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一定会好

林俊峰回到H市的家中，已经是除夕晚上十一点了。林宏宇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看着电视中的春晚。林俊峰去北方找张军，他是知道的。所以听见儿子回来，并没做出太多惊讶的反应，而是很沉静地问了一句，“找到了吗？”
“嗯。”林俊峰走到沙发上坐下，有些垂头丧气。林宏宇看到他这个样子，有些疑惑地问道：“找到了怎么这副样子？”
林俊峰便把找到张军的情形，对父亲说了一遍。林宏宇听完，也没说话，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看着林俊峰一脸疲惫的样子，他没忍心立刻把潘婕去了香港的事情告诉他，一切等明天再说吧。
“早点去休息吧，你这一天跑得也够累的了。”
听到父亲的话，林俊峰没动。他们父子俩很少谈论林俊峰的感情，可今天儿子却一反常态。
“爸，你说我是不是在自找苦吃？”
林宏宇看了看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转过身面对着儿子，“后悔了？”
林俊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就像掉进了一个旋涡一样，越陷越深，不能自拔。这几年我从来没后悔过自己当年做的决定，可现在……我真的不知道……”
“峰儿，”林宏宇很认真地看向林俊峰，“我从小就告诉过你，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先想清楚你自己要的是什么。那么现在爸爸问你，你要的是什么？”
“我……”林俊峰轻轻地皱了皱眉，这句话一直在他心里，没对父亲说过。犹豫了一下，仿佛下定了某个决心似的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娶潘婕！”
“哈哈哈，你终于说出这句话了！”林宏宇突然感到很欣慰。峰儿跟潘婕这个姑娘的纠结，他已经看在眼里了好几年，可是儿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明确地说出，他要娶潘婕。今天，他终于像个男人一般，把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这是他的决心，也是他的宣言。儿子，终于长大了。
“傻小子，几年了，你终于明白自己要什么了。好！好！潘婕这个小姑娘爸爸也很喜欢，我支持你！然后呢？怎样才能娶到她呢？想清楚了吗？”
林俊峰这下做了难，潘婕那么好强，对自己又误会颇深，现在做什么好象都是不对的，只能让她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他迷茫了。“爸，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越靠近她，她就离我越远。”
林宏宇笑了笑，儿子“风流”了这么多年，可并不了解女人。“你现在知不知道，她到底是讨厌你，还是喜欢你？”
“……不知道，我觉得……她不能接受我……应该是讨厌我，可是有时我又感觉她还是有点喜欢我……所以我说不清……”林俊峰说到这里很泄气，他确实不懂潘婕的心思，她对自己时冷时热，谁又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林宏宇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峰儿啊，你这次去找张军，就做的很好啊。你们之间误会的最初源头在他那里，先把那个误会解开是很重要的。还有一点我要提醒你，潘婕妈妈的事你要帮她解决，这个是她现在最大的心结，如果这事你办好了，在她心里会给你加分不少的。”
“我知道，我想到了，正准备最近帮她妈妈联系美国的医院。”
“这事你要抓紧办了。我这次出山，就是准备把绝尘的事全部担下来，你的精力就主要放在帮潘婕妈妈治病这件事上。你欧阳叔叔我已经联系过了，他那边有消息就会通知我。”
林宏宇口中的“欧阳叔叔”叫欧阳崇文，是他多年的好朋友，现在已经移居美国。欧阳崇文的女儿、女婿在美国都是学医的，所以托他帮忙联系医院是最合适的。
“可是，爸爸，我还和潘婕立了赌约的……我要是不管公司……”林俊峰的言下之意，如果不遵守这个赌约，就算自己帮了潘婕，最后也不一定就能赢得她的心。毕竟能力是她非常看重的。
