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锦欢被嬷嬷搀扶着往新房走去,头上的喜帕薄如轻纱,阻隔了她的视线。她唇边一笑,看着脚下,满地霜华,可以想象那深蓝色的天幕上,必然是挂着一轮满月。
本应是瑞王送她来到新房,却不料礼成之后瑞王竟然怀中抱着美人,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命和她一起来到东越的嬷嬷送她回新房。
这无疑是极大的侮辱。
“公主您别难过,今儿这个日子是东越皇后亲自选得,二月十五,宜嫁娶,诸事顺遂,是一个难得的良辰佳日。再说公主容貌出尘脱俗,琴棋书画样样具佳,别的庸脂俗粉怎么比得上公主。等到王爷发现公主的好,王爷一定会善待公主的。”嬷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
莫锦欢没有说话,事实上她根本不会说话。她的身份是洛水公主,洛水不过只是东越的一个小小的附属国而已,她容貌倾国,却身有哑疾。
她今日所嫁的男人是东越瑞王。瑞王身份高贵,自小被皇后养大,深得皇帝喜爱,尽管性子骄奢,却依旧被看作是未来的皇位继承人。
身份高贵的瑞王当然是看不上她这个哑公主的。这桩婚事如果不是皇后力排众议,只怕她连当作瑞王一个小小的侍妾都不够格。
嬷嬷推开门,见本应洋溢着喜气的洞房内竟是半点烛火都没有,只有角落里一颗夜明珠散发着柔和却冷漠的光芒。房内一个侍候的奴才丫头都没有。
嬷嬷将她扶到床边坐下,轻声抱怨道:“今儿是公主和王爷大喜的日子,却连龙凤双烛都没有点,王爷他未免太不把公主放在心上了。难道是看不起咱们洛水只是小国么?公主您稍等,奴婢这就去寻对花烛回来。”
莫锦欢听着嬷嬷的脚步声去了,屋里静静的只剩她一个人,索性拿下喜帕,在手中把玩了两圈,冷笑一声,揉成一团扔在角落。
这时,原本僻静的喜房外突然传来繁杂的人声,混杂着脚步声,似乎都往什么地方赶去。
“那洛水公主贴身伺候的嬷嬷竟然去偷了如夫人的名贵首饰,被香儿给逮了个正着。”
“王爷极为宠爱如夫人,赏给如夫人许多宝贝,也难怪这贱婢眼馋。”
“那婢子不是洛水公主身边的人吗?手头应是非常宽裕的,怎么会做那种事?”
“听说洛水地处偏僻,生活极为贫穷。突然一下子到了极为繁华的东越,难免会起了这种心思。”
“哼,那个奴婢既然已随他们公主嫁到王爷府,依照王府的规矩,这种手脚不干净的婢子肯定要剁其手足。”
莫锦欢站起身来——嬷嬷的为人她很了解,做事极有分寸,断不是那种贪财慕权之徒。想当初,父皇还意欲给她一大笔赏赐让她养老,嬷嬷都拒绝了,如今只是去找对龙凤花烛,怎么可能会去偷什么名贵首饰?
此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两个面容冷漠的婢子站在喜房门口,其中一个眼神轻鄙,开口道:“公主,王爷有请。”
呵,看来这洞房之夜想清静也不行了。
莫锦欢跟着两个婢女刚踏进临水轩,就听见一阵阵棍棒声传进耳中。“你这下贱婢子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偷我们夫人的东西!”
“我……没有!”嬷嬷的声音饱含痛苦,“你们冤枉我!”
“还不承认,给我打!打到她承认为止!”
听到嬷嬷的声音,莫锦欢脸色一寒,只听跟在身后的婢子冷哼道:“还不承认,东西都是从这个婢子身上搜出来的,证据确凿。直接断了这个婢子的手足得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原本走在前面的洛水公主停下脚步,她皱眉,“王妃你停下来做什么?王爷最不喜欢等人了……”
话还没有说完,一记凌厉的耳光刮过,她错愕的捂住脸,看着那洛水王妃拿出携带的小册子,快速写到:“本公主的奴婢轮不到你这样的下贱奴婢来说三道四!”
莫锦欢丢下小册子,快步走向那施刑的人,单手握住那人的手臂,双眸冷冷的瞪向那人。
“公主,奴婢是冤枉的……”嬷嬷在看到莫锦欢之后,泛着死气的双眸有了一丝泪光。
莫锦欢咬牙,表示知道,她回首看向那施刑的人,红艳的唇无声说道:“我看谁还敢打!”
她狠狠放开那人的手臂,半跪在地上,伸手去擦嬷嬷唇角的血迹。
“怎么停手了?继续给本王打。如果打死的话,剁其手足,丢出王府喂狗。”
大堂里屋里传出一道富有雌性的嗓音,正是本该洞房花烛的瑞王。
所谓声如丝竹,大抵就是这样。瑞王的嗓音慵懒邪魅,带着一丝如酒醉春风般的微醺。
可这样好听的嗓音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残忍。
“王爷,您不要这样生气嘛。还是等王妃姐姐来了再做定夺的好。”紧接着,一道娇滴滴的嗓音道。
“为什么要等那个哑子?本王既然已经娶了她,她的贱命就是本王的,更遑论她身边一个小小的奴才。”话语里面充满厌恶。
莫锦欢无声轻笑,真是她的“好夫君”啊!
回头看着还趴在地上的嬷嬷,她身上的伤很重,要赶紧医治。
莫锦欢小手对即将昏迷的嬷嬷比划道:“嬷嬷,你不要害怕。今晚我必能保你。”
嬷嬷怔怔看着莫锦欢,心中喃喃道,今晚的公主,似乎和平时感觉很不一样。
莫锦欢转身,一步步踏上青色的阶梯,看着里屋灯火通明,不时传来娇媚的笑声。
她挑眉,一脚踹开了房门。
娇媚笑声戛然而止,如夫人错愕的看着站在门口处的美人。
洛水公主容貌倾国,果然名不虚传。饶是她自负容貌过人,也生生被比下三分。不过,容貌再美又怎么样,一个哑子怎么讨男人的欢心。
想到这,如夫人放下心来,娇笑着,莲步轻移,走到莫锦欢面前,盈盈一拜,娇甜的声音堪比黄莺,“妾身给王妃娘娘请安了。”
莫锦欢看也没有看她,身子擦过她,走到半卧在软塌上的,她今晚嫁的男人,东越瑞王。
瑞王只着白色中衣,手里拿着一盏金色的酒杯,一双凤眸在灯光下尤为显得流光溢彩。
而此时,这双凤眸中闪过一丝不悦,还不待说什么,就见莫锦欢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眉宇间有着一抹同样的冷笑,小手比划着道:“她没偷,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