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亲生女儿

如雅端着水盆进来，还记得初见紫纱前辈的时候，她肤白如雪，明明是三十几岁的年纪看起来却跟十几岁一样脸蛋都可以捏出水来，听说紫纱前辈多年来隐士就是为了自己的容颜，当初不接掌门也是为了这衣服如花似玉的相貌。但是如今如雅看着面前这副容颜，与初见之时相比，简直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她再也不是她，那眼下的因为七日七夜而未睡过而出来的黑眼圈，那因为七日七夜的疲惫而扩张的毛孔，简直是惨不忍睹。
七日，紫纱似乎老了十几岁一般。
“前辈，依依有消息了。”司空言洛推门而入，他最近心急如麻，根本顾不得礼仪之类需有的东西，但是想想，他还是作揖说道，“抱歉前辈，我，太着急了。”
紫纱根本不会在意他后面的道歉，那一声依依有消息了，就像一味解药，正在解她体内的毒。紫纱的眼中突然之间绽放出明亮的火光，没事，她一定不会有事的。紫纱心心念念着，祈福着。
“依依怎么样了？怎么样了？”紫纱不顾得自己的形象，起身的时候太过匆忙直接撞到了旁边的端着水的如雅，那铜色的水盆突然落地，一盆干干净净的清水就这样落在地上。
紫纱有些尴尬，她不想这样的，可是为什么，事事总是朝着她不愿意的方向发展？
“那个，那个……”紫纱向来骄傲，不习惯和任何人说对不起，尽管面前这个人是丹国的公主，也是一样。
如雅笑了笑，七日的接触还有紫胤前辈的讲述，她当然知道前辈的个性，所以她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用甜美无所谓的笑容回复并且解决了紫纱的尴尬。
“谢谢。”紫纱默默道。
“前辈，和她不用那么客气，”司空言洛看不过去了，此时最重要的是依依的事情，而且，他要说的事情，至关重要。于是司空言洛直接略过正在对着他施以鄙视眼神的氐安如雅，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不敢开口地说道，“紫纱前辈，依依的事情只能您来处理。”
再也没有刚刚的戏谑，司空言洛的语气极其正经。他从来没有用过这种无奈的语气和任何一个人说过话，他司空言洛，第一庄主，武林盟主，又是倾家认定的人，几乎可以说是无所不能，什么时候有任何时间打扰过他的心神？
只有冷依依。
双眼无神的紫纱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司空言洛，她不是不相信面前这个少年，而是不想去相信他所说的话。
只有她能解决吗？
“你说吧。”
紫纱知道，司空言洛是在等一个豁免权，毕竟洢姬年的话一定无比难听，就算是司空言洛来翻译，也不过是能够改得了方式而改不了最终目的的。
“前辈，我想了很多方式怎么和您说，可是他的要求，我不知道您听过之后会怎么决定。但是前辈，”司空言洛突然跪在紫纱的面前，通红的眼中透露出的是深深的无奈，这次他真的无能为力，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才会决定这么做，“希望您一定要救依依。”
如雅愣了。
紫纱却没有。
如雅楞，是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司空言洛。小时候，不管是骑马射箭还是琴棋书画，不管是诗歌比赛还是武林大会，司空言洛永远都是一身青白色的衣衫屹立在那里，骑着白色或红色的马屁，潇洒倜傥，就像是一支滴水观音，他做他的事情，俯瞰整个江湖，永远不与这繁杂的尘世同流合污，永远是一副清高不会沾染到任何烟尘的谪仙。
永远一副谁都不会伤害他的样子。而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
紫纱没有愣住，只是她的睫毛淡淡落了下来，那一瞬间，如雅觉得自己看到的并不是一根根黑色的簇密的睫毛，而是一片片结合在一起的落叶。它们无奈，它们可怜，它们并不是落叶归根，而是失去了所有生机。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么，”紫纱自言自语着，看着窗外的风沙，最近天气差极了，或许是因为快到冬季了吧，总是很容易就挂起这无情的沙尘暴来，“你叫司空言洛对吧？”
司空言洛点点头。
“洢姬年，要我将所有的事情昭告天下对不对？”
紫纱的语气十分安定，仿佛她并不是在说一件足以伤筋动骨的事情，而是在聊着今天穿什么衣服明天吃什么菜一样自在和自然。可是那语气之中的哀伤，眉眼之间的沉默，一点一滴都显露无疑。
对于重情重义的人来说，悲哀，总是很容易看出来的。
“是。”
司空言洛本来想婉转一点回复紫纱前辈，比如前面长篇大论说上很多安抚的话，比如在迂回之后再说上这一个字，是。
可是他等不及。
司空言洛依旧跪在紫纱的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子来，那小盒子上面散发着诡异的味道，上面盘旋在天空的是蛟龙和凤凰，也怪了，蛟龙从来都是配不上浴火重生的凤凰的，是什么人，将这不配的一对硬硬放在一起呢？
