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顾念卿在手术室里进行抢救的时候，顾飘就一直站在手术室门外守着，当医生出来告诉他们病人经抢救无效死亡时，顾飘直接瘫坐在了地上。萧翰霆紧紧的搂着顾飘，害怕顾飘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
“念卿！”顾飘跪在地上，手颤抖着掀开盖着顾念卿的白色床单，手指轻轻抚上顾念卿已经冰凉的脸颊“念卿，你挣开眼睛看看妈妈啊，妈妈说了要带你去找爸爸的，念卿你还没见过爸爸呢，你长这么大都还没有见过爸爸呢，你还没有见到爸爸你怎么能先走了呢，念卿，你不能抛下妈妈一个人啊！念卿，你醒醒，妈妈带你去找爸爸好不好。”顾飘就那么跪在地上一直说着，一直呼唤着顾念卿的名字，自始至终都没有流下一滴眼泪。萧翰霆不忍心看顾飘这个样子，费力的从地上将顾飘拽起来，顾飘看着顾念卿被护士推走，“顾青岩，我恨你，你他妈的就是一混蛋。”顾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出这句已经憋在她心里很久的话。
萧翰霆抱着顾飘回了病房，将顾飘放在病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准备出去打盆热水给顾飘擦擦脸。萧翰霆转身离开的时候，顾飘却拉住萧翰霆的衣袖不让他离开。
“你陪陪我吧。”顾飘有些乞求的看着萧翰霆。
“好。”萧翰霆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
“你说我是不是自作自受，我害死了我爸妈，我害死了念卿，我活该被人抛弃，是不是？”顾飘看着萧翰霆，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顾飘，你别这样想，生死有命，这不是谁能改变的了的。”萧翰霆试图劝服顾飘。
“我从来都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顾飘就那么看着萧翰霆，眼神中露出一丝的绝望和哀伤。
“顾飘，你别胡思乱想了，等你好了，我带你和念卿回家。”
“萧总，求您件事儿。你帮我在H市找一块墓地，我想让念卿留在这儿，这里离她爸爸近，生前我没能让她见着她爸爸，死后我想让她爸爸陪着她。”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嗯，我会好好活下去的，我还没有给念卿找到爸爸，我不会想不开的。”顾飘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给萧翰霆。
萧翰霆看着躺在病床上已经睡着的顾飘，即使是睡着了也紧皱着眉头，眉宇间尽是愁容。顾飘，你告诉我，我该怎样做才能让你忘了他，我该怎样做你才能走出他给你带来的阴影，我陪了你这么多年，为何你眼中都是他却从来看不到我，你等了他这么多年，你又等到了什么。顾飘你真的就不能看到我一次吗？
顾念卿的主治医生张承和顾青岩高中同学，后来两人考入同一所大学的不同专业，张承听从他父母的安排学了医，毕了业以后就在H大附属医院里做医生。
“皓扬啊，晚上你家里有人没？”张承给顾青岩打电话，今天他在医院看到的那一幕，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前女友林清一。
“没有。”
“那晚上我去你家，你陪我喝酒。”
“想蹭酒喝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这不是你的风格。”顾青岩很清楚，每次张承到他这里来都是来蹭酒喝的，顺便再向自己发发牢骚。
“嗯，晚上下了班我就过去，你可不能把你酒柜里的好酒藏起来啊，我可是还记得你那有几瓶好酒呢！”
“嗯，我知道了。”
晚上下班以后，张承就开车去了顾青岩家。顾青岩给张承开了门，张承看了一眼顾青岩什么也没说，就径直走到顾青岩的那个酒柜前，挑着红酒。张承在酒柜前挑到一瓶自己很满意的酒，向顾青岩晃了晃，“我开了啊！”
“开吧，我这儿的酒都让你给喝的差不多了。”顾青岩看了一眼张承，就继续看着电脑工作。
