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尾随而至

潘婕甚至没有转身，就已经听出这是林俊峰的声音。
怕什么来什么，他终究还是追来了！
潘婕一动也没动，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走越近，直到自己的身边站定。自从那天被他强吻，一直就没有再见到他，也没他的电话和消息。现在，她不想转身，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
“我来了。”这样的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潘婕听得一震。就像早就说好在这里会面似的，自然而又顺理成章。林俊峰永远有这样的本事，能把一切都说得、做得都那么心安理得，不管她们之间发生过怎样的不愉快，他都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说完，林俊峰再不多说，只定定地站在潘婕身后。没有询问，没有其他的动作，仿佛他天生就该在她身边。当路云鹏抱着一捧香水百合走出电梯转进走廊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奇怪的场景：两个俊美的人儿，沉默无语地站在病房门前，女前男后，女的目光看着面前病房的窗户，男的目光看着身前的人。
路云鹏看着他们，远远地停住了脚步。看到林俊峰出现，他丝毫不觉得意外，换做是他自己，也不可能让潘婕一个人承担这么多而自己不出现。尽管如此，路云鹏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虽然嘴上一直不肯承认，但他心里明白，自己对潘婕还是动了同事关系以外的念头。这个女孩子，值得尊敬、值得怜惜、值得呵护，让走进她的人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为她心疼，她身边应该有一个守护者的身影，不管是他，还是远处的林俊峰。
眼前的画面实在太过完美，他不想破坏。蹙了蹙眉头，路云鹏转身再次进了电梯。
不知这样站了多久，罗医生的治疗仍然没有结束。潘婕的脚已经站酸，她这才转过身走向身边的椅子。林俊峰赶上一步，伸手扶着她坐了下来，自己也在她的身边坐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潘婕语气很平静，没有欣喜，也没有责备。因为不管哪一种情绪，潘婕都觉得不合适，最好就像这般，没情绪最好。
林俊峰笑了，她终于肯跟他说话了。可他并没回答潘婕的问话，人都站在她身边了，怎么知道她在这里还重要吗？她心里只怕对自己的回答也并不关心吧。
“你妈妈在里面？”林俊峰的问话很轻柔，听上去就像两个很正常的恋人之间的对话。
听到林俊峰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潘婕突然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温暖。她没忘记那个冬夜中舒适的怀抱，此刻的感觉就如同那夜，一种有所依靠的感觉，一种被人呵护的感觉，但由于那个吻，又让这种感觉有了一种特别的暧昧和情欲的味道。这是潘婕从未体验过的。那个强吻让她抗拒，可毕竟是自己的初吻，在这一刻的心情中，她努力回忆那个吻的感觉，应该是很特别的感觉吧。可煞风景的是，她脑子里是空的，只记得当时唯一的记忆是——电击般的触感，然后……眼泪的味道。
“嗯，在里面做治疗。罗医生说，要过三、四天，才能知道会不会有治愈的希望。”
潘婕没有解释罗医生是谁，也没有把罗医生说的那些话全部告诉林俊峰。而林俊峰却好像从一开始就在场似的，仿佛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一句都不多问，只是顺着往下说。
“如果结果不好怎么办？”
“罗医生说，那就只能去美国了。”
看来老爸的判断没有错，美国确实是潘婕妈妈最后的康复希望。林俊峰没再说话，伸出手臂揽住潘婕的肩膀，手轻轻地拍了拍，然后紧紧地护住。她现在需要的，也许只是一个臂膀，他会给她。
潘婕突然感到很无力，顺势把头靠在了林俊峰的肩膀上。她一直都没有弄明白，为什么在林俊峰面前就这样容易让软弱的一面显露出来。本来就是不喜欢他、不能接受他，可为什么就无法做出拒绝他的行动？就像现在，明明还在生气他强迫自己，可还是没办法拒绝这个臂弯。
路云鹏一直没有回来，病房的门也还没开，走廊里偶尔走过的医护和病患也没有注意这一对男女，他们就这样倚靠着，静静地等待。
