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枫神

太阳初升，照亮了蓝耀两千二百零九年的十月十日，对于这个国家的人来说，这是特殊的一天，因为今天就是一年一度的红叶节。
红山之下人们已经早早地到达，然而这里的情景却让他们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红山没有一如过去的百年一样像一团充满活力的火，燃烧在这个秋天。
山上的枫树早早地凋零，叶子落下来都还是绿色的，每一颗树都呈现出一种病怏怏的姿态。
“是诅咒吗？”有个苍老的声音颤抖着说，惹来一片议论声。大家都相信这是神的警告，是灾难即将来临蓝耀的示警。
“灾难？”人群中突然有人冷笑了一声，华美的天蚕丝袍印证了他的身份，眉目间是掩不住的气势凌人。那是被人们所敬仰的另一个神，那是蓝耀那身份神秘的七王爷。
人群让出了一条路来，欧就一步步走到了山上，站在高坡上，像是宣誓一样对下面的民众说：“看吧！神降临了！”
他的双臂张开的瞬间，那满山的枫树，从山脚开始变得火红，一直蔓延扩张向山顶，直到满山都变成火红的一片。
“他那么喜欢出风头吗？”绮炎躲在人群中，捂着耳朵，不听身边普遍的蓝耀的国民的欢呼声。
“好厉害？”荒云臂弯里的梦芸也发出了赞叹声。
荒云微笑不语。
“是幻术？”少白不敢置信看着这一场异变。
惊天蹙眉，看着远处。在那远离人群的地方，他好像看尽了有一道青色的身影一闪而逝，消失在枫树火红的海洋里。
月歌沿着树上那些做的极隐秘的记号，走向山林的更深处。她的右手紧握，在右手里的是那只碧玉药瓶。
那记号一直延伸到山的深处更深处，然后在某一颗枫树上，她找到了停止的那个标记。月歌伸出手，在指尖关注了灵力，在树上划下了一个奇怪的符文。当最后一笔完成，符文上漾开了一圈圈红色的能量波动，然后那颗树从中间一裂两半，就像是被雷劈开了一样，再一转眼，它便化为了一道门，门里是与这里不一样的空间。
月歌沿着那阶梯走下去，里面虽然透不进光来，但是两边的墙壁，每隔个五、六米，就会嵌入一粒放出莹亮光泽的夜明珠。这样的甬道并不长，也就是五十米的样子。月歌看到那扇湖神所讲的金色大门。
一发力推开，里面是华美到了极致的房间，有种暴发户的感觉。月歌皱了皱眉，扫视了一下房间的陈设，她看到位于房间正中间的那张雕花镂金的沉香木床上，有个男子蜷缩其上，正因为痛苦而浑身发颤。
“羽素？”听到动静，男子声音颤抖着问。
羽素，是跟在湖神身边的那个素衣少女的名字。从前，一直都是她来给他送药的。
“我不是羽素。”月歌走了进去，将药瓶丢到他面前。
她看清了这个男子的相貌，火红的发，火红的眸，在眸中的神采却是黯淡的，他的相貌并不是特别地出众，但是看上去总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舒心。
他用手用力地捏住了药瓶，一口黑色的血吐在了床单上。他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这一次的解药比任何一次都晚啊！是不是，她已经开始厌倦了呢？”
语毕，她一仰头将解药喝尽。一年一年，她总是在玩着这个游戏，不厌其烦，给他下毒，然后再在红叶节前给他解药。然后，每一年都让人带来同样一句话——“她说，这是最后一次了，明年，她不会给你解药了！”月歌如是转述。
“是吗？”枫神苦笑，不知该说什么。他欠了她的，所以一定要还的。
“她为什么要给你下毒，又再给你解药呢？”就连月歌这般性子的人，也都忍不住要问。
“我欠她的。”枫神摇头叹息。当初他负了她，她如今便一年一年用痛苦来偿还他的债。