“不懂得享受生活的家伙。”张承找出开酒器将红酒打开，倒了两杯坐在沙发上，将其中的一杯递给顾青岩，“来一杯。”顾青岩从张承手里接过酒杯，放在桌子上并没有喝。
“你一天到晚除了工作，就不能做点儿别的事情吗？”张承将两条腿翘在桌子上，慢慢品着杯中的红酒。
“你一天到晚除了往我这儿跑，能不能也做点别的？”顾青岩看了一眼张承，回了一句。
“不能啊，清一走了，那个家我一天都不想回去。”张承和林清一本打算今年结婚的，但是林清一却突然提出了分手，连个挽留的机会没留给张承。张承受了刺激，每天晚上除了在医院值班就是在顾青岩家里待着。
“没想到你这么痴情，再找一个不就行啦。”顾青岩依旧是看着电脑，揶揄着张承。
“嗨，不找啦，再也找不到比清一还好的女人了。”张承将杯中的酒一口喝完，他突然想起今天在医院发生的事情，“皓扬，你说这世间是不是真的有痴情的女子呢？”
“世间的痴情女子应该不算少吧，你怎么这么问，难道你遇着一个比你还痴情的女人，人家是不是等了你很多年？”顾青岩合上电脑，拿过一个靠枕垫在身后。
“我可没那么大的魅力，让一个女人等我很多年，你记得前几天我给你说的在H市高速公路上发生的那起车祸吗？”张承将腿放下，一脸正经的看着顾青岩。
“嗯，记得，你说过的。”
“今天上午，有一个重伤的小女孩抢救无效死了。那个小女孩的妈妈，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说着，孩子还没见过爸爸。”张承想起今天上午那个跪在地上呼唤着孩子回来的母亲。
“那又怎样？”顾青岩有些不以为然。
“后来听护士说，那个在医院里一直照看那个女人的男人其实不是她的丈夫，好像是她公司里的老总吧。据说这个女人等了她男朋友将近五年，还给她生了个女儿，但是到现在她男朋友也没有回来。”张承记得今天和护士聊天的时候，护士告诉他的关于那个女人的事情。
“嗯，的确是个痴情的女人。”顾青岩端起放在桌子上的高脚杯，喝了一口。他已经猜到了张承嘴里说的那个女人就是顾飘。
“你不是冷血吧，这么感天动地，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你听了一点反应都没有？”张承看着一脸平静地顾青岩。
“跟我又没关系。”这件事在顾青岩心里没有激起半分涟漪，反倒心里有一丝报仇后的痛快感，难道自己真的是恨顾飘的吗？
“还要吗？”张承拿起那瓶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问顾青岩。
“你自己喝吧，我不喝了，喝多了伤身体。”顾青岩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将杯子放到茶几上。
“年纪轻轻的，怎么心态这么老啊。”张承继续品着高脚杯里的红酒，跟顾青岩说着今天在医院看到的那个女人的事情，“你知道吗，那个小女孩的妈妈，自始至终都没掉一滴眼泪，最后护士将小女孩推到太平间的时候，那个女人喊了一句。”张承看着有些发呆的顾青岩，“你知道她喊了句什么吗？”
“是不是，那个女人拽着你的衣服，跪在地上求你救救她的女儿？”顾青岩抬头问张承。
“不是，那个女人说了句，‘顾青岩，我恨你，你他妈的就是一混蛋’，当时我就在想，这个女人到底是有多恨她男朋友啊。”张承慢悠悠的说出今天在医院里那个女人最后喊出的那句话。
“然后呢？”果然是顾飘，那这么说的话，顾念卿真的死了，那个自己看着出生，是自己最爱的女人的骨肉但是却不是自己的孩子就这么死了，或许真的就是因果报应吧。
“没有然后了，你怎么突然对这个女人这么感兴趣？”
“省的你说我冷血。”
“我还真就觉得你够冷血的，萧宛云等了你这么多年，马上就该订婚了，你居然把人家给甩了。”
“不喜欢，就分了，省的结了婚以后天天吵架，闹心，还是趁早分了好。”
“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要是清一愿意和我结婚，别说是天天吵架了，就是她天天打我，我都乐意。”
“没看出来啊，你不是是有受虐倾向吧。”
“去你的，你才有受虐倾向呢。”张承抓起身旁的一个靠枕向顾青岩砸去。
“不带你这么玩的，你欺负人。”顾青岩稳稳的接住了张承砸过来的靠枕。
“鄙视你。”说着，张承还做了鄙视的手势，“你知道那个小女孩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