“前辈，洢姬年说，如果您拿不准主意，就看看这盒子里的东西。他说，这盒子里的东西会帮助您拿个主意。”
木盒子被递到紫纱的手里，司空言洛是不知道这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因为洢姬年说，只有紫纱的鲜血才能解开这盒子的封印。但是司空言洛有种感觉，这盒子里放着的东西，让他无比心慌。
如雅在看到那盒子的时候，也有相似的感觉。
紫纱接过盒子，淡淡地说道，“封血印吗？洢姬年，你一定不得好死。”
语气淡淡，只是那话，却十分恐怖。
说着，紫纱便拿起桌子上的一个杯子，握在手中，又用了内力将那杯子握碎，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落在红木桌上，开出一朵一朵眼里的梅花来。紫纱将流血的手放在那小木盒子上，盒子在接触紫纱的鲜血的时候发出了如同地狱一般黑色的光芒，像是有种吸引力，心智不坚定的人，只怕现在一定成魔了。
在那黑色神秘光芒逐步消散在月光下的时候，盒子打开了。
那盒子里，安安静静躺着一根断指。大概七八厘米长，指甲美得不像话。
之前，司空言洛只是觉得盒子里的东西让他心慌，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洢姬年好歹附的是北易的身子，怎么，居然可以对依依下得去这么狠的手？在看到那断指一瞬间的时候，司空言洛已经认出了那是依依的手指。
她美艳，从来都美在身体之内的任何一个角落。而且依依曾经说过，她小时候练字的时候握笔的姿势不对，所以小指有一块小小的凹陷。当时依依还说，这可是她全身上下最大的瑕疵了。司空言洛还调侃她，说她自我感觉太良好。
“这是……依依的……”如雅的眼泪已经落下来，相识虽然只有半年的样子，但是依依的身份她早已调查清楚，没想到，如今没有保护好公主，还让公主受伤了！
那断指，似乎已经切下来很久，因为断指上面的肌肤已经苍白，不过没有腐烂。
司空言洛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将依依的断指放在胸腔之中这么久，怪不得他总是有种心痛的感觉，久久不能释怀。原来，这让他心慌的源头，不是别的，而是依依的一根断指。
两人都看着紫纱前辈，此时，他们是真的想要知道一个结果。而司空言洛的眼中，刚刚还是因为劳累而通红充满血丝，现在，确实因为愤怒和着急还有心疼布满了血液。
红得要滴血。
“求前辈救冷儿一命！”司空言洛一头磕在地上，直直磕出了鲜血。
紫纱见到那断指，心脏猛猛痛了一下，十指连心，也不知道依依当时是有多么痛？十指连心，而女儿的心永远都是和娘亲连着的。但是紫纱知道，当时依依的痛，一定要比自己痛的多。
“你和依依是什么关系？”
紫纱倒是有些好奇，他眼中的着急一点都不少于自己。初见依依，倒也没有机会将她最近的生活了解清楚。而近日，若她真的答应了洢姬年的要求，想来自己就只有一个结果了吧。
倒不如借这个机会，了解了解，依依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呢？
“我爱依依。”
司空言洛笑着，说道。
他从来都不敢讲这些话示于人前，毕竟，北易对依依的心思众所周知，而自己也是被倾家认定的女婿，很多江湖之人也是因为倾家，才对自己敬仰。司空言洛始终不敢将这句话说出来，不得不说，是有些自私的。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冷依依的完好无损。
现在，既然只有面前的这个前辈能够救她一命，那么司空言洛一定会对紫纱唯命是从，不会有丝毫隐瞒和欺骗。
爱她，说出来，又如何呢？
“你叫紫胤进来吧，要昭告天下，总要先告诉你们。”
紫纱超乎平常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接过如雅一直端着的水盆，微笑着说了一句，“麻烦你了。”
听到这声美轮美奂的感谢，如雅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紫纱前辈吗？是那个不可一世恃才傲物的紫纱前辈吗？那笑容，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好像，这女人就是仙一样。
“没，没事。”如雅有些恍然。
司空言洛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紫纱前辈这是答应她要救依依了，心中难掩兴奋，居然忘了道谢。他知道，虽然对于紫纱前辈和洢姬年的过往一无所知，但是，洢姬年所提出的要求，还是要换依依的要求，那么一定是让紫纱前辈极其为难的。难到，他需要割下依依的，一根手指。
想到这里，司空言洛整个丹田之内都在翻涌，他不敢想象那个场景，他怕他会遏制不住自己，杀人成魔。
“前辈稍等。”
司空言洛说着，推门出去找紫胤前辈了。
小小的屋子内，总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起初大家都没有感觉还以为是屋内的花香或者是紫纱前辈点了香，后来是如雅渐渐发现，那清新脱俗的香味，是来自紫纱前辈。