林宏宇笑着摆摆手，“有爸爸在公司，你还怕你输了那些赌局？你只管忙你的正事，这几个项目招标的时候你只要出个面就可以了，爸爸自有安排。”
“潘婕妈妈的病我要管，这几个赌局我也要管。好的结果我当然想要，但如果我不参与过程，也就背离了当初我们设立赌约的初衷。而且，我希望爸爸你不要过多干涉，你难道不希望看到我可以独立完成项目、赢得合同吗？”林俊峰说着，右手不知不觉就攥成了一个拳头。
林宏宇轻叹一口气，知子莫如父，他何尝不知道儿子的心思。可是地产项目的结果，确实说明了很多问题。他相信林俊峰在这个项目上尽力了，而且从他听到现场的表现，不能说这次的策划不精彩，可即便这样他们还是失了标。可现在儿子希望凭自己实力证明能力，那么……好吧，我就给他一个好台阶吧。
好多年没和儿子一起过年了，这是林俊峰回国后的第一个春节，林宏宇很想和儿子多说说话。可是……他抬眼看了看林俊峰，微微笑了笑，今后的机会应该还多着呢。
“峰儿。”
“啊？爸。”
“你今天早点休息，明天就去香港吧。”
林俊峰不解地问，“为什么要去香港？”
林宏宇身子向前一探，再次拿起茶几上的茶杯，“潘婕带着她妈妈去了香港，一起去的还有他们那个设计总监。”
……
潘婕、路云鹏回到医院的时候，罗医生正在潘婕妈妈病房里。看到他们进来，做了个手势，让他们跟着他一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罗医生，情况怎么样？”刚进门，潘婕就急迫地问道。刚才因为担心妈妈的检查结果，她并没有太多心情听路云鹏的介绍，只是坐在太平山顶的咖啡厅里，喝着咖啡，默默地看着山下的景色。
罗医生扶了一下眼镜，表情看上去并不太轻松。“潘小姐，我们今天对令堂做了全面检查。令堂在车祸后，大脑出现大面积淤血，在H市进行过手术，现在从片子的情况看，基本清除比较干净。脑干和脑半球没有问题，所以康复希望还是有的。但神经系统目前由于阻断时间过长，可能有受损情况，而且可能需要进行脉冲刺激治疗。一般这样昏迷病人，最好的治疗康复时间是半年，现在距令堂车祸发生时间已经接近半年了，如果一个月内不能苏醒，恐怕……”
潘婕听不懂那么多的专业名词，只听到罗医生最后那段话的意思，心里一急，连忙问道：“那您觉得有多少把握？”
罗医生沉吟了半晌，这才犹疑地回答道：“这要看这几天的治疗情况，现在还不好说。如果能苏醒哪怕是短时间苏醒，那应该就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如果这几天治疗没有效果，那我就只能建议你们……”说到这看了看路云鹏，“……到美国去试试。”
一旁的路云鹏一直没有说话，听到罗医生这样说，才缓缓地问：“确定的话要几天？”
“三到四天。”
潘婕呆呆地站在原地，心里一时间思绪翻涌，说不出话来。路云鹏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可以理解她的心情。
罗医生看到潘婕的样子，也许是为了宽慰她，表情也和缓了下来，柔声说道：“潘小姐也别太担心，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令堂出车祸之后，抢救应该是很及时，手术也很成功，所以脑内处理都还是很得当。再加上在医院照料得应该是不错，所以身体整体的情况还好。”
一番话，潘婕心下安慰不少。“那就拜托你了，罗医生。”
“放心吧，如果我这里不行，我帮你们推荐美国的医生。我先去准备一下，马上就开始治疗，你们去病房看看吧。”说完对着他们笑笑，走出了办公室。
潘婕收了收心神，跟着路云鹏回到了她妈妈的病房。仪器又全部装到了妈妈的身上，在那些管子电线之间，妈妈一下子显得特别的羸弱、苍白。潘婕走到病床边坐下，习惯性地伸手拉住了妈妈的手，不停地摩挲。身后的路云鹏看了看她们，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门。
护士开始往病房里推新的治疗设备，很快罗医生和另外几名助手也走了进来。
“潘小姐，你先到病房外面等一下吧，我们现在实施治疗。”
“好。”潘婕顺从地放开妈妈的手，离开了床边。没有再说什么拜托的话，只是殷殷地看了罗医生一眼，然后轻轻地推开病房的门，来到了走廊上。
随着她的离开，玻璃门窗上的窗帘被护士拉了起来。潘婕轻轻地闭上眼睛，心中默默地祷念，“妈妈，你一定会好的，一定会的。”
“放心吧，你妈妈一定会好的。”就像在回应她一般，身后一个男音说出了她心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