“叫顾念卿，当时我听到这个名字，我就猜到给这个小女孩起名字的人一定是个很痴情的人。”
“你怎么知道，名字又不是你起的。”
“念卿，念卿，思念着卿但是卿却无情。”
“好好地一个名字，让你一解释怎么听着这么难听。”顾青岩合上电脑，“我去睡觉了，你走的时候记得把门锁上。”顾青岩抱着笔记本电脑进了卧室。
“不是吧，这么容易就触景伤情了？”张承看着顾青岩的背影有些孤独和落寞，嘴里念叨着。
顾青岩回到卧室，站在窗户前看着夜晚H市的景色，他记得那个晚上他和顾飘一起站在阳台上，顾飘让自己答应她陪她到永远，但是她却提前背叛了自己。顾飘如果当初你不带我去医院做那份亲子鉴定，是不是就没有后来这么多的事情发生了，是不是我们真的可以相守一生。
这一夜，顾青岩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都睡不着，他想起顾飘通过电子邮件给他发来的顾念卿的照片。起身下床，打开电脑，打开桌面上的一个文件夹，里面全部都是顾念卿的照片。从刚出生一直到一岁左右，照片上的顾念卿大大的眼睛，右脸颊上有个小小的酒窝，笑起来很好看，长大了一定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顾青岩看着照片上的顾念卿，一瞬间竟失了神，这么可爱的孩子，为什么有这样一个母亲，真的是因果报应吗？
顾青岩关上文件夹，手指放在鼠标右键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将那个存着顾念卿照片的文件夹删除。孩子，若是再投胎一定要找个爱你的父亲和母亲。
萧翰霆在H市的天赐园公墓给顾念卿找了一块墓地，顾飘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顾念卿下葬的那一天，陈姐也从Z市坐车赶了过来，她没想到这么可爱的孩子说没就没了。顾飘站在顾念卿的墓前，双手合十轻轻地祈祷着，“念卿，妈妈把你留在这里，是因为这里离爸爸很近。念卿，下辈子一定要做个幸福的孩子，不要再遇到像妈妈这样不负责任的母亲。”
天赐园公墓位于H市郊区的一座山上，环境还算幽美。山上起风了，顾飘依旧是站在顾念卿墓前不肯离开，萧翰霆怕她着凉了，就把自己的外套脱了给顾飘披上。
“你说，青岩会不会来看念卿。”顾飘抬起头看着萧翰霆，眼中闪着泪花。
“走吧，他若是有心，会来看念卿的。”萧翰霆拿出纸巾递给顾飘，顾飘接过擦干泪水。萧翰霆扶着顾飘下了山，开车带顾飘回了Z市。萧翰霆开车送顾飘回了家。这一次顾飘很主动的提出要请萧翰霆到家里坐一坐。
在H市待了很久没回家，顾飘一打门屋里就扬起一阵灰尘。屋里的沙发和桌子上都布满了灰尘，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萧翰霆看着屋里的状况，“算了，先去我家吧，我打电话让人把这里收拾一下，明天你再回来住。”拉着顾飘的手准备出门。
顾飘站在客厅里，不愿意离开，如果记忆也可以蒙上一层灰尘，让人能够慢慢忘却该多好。
“怎么了？不是去我妈家，去我家。”萧翰霆以为顾飘是不愿意见自己的父母。
“你让人过来收拾屋子的时候，记得让人把卧室也收拾一下，除了书以外，其他的东西全都扔了，还有卧室门口墙上的那幅画，让人重新把墙漆一遍。”
“嗯，我知道了。”萧翰霆看了一眼顾飘，知道顾飘这么做是打算忘记顾青岩，但是有些人有些事越是想去忘记却记得越清楚。
萧翰霆开车带着顾飘来到一个很普通的居民小区，萧翰霆将车停好就带顾飘上了楼。萧翰霆拿出钥匙打开门，面积不大，大约有六十平米左右，屋里很干净整洁，不像是很久都没人住过的样子。
“你不是和你爸妈一起住吗？”顾飘有些疑惑的看着萧翰霆。
“嗯，以前觉得在家不自由，所以就买了这套房子，后来自己搬出来住了一段时间发现还是和爸妈住在一起舒服，一个人住没有家的感觉。”
“真是钱多没地方花啊！”顾飘略带鄙夷的看着萧翰霆，不禁感概。
“没有，这房子我到现在还还着房贷呢！”萧翰霆赶紧为自己解释。
“不信，你都是公司的总裁了，居然还在还房贷？这说去谁信啊！”
“真的，公司又不是我的，我也是靠工资吃饭的，说白了我其实也就是一白领阶层人士。”
“你，白领阶层？你要是白领，那我不就是贫下中农了。”
“估计我离贫下中农也不远了。”萧翰霆叹了口气，想起那天萧知远大发脾气时说的话。