“你们还真是一对奇怪的神。”月歌依旧不解，就像她也不解她娘所说的不计回报的爱一样，“如果痛苦的话为什么不逃开呢？”
枫神看了看眼前这个沉静的十岁女孩，说：“如果逃开那我就将会更加痛苦。”
“对了，你是她的新徒弟？”枫神问。
月歌连忙摇头否认：“我不是她的徒弟。只是欠了她一个人情而已。”
枫神微微一笑道：“那她应该就是对你很放心了。竟然让你来这里。”
“大概吧！”月歌淡然说。
“嗒！”“嗒！”“嗒！”“嗒！”
有脚步声一点点向这里靠近。
“你带了谁来了！”枫神突然厉声对月歌道。
月歌没有回应，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来的人究竟是谁。
是谁呢？
脚步声近了，然后更近了。
最先跃入眼帘的是一双登云靴，工艺精美，然后是一袭紫色的天蚕丝长袍。看到这个，月歌已经猜出他是谁了。最后那张笑得像狐狸一样的脸。
——是欧！！！
“你是谁？”枫神的指尖红色的光芒跃跃跳动，他火一样的红眸里射出如利剑一样的光来。
“我是兰耀的七王爷，叫欧。这次是初次见面。”欧彬彬有礼地回答。
“七王爷？你就是那个七王爷？”指尖的光芒熄灭，枫神的手无力地下垂。即使是做为神的他也听说了这个力量与智谋都惊人的少年王爷，“你来做什么？”
欧的笑容似幻似真：“来要青枫剑。”
“青枫剑！你居然敢来要神器！”枫神觉得这实在是个不太好笑的笑话。
欧看着枫神缓缓说：“我也会给你相应的报酬的。”
枫神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凡人，这个人的眼神很狂傲，嘴角处却偏偏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不亲近也不疏离，他张了张口，问：“你能给我什么？”
“比如说——”欧拖长了这个节拍“——湖神！”
枫神好笑地摇了摇头，叹息：“你走吧！”
欧没有退步，右手抬起，结界瞬间张开，将月歌弹出了圈外。结界内只留下了他自己与枫神。两人相对着不发一语。
枫神知道他的意思，他要夺取青枫剑。
月歌站在结界外稳住了身形，看着结界内的两人，准备静静观战。
枫神叹息了一声，指尖的光芒又重新点亮，但他并不先出手，他等着欧。
“叮——”
不知是从哪里传出的一声脆响，然后是一秒的绝对寂静，但在一秒钟后的那一瞬间，一只青色的小猫落入战圈。
那时只与这场战斗极不协调的小猫。它的外形娇小可爱，步履优雅，一双泛着光亮的纯金的瞳看着欧，然后它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翻身躺在了地上。
枫神的眉头一蹙，他看清了那只青色小猫的额头有一道白色的闪电纹路。那时一只雷猫的幼仔。除了与神相近的，从出生就能化为人形的龙族、凤凰族与雪魔族等，其他的妖魔都是有等级的。在天极以上才能化为人形。在红级到地级都只能是原本的外形，比如眼前这就是一只青极的雷猫。
“你想凭这只刚达青极的雷猫幼仔来击败神？”枫神摇了摇头，不能明白他的意图。
欧笑了笑：“可别小看了雷猫这种生物！”
欧的话音刚落。雷猫额头上的白色闪电纹路发出了刺眼的亮光，然后突然间就窜达七尺的高度，尖利的爪子带着“噼啪”的声音向枫神拍了下去。
枫神指尖的光芒也飞涨，如同一条光龙从雷猫的胸口贯穿而过。
“嘶”的轻微声响过后，有一股焦灼的味道弥散开来。
并没有实战经验的枫神甩落扑入他怀中的雷猫，捂着受伤的右臂，击退数步。
欧的笑容颇为张扬：“看来神真是安逸得太久了。此刻竟连一只小小的雷猫都对付不了吗？”
