉默，象并肩而行的两人一齐掉坑里。隔了一会儿，阿凤才含笑问：“你过得怎么样？这里太偏僻，害得我找了半天。”

我拉把椅子坐下，叹口气说：“还能怎么样，平常心对待，如果说收获的话，我离老师这个称呼越来越远，免不了让老妈失望，做老师没劲！你呢？”

“还好。”她笑吟吟的，“多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知道这个岗位是小雨留给你的。阿文他们公司待遇挺好，我只不过负责打打电话，收发传真，整理电邮。有人来就端茶递水，谈生意我不灵光，逗逗气氛而已，说白了一个花瓶。今天去东莞见一客户，顺道来看你。”

“他们怎么样？现在连短信都很少发。”我口中的他们当然是欧阳、高松、小雨。阿凤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站起来理理裙子说：“还算好吧，晚上再说，我饿了，你还不请我吃晚饭啊。”我疑心广州那面有什么事发生，见她这样说，只好耐住性子，先去吃晚饭。才到宿舍楼梯口，刘畅他们五个站在那里，一个个满脸激动之色，大概早发现我们下楼。

“林老师！”李治嘴唇有些抖，“我们想请您出去商量点事。”我松开阿凤的手，反复打量他们，弄不明白他们想干什么。

蚊子催促道：“林老师，是好事，我们别站这里。”

我点点头，重新挎着阿凤的胳膊对他们说：“神神秘秘的，这是我同学。”我的意思是有话直说，不必怕阿凤。学生们都没接话，极难得地向阿凤行注目礼，有几个还问声老师好，平空长一辈，喜得阿凤合不拢嘴。我问：“广东帮的从来都聚在一起，今天怎么就你们几个？”几个学生嬉笑着，没吭声。

走出校门很远，我站住问：“到底有什么事，现在说吧。再走到广州了。”

刘畅指指马路对面的大酒楼说：“林老师，我们想请你吃饭。”

阿凤望一眼那栋富丽堂皇的高楼，惊呼一声：“老大，你的档次可不一般哪！我今天沾光了。”

我悄悄搡她一下，对刘畅说：“有事说事，吃饭就免了。”

这时候从马路对面飞跑过来两个学生，气喘吁吁地跟刘畅他们点头，交换眼色，李治问来人：“都点好没有？”跑来的学生点点头。

刘畅说：“林老师，菜我们已经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昨天接到力和的面试通知，今天早早赶去深圳，十五个人都过了，只差星期一的复试。”

我大吃一惊，逐一扫描每一张脸，不相信地问：“怎么会在深圳考试？人力资源部的人没有刁难你们？”

蚊子一脸小人得志相：“刁难？谁敢刁难！许总派专人接待我们，中午还安排我们吃工作餐。爽呆了！林老师，您的面子在别处我们不知道，在力和，绝对不开玩笑，名牌！”

我心里也乐开了花，掩饰着自己的激动对他们说：“那你们还不好好准备复试，去请教廖明辉他们。”

李治挠头道：“林老师，我们是真心谢谢你，而且还有事情请你帮忙，再说毕业生吃散伙饭，哪有老师不赏脸出席的？”这话有道理，听学长讲，在我们学校请教授吃散伙饭，还得请教授的另一半儿，不然教授不爽。

阿凤又来了兴趣，怂恿我说：“走吧，我们正好学点吃散伙饭的经验。”此时我心里负担已没那么重，半推半就随他们进了酒店。

才进大厅，阿凤悄悄对我说：“比湘潭的如意轩豪华多了，几乎赶上广州那家和府大酒楼，你的学生真有钱。”学生们不止舍得花钱，而且还会花钱！竟然点了包厢，服务员小姐见学生们装模作样，毕恭毕敬欢迎我们俩，都忍不住笑。

尽管是白天，包厢里却窗帘密闭，那盏大吊灯散发着温柔的辉光，十几个学生衣冠楚楚，见我们进来都含笑起立。我忍不住问刘畅：“这顿饭要多少钱？”

阿凤见服务员笑，附耳对我说：“老大，你这毛病就不能改改？问这问题多杀风景。”李治却坦率：“林老师，放心吧，我们每人预算二百元，绝对富裕，又不点豪华菜。”等五光十色的菜摆上桌子，见多识广的阿凤也赞叹道：“太漂亮了！我不用吃菜，看就看饱了。”