“怎么了？你爸妈不会把你扫地出门了吧！”
“快和扫地出门差不多了。”
“说说看，让我也乐呵乐呵。”顾飘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萧翰霆。
“我妈说，要是我再不赶紧给她带着儿媳妇回去，她就让我爸开除我。”萧翰霆看着顾飘的眼睛，一脸认真的说着。
“鬼才信你。”顾飘根本不相信萧翰霆说的，这只是他在开玩笑罢了。
“真的，实话，我这个人不说谎的。”
“要想让男人不说谎，比用水淹死一条鱼还难啊！”顾飘在屋里巡视一圈，从客厅转到厨房。
“你不能一棒子打死天底下所有的男人啊！”萧翰霆跟在顾飘身后，从客厅跟到厨房。
“实话，爱信不信。”顾飘在厨房里转悠了一圈，除了锅碗瓢盆没发现任何能够直接吃了东西，“你不是会做饭嘛，怎么家里一点吃的都没有？”
“我最近一段时间都是在我爸妈家住的。”萧翰霆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算了，一会儿去超市买点菜吧，等会儿我给你做饭吃。”
“今天去外面吃吧，你刚出院，明天你再给我做饭吃。”
“明天？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你确定你要出去吃？”顾飘记得有一次萧翰霆问她，什么时候自己能给他做顿饭。
“明天再做吧，我不想你太累了。”萧翰霆走到顾飘面前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顾飘就那么任凭萧翰霆拉着她走出门外，没有丝毫的拒绝，青岩，如果这一刻是你该多好。
“那看在你今天晚上给我找住的地方的份儿上，那我明天做顿饭补偿你。”
顾飘，我不要补偿，我只希望你能开心就好，就算你最后选择的不是我，我也希望你能永远开心、幸福，忘掉过去的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吧。
日子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过着，顾飘现在的上司是个南方人叫薛建伟。薛建伟虽然个子不高但是却十分有能力。薛建伟很欣赏顾飘，这当然主要是因为顾飘加班从来都是毫无怨言，他也有意提拔顾飘，所以就经常带着顾飘去参加一些公司的酒会和宴会。久而久之顾飘的酒量也提高了许多，一般半瓶白酒下肚，顾飘还能保持头脑清醒，虽然走路有些摇摇晃晃，但是大脑很清醒。
对于顾飘经常一身酒味儿，甚至有时候顾飘身上还会有很重的烟味，萧翰霆也劝说过顾飘，但是顾飘只当做是耳旁风一般，当时信誓旦旦的答应了，转过头就忘得一干二净。萧翰霆拿顾飘没办法，只好经常买些养胃的东西给顾飘送去。
这天下午下班之前薛建伟告诉顾飘晚上有个饭局需要参加，让她提前准备一下，地点是九州国际酒店，晚上七点。顾飘想起来几年前萧翰霆请她和李晋吃饭，也是在九州国际酒店，应该可以说那顿饭让她认识了萧翰霆，也让她彻底失去了顾青岩。
离晚上七点还有两个小时，顾飘决定回家换身衣服，穿着一身职业装去参加饭局肯定会被人笑话的。顾飘换好衣服提前到了九州国际酒店，在酒店对面的一个咖啡馆里坐着等薛建伟。顾飘抬起胳膊看了看时间，距离七点还有一会儿，从包里拿出手机给萧翰霆打了个电话。
“顾飘，有事吗？”萧翰霆这会儿还在办公室，声音有些微弱。最近连续几天胃都难受的厉害，吃下去的东西很快就会吐出来，有时候甚至能在吐出来的东西中看到一抹鲜红。萧翰霆怕真的就像是顾飘当初说的那样，就一直拖着也没去医院做检查。
“翰霆，胃不舒服了？”顾飘听出来萧翰霆声音里的虚弱。
“嗯，有些胃疼。”萧翰霆也不再向股顾飘隐瞒。
“你让秘书去给你买份粥吧，别晚上又不吃饭。”顾飘在电话的这一端劝说着萧翰霆。
“我让秘书下班了，我想喝你煮的粥。”
“七点的时候有个应酬，我现在回不去。你别任性了，你给小陈打电话，让他赶紧接你回家。”
“我就想喝你煮的粥。”萧翰霆声音里略带撒娇。
“不管你了，疼死活该。”
“顾飘啊，你什么时候能对我温柔点儿啊。”萧翰霆按在胃上的手又加了一分力气，声音里却又多了一分温柔。
“你乖乖听话，我就对你温柔点儿。你让小陈赶紧过来接你，不然我一会儿打120，让救护车接你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