“小姑娘，”紫纱对着如雅挥挥手，“你过来。”
这是七日来紫纱第一次和如雅说除了“紫胤呢？”之外的话，如雅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她指着自己疑惑地看向紫纱，后来又看了看四周，终于在紫纱的肯定中小心翼翼走了过去。
“紫纱前辈。”
紫纱看着如雅，那眉眼之间还真的有点像那个人呢，哎，可惜了他是没福分看到这个场景了，不过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儿居然如此出色，九泉之下也会安息。
“你不是丹国的人，对吧？”紫纱并没有说太多，而是希望如雅自己说出真相来。其实，就算如雅什么都不说，她对于她的身世也一清二楚。
在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如雅吓得后退了一步。不可能，怎么可能，她不是这个国家的人这件事情只有言洛和无憾知道，或许北易已经猜到一二，但是他现在已经被洢姬年附体了，言洛和无憾都是和她一起认识的紫纱，她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最深的秘密？
如雅的眼神从胆怯变成了防备。要知道，这件事情是如雅最大也是最深的秘密，这件事情一旦宣扬出去，不要说她公主的爵位不保，恐怕无憾、言洛他们都会一起连坐。当然，包括她那名存实亡的父母。
紫纱见到如雅如此害怕，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那一抚摸充满着母爱和关心，若是本能，如雅应该躲开这个抚摸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如雅觉得自己完全被那股关心笼罩着，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力。或许说，她根本就不想反抗。
“小雅，不用害怕，”紫纱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来，那枚玉佩挂着红绳子，红色的绳子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蝴蝶结，而玉佩上面，飘着一朵落叶和一朵花，晶白色的玉佩冰凉冰凉，却丝毫不冰人心，“你看，这是你爹爹和娘亲留给你的玉佩。按道理来说，你身上也应该有一枚玉佩的，应该，也是白色。”
如雅第一眼看到那玉佩的时候，就觉得无比亲切。她从怀中掏出那枚白色的玉佩来，上次差点落在依依手里。如雅攥着玉佩，突然发现这两枚玉佩竟然是极其相似的。一个个念头冲进她的脑海之中，难道，她与冷依依有着什么关系？而面前的这个人，难道，是自己的亲人？
紫纱伸出手，将玉佩递给如雅，然后将手停在那里，这是跟如雅要那一枚玉佩。
如雅迟疑了下，将玉佩递给紫纱。
冰凉的感觉从五指直达如雅的心扉，顺着她的经脉，顺着她的血液，带给她激动的感觉。那一刻，如雅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却，没有缘由。
“不错，是它，真的是它……小雅，你们真的遇到了！”紫纱开心起来，那一瞬间她的脸色都好了很多。俗话说，心情是调节面色的一味良药，果真不假。
“前辈，是什么？我，遇到什么？”如雅一头雾水，还什么都听不懂。
紫纱开心起来，有些兴奋得手舞足蹈，但是当她想到自己的女儿还在洢姬年的手里的时候，不免哀伤了起来。没错，她们两个是遇到了，但是自己，却再也没有那个机会守护着她们两个。
就在此时，紫胤推门而进。
“师姐，你真的决定了吗？”紫胤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没错，他虽然陪伴紫纱十几年，而且他的心思也众所周知，但是对于师姐的这个秘密，他也只是有所感觉而不全知道而已。只是，他心底里知道，每当月圆的时候，师姐都会去放孔明灯和河灯，那是一段纪念。
说出来，师姐一定会很痛苦。
“紫胤，你来了啊，快坐。”紫纱恢复了活力，没错，洢姬年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在看到依依的那枚断指的时候，她已经做好决定了。
自己如何，江湖闲话又如何，都没有依依重要。
司空言洛是带着紫胤和无憾一起来的，他们原本就是一家人，不应该有所隐瞒。见紫纱前辈也不在意，司空言洛也放下了心。
“首先我先告诉你们，洢姬年，算是我的儿子。”紫纱淡淡说道。
“什么！”
司空言洛、氐安如雅、氐安无憾和紫胤都大吃一惊，紫胤是知道师姐和那个洢姬年有点关系，但是没想到这关系居然到了这种地步。不过，洢姬年分明就是年族的魂魄，怎么可能是师姐的儿子啊？这不可能！
“其次我还要告诉你们的是，冷依依是我亲生女儿。”紫纱继续道。
“什么！”
三个人嘴巴长得更大了，而且他们似乎不会说别的话了似的。没错，司空言洛在第一眼看到紫纱的时候确实是有所惊讶，不过这江湖之大面容有所相似也是自然，他万万没想到，这世界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