枫神的脸色一连变了几变，终究还是隐归于一声叹息之间。神或许真的是安逸太久了，以至于他们这些后代的神虽然继承了祖代强大无比的灵力却根本没有使用，连最简单的术法也忘却，只能凭借着灵力的实化，强行攻击。他缓缓地说：“神的时代早就过去了啊！”
“交出青枫剑！”欧没有再多废话。
枫神摇了摇头说：“神器的力量是难以控制的。一个不小心便是伤及无辜，你到底要拿它来做什么？凭你现在的力量应该很难有什么做不到吧！”
欧转眼去看结界外安然看着他们战斗的月歌，缓缓地说；“你有没有发觉，她就是我们一只等待着的战神，身负‘璇玑决’之人？”
枫神也看向那个十岁的凤月歌，不置可否。
“传说中聚集在战神身边的六个人，你想说你就是其中之一？”枫神半晌之后终于开口。
“难道我不像吗？”欧挑眉。
“青枫剑是……”
“不是，青枫剑并不是我的。它属于另一个人，但是那个人，我像他现在并没有那份心，来接受这东西。”欧说的话像是在打哑谜，让月歌越听越糊涂。
枫神看着欧，神色变幻不定。
欧等着枫神做出回应，一边似乎早已料定他会有怎样的选择，开始动手解除结界。
“好吧！我把青枫剑给你。”枫神打了个响指，一道青色的光芒直射而来，浮在欧的脚前。剑长三尺，剑光摇曳，气势凛然。
欧眯了眯眼，不太相信一把剑也能给人气势凛然的感觉。
欧回头看了看，一把握住了青枫剑，顺手将一枚银色的契约戒指抛给了抱着雷猫的月歌，然后对枫神说：“放心，我答应的报酬会立刻兑现的。”
月歌看了看对欧说的话不太相信的枫神，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契约戒指。这枚契约戒指是属于雷猫的，上面刻着它的名字——棋子。
“棋子？”月歌看着怀中青色的猫仔笑了起来。
“送给你了。”欧已经走到了月歌的身边，对她一笑。
月歌并没有向他道谢，只是抱着雷猫，轻轻抚摸着它的背毛，并将契约戒指收好。
而此刻的欧手中的青枫剑放出一道光芒，化为了类似契约戒指的银色戒指。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走在后面的月歌在幽暗的光中说：“你要怎么帮他们？”她总有一种感觉。虽说欧前来的目的应该是为了青枫剑。但她总觉得，他是为了帮湖神和枫神复合，拿清风剑才是附带的。
欧笑了，但他没有转身，所以月歌没有看见，这一刻他的笑容既不是像那种充满了诱惑与毒素的曼陀罗花，也不是那种亲近中又带着冷淡的疏离。那时清澈而温和的一笑，盛开在幽暗里转瞬即逝，像是昙花一般。
“我自有我的办法。而且当中需要你的帮忙。”欧说完就靠近月歌，详细地诉说了自己的计划。
等到他说完的时候，他们也刚好回到了那个原先的树林。
红得似火，好像快要燃烧了起来的枫树透出了幻术所不能给予的生机与活力。大约是因为枫神恢复，这座山和山上的树又恢复了往年的样子。
“你见到神啦！神长什么样子？”恰与眼中删除好奇的光，问着那个前几日还被她敌视的七王爷欧。
“很普通。”欧简略地回答。
“诶？好可爱的小猫。”绮炎片刻又将注意力转到那只青色的雷猫身上，并试着用手指去触碰它的头。
“噼啪”一道微亮的电光一闪，绮炎惊叫这缩回了手。
月歌没有在意绮炎这一系列动作，她只是盯着那个拥着一名娇弱美丽女子的血眸男子。那个人不是荒云吧！月歌这样想。因为现在的他和她一开始时见到的荒云不一样，温柔的笑，清润如水的眼，甚至是话语间都透出了与碧澜一样的味道。
“你没事吧，月歌？”荒云走上前来，对月歌微微一笑，带着三分担忧和七分疏离。
“没事。”月歌依旧是月歌，她只是淡漠地摇了摇头。
她转身，向山下走去。
为了湖神和枫神布下的局将由她来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