“潘婕。”林俊峰的声音响在耳畔，象耳语一般的呢喃。
“啊？”潘婕听到呼唤，猛地坐直了身体，沉湎这个怀抱的时间太久了，她怕自己醒不过来。
林俊峰想了半天，还是想跟她说一声比较好。“记得我有个同学叫张军吗？”
“不记得，你的同学我怎么认得？”潘婕在大学里和林俊峰的同学几乎没有交集，不仅这样，有不少她自己的同学，大学四年下来都没说过话。
林俊峰闭目沉思了一下，她果然不记得。如果不是今天和她说这么一嘴，恐怕等张军的信寄来，她也不会相信吧。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人？”潘婕确实心里存了疑问，和她不相干甚至自己都不认识的人，林俊峰为什么会问起呢？
“哦，没什么。只是我前几天去看了看他，就想问问你认不认识。”
“哦，我不认识，不过你……”潘婕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病房的门响了，治疗结束了。
潘婕赶紧站起身，林俊峰也跟着站了起来。罗医生走出病房，看见林俊峰愣了一下。哪来这么个帅气小伙子？不过也没多想，转向潘婕说道：“潘小姐，今天的治疗做完了，电极刺激对令堂还是有效的，一部分机体都还有反应，再做两天观察一下吧。”
罗医生并没有把治疗经过全部说出来，说了估计她也不一定懂。今天的治疗其实也是测试的一部分，从情况来看，肢体反应不错，但期待的脑部反应还是没出现，他需要再观察几天。
“谢谢罗医生。”潘婕连声道谢，虽然罗医生并没有说可以治愈，可这番话已经足以让她兴奋异常。
罗医生回身指了指病房的门，“你可以进去看看令堂了，明天的治疗就不在病房里了，需要转移到楼上治疗室。你明天可以早点来。”说完对着潘婕点了下头，摘下听诊器把软管缠了缠，揣进了大褂的口袋，带着几个助手回了办公室。
潘婕推门走进病房，林俊峰也跟了进去。
床上的病人，身上又多了几根管子。原来没有用到的氧气管，现在也插上了，吊瓶也挂上了。这样一来，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更加的瘦弱。林俊峰一见，怕潘婕难过，赶紧伸手想去拉她的手。潘婕却看了看他，又把手轻轻地甩了甩，虽然心里难过，可在妈妈面前，她不想和林俊峰过于亲密，尽管妈妈根本看不见。
潘婕走到床前，俯下身体对着妈妈的耳朵轻轻说，“妈，罗医生说，希望还是很大，你要加油啊。”
林俊峰站在原地，潘婕妈妈比上次他见到的时候感觉状况更差一些了，脸色更苍白，人也更清瘦，这样拖下去实在不是办法，看来治疗一定要抓紧了。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这时路云鹏回来了。迎着林俊峰看向自己的目光，他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微微对他点点头。潘婕看他进来，脸上神色瞬间变了变，可很快也恢复了正常。看着他手中的百合，问道：“你是去买花了？”
“是，你不是说过你妈妈最喜欢百合吗？”路云鹏一边平静地回答，一边把花放在桌上，顺手又拿起旁边的一个空花瓶，“我去打水。”
林俊峰一听，上去接过花瓶，“我去吧。”
路云鹏也没推辞，把花瓶交给他，看着他出了门。然后转过身，看着潘婕。
“不是我叫他来的。”潘婕读懂了他眼中的疑问，只轻轻地说了这样一句。
路云鹏的眼光变得很直接，话说得也很坦荡，“你应该好好想想和林俊峰的事了，逃避不是办法。”
潘婕咬了咬嘴唇，她知道路云鹏说的是什么。在和他讲过自己和林俊峰的往事之后，也许很多事他就比自己更能看得清楚了。路云鹏知道潘婕的想法，可她不能面对这些，就无法面对自己今后的生活。他希望潘婕有个明确的抉择。
“我在医院和罗医生聊聊，你跟他谈谈吧。他能追到这里来，说明他希望和你一起面对，你不能总像蜗牛一样缩在自己的壳里，听听自己心里的声音，然后对他说出来。”说完，路云鹏也没再看潘婕，转身推门出去了。
等林俊峰拿着花瓶回到房间的时候，看到潘婕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妈妈的病床前。他仔细地插好百合，又拿起抹布把漏到桌上的水擦了擦。然后在病床另一侧的椅子上坐下，静静地看着潘婕。
半晌，潘婕终于抬起头，声音弱到几不可闻地说，“林俊峰，我们出去谈谈吧。”
就像士兵听到了将军的号令一般，林俊峰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这句话他盼了很久，现在潘婕说了，这一次，心里的话，他准备全部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