学生们给足我面子，举止像模像样，敬酒，布菜都按程序来，喜得阿凤眉开眼笑，真的像评书上的套话，酒过三巡以后，刘畅才说：“林老师，那些内地的学生听说我们被录用以后，心里都憋着一股火，我们回来时险些与他们干起来。这群人背后有大脑门撑腰，您得加小心，当心他们让你下不来台。”

我心里暗暗怪他们太张扬，才通过第一轮考试，就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至于我自己倒很坦然。我说：“你们别太嚣张，找好工作，立马走人，不要到处说风凉话。面试成功，是你们努力的结果，没我什么事。”

李治带领几个学生恭恭敬敬站起来，向我敬酒：“林老师，就像明仔说的，发第一个月工资，我们一定会回来请您吃饭，感谢您的关照。”我笑了笑，抿一点酒道：“谢谢，我可受之有愧啊。”

刘畅看了大家一眼，吞吞吐吐地道：“林老师，还有一件事很对不起您，我们理解您不肯屡次打扰许总。但不打您的旗号肯定不灵光，所以冒用您的名义雇枪手给许总写了一封信，没想到许总还回信了！”这事没什么要紧，我松口气。阿凤边剥螃蟹边打趣说：“你们林老师文笔可不一般，枪手别写得太滥，坏了林老师的名头。”

刘畅涨红了脸，掏出张纸递给我说：“许总回信我抄在这里。”

我接过信开心地说：“不知你们哪个想出来的鬼主意，独辟蹊径，有一套！森林里的狐狸是借真老虎耍威风，你们竟敢拿我这纸老虎蒙人，早晚露馅儿穿帮，到时看你们怎么办。”阿凤也凑过来和我一起看信。

林老师您好：我们与贵公司长期合作，彼此关照理所应当。因培训岗位有限，从人力资源角度考虑，同一学校学生所占比例不宜过大，我只能再安排这十五名学生。尚祈见谅！日安！

我吃惊地抬起头，学生们满脸媚笑，原来许总已经同意录用他们！这帮混蛋早已拿到圣旨，得偿所愿，却直到此刻才告诉我真相。

蚊子很搞怪地眨着眼睛说：“林老师，你的面子不是盖的，我们已经确定，周一可以上班，内地那帮家伙生气也情有可原。这样的名企，谁不眼红！呵呵”

阿凤心眼多，把信研究一番以后道：“你们的枪手肯定在信里灌姓许的好多迷魂汤，回信已经有点勉为其难的意思。”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叫苦，两眼瞪得大大的，等待学生回答阿凤。见他们都胆怯的低下头，我冷冷地问：“从实招来，你们写的那封信什么内容？如果把我作践的下作不堪，我肯定饶不了你们。”

好半天，李治才期期艾艾地道：“没留底稿，信里主要就是写了您对他的仰慕，我们对力和的仰慕，明仔他们对力和的感激。然后就是请许总关照我们！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写其他的。”

我松了一口气，露点笑容说：“量你们也不敢。什么烂枪手，写那么长。”

一见我没生气，桌上的气氛马上活跃起来。蚊子抢着说：“明仔给我们出的主意。写了一千来字，我都跟枪手说了，林老师第一次写信不到一百字，可那家伙怎么减也减不下来。”

阿凤饶有兴趣地问：“哪里雇的枪手，那么臭。”

一个学生拍马屁说：“中专部的老师，很厉害的，当然，比我们林老师就差远了。”

我不由得大笑起来。

阿凤问：“雇枪手多少钱？湘潭雇人考四级英语平均是三百元，买答案二百。”我狠狠瞪一眼阿凤，母校的丑闻怎么可以在这里讲！一个学生道：“我们请的便宜，花了不到二百元，买个果篮。”

我隐隐约约感觉这事不妙，中专部的老师没准儿把这事儿泄露出去，私下里帮助学生会引来非议。叹口气说：“二百元换来一千字，稿费标准可以媲美韩寒了。”

阿凤悄悄地问我：“老大，从没听说你认识这样一位英雄，那你何必还委屈自己呆在这破职业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