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神秘男子

他见我不答话，也就不再追问，覆手从袖中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将里面所盛的白色粉末洒在我手心的伤口上，再取出一条干净的帛带替我包扎好。
那白色的粉末凉凉的，正好消除了伤口处的灼痛感，我抚着帛带对他笑了。
他又勾一勾唇角，拉起我的手将一朵粉色的花放入我的手心：“你一路寻来，无非是想寻得它。不过那片桃林离此处尚远，今日你定是寻不到了。这桃花是我刚刚经过桃林时摘的，且送与你吧！”
我讶然望着他，心中的疑惑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哪里？”虽然爹爹总能猜到我心里头想的什么，但这并不意味着随便是谁都可以看透我的心思吧？至少彼时我是这样想的。
他摸摸我的头，笑容中似带着丝丝宠溺，那笑容和爹爹的有些许不一样。虽然爹爹也爱这样摸着我的头笑，但……他的笑容中，竟多了几分令我莫明依赖的味道。
“以后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我能救你这一次，却不是每一次都能救你。”他并不回答我的问题，说完这话，他缓缓站起身去。高高大大的身影挡住了他身后夕阳的光芒，我抬头，目光划过他好看的唇角，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其实那时我心中也是充满了感激的，只是因为年龄太小而不懂得该如何表达。手中粉粉的花儿在风中微笑，五片花瓣紧密地挨在一起，包着淡黄的花蕊。我心道原来是桃花，一时不知是该欣喜还是失落。
爹爹寻到了我，眼中又喜又恼，可看到我平安无事，他终还是没有如何责怪我。爹爹将我抱起的时候，我欣喜地想告诉他之前自己是如何避开凶猛的野猪，想要告诉他，是那个穿着墨绿袍子的人救了我。
可待我回头看去，林子里除了爹爹和凤家的仆人，哪里还有什么别的人。有的只是那夕阳红红，微风徐徐。垂首再看，手上的帛带不见了踪影，伤口亦不见了踪影。就如刚刚做了一场清晰的梦，梦里有一头彪悍的大野猪，还有一个会吹笛的神秘男子。
于是，我什么也没有说。
此后，一晃便过去了三五年，这三五年里，我再也没有见过任何同他相似的人，他也并不曾出现在我的梦中。日子一天天过着，他的身影在我的记忆中一点点淡去。于是，我就真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梦中，有一个我莫名信赖的男子。
儿时的记忆总是容易被匆匆划过的时间冲刷，一点一点，淡了，模糊了。就算突然再因一些事情而想起，却也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再也看不到清晰的轮廓，淡淡的，令人怀念却无法触摸。
然，那一个梦，在我十岁那年又出现了。梦中，他依然还是初时见到的模样，而我，已经长高了许多，不再像幼时那般矮矮胖胖。
花灯节乃是所有小孩子向往的节日。每年入秋时分，天上的月儿分外明亮圆润，地上的花灯相互辉映。亭台楼阁，街道两旁，小桥流水处，一个个形态各异的花灯被小小的火苗照亮，在世间的各个角落中散发着星辰般的光芒。
花灯节前后会持续一整月，而十五那天，便是我最期待的日子。那一晚，皇宫中会燃放烟花，在黑缎般的夜空中呈现美妙绝伦的景象。皇宫建在京都的中央，但凡身在京都的百姓都能看到烟花盛放的美景。
每一年的这一晚，爹爹都会带我去离皇宫很近的一处茶楼，那个地方是京都观看烟火的最佳地点之一。茶楼的老板与爹爹是故交，因此我们每次去都能坐到极好的位子。
然而不幸的是，十岁那年的花灯节，我一时兴起将爹爹为我请来的教书夫子捉弄得很惨，令他愤恨离去并发誓再也不踏进我们家半步。爹爹得知此事后很是生气，当即一声令下将我关了禁闭，一个月内不准我踏出房门半步。
爹爹生那么大气是有缘由的。
一是因为那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是那短短半年里被我整得落荒而逃的第五位夫子，二是因为他是爹爹一直敬仰的前辈，听说爹爹为了请到他颇费了一番周折。
对于夫子的离开，我其实也颇感无奈。我不过是一时贪玩，将他收藏的据说已然绝版的一本惊世典籍偷换成了路边摊上两个铜板换来的小人书，而后骗他说那本典籍被我扔河里了捞不回来了。都说童言无忌，谁知他居然就信了，然后居然一口气没上来就咚地一声昏倒了。待他醒来后，他二话不说便捂了包袱走人，连个道别的机会都不留给我，而那本有价无市的典籍便当真从此再与他无缘。
如此这般折腾过后，那一年的花灯节我只能成天待在闺房内百无聊赖。每日听听窗外传来大哥的调笑话语，与他斗斗嘴，也算是无聊生活中的一大乐趣了。
十五的月儿悬于天际，像玉盘一样散发着莹色的光芒，我单手支着颐，坐在窗前望天叹息。
偌大的凤家大院自黄昏时分便安静了下来，我知道，他们都离开府上去赏花灯了。爹爹十分了解我的心思，在临走前特意吩咐下人拿走了我平日里用来撬门翻墙的工具，誓言绝不让我离开凤家大院半步。
我不曾猜到爹爹的火气竟能持续长达半月之久，我却又是个倔脾气，如何也不肯向爹爹低头认错。结果，那一个万家欢笑的夜里，我只能傻傻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待皇宫方向升起灿烂的烟花，那便是漫漫长夜中唯一的期盼了。
烛火在桌上轻轻跃动，皇宫那边时不时传来掌声与喝彩声，因隔得太远，听在我耳中无异于草丛里的虫子叫。我望着夜空，瘪着嘴巴幻想着花节灯热闹的景象，眼皮不知怎得慢慢变得很沉很沉。没缘由的，我趴在窗前睡着了。
可我又不确定自己是真的睡着了，因在闭上眼不久，我真真的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下意识地，我抬眼看去，遂惊讶地发现窗外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月光洒下，照着他随风轻舞的墨色长发。
似是熟悉的身影转眼到了跟前，我望着他唇角的微笑，突然在记忆中搜寻到了他的影子，于是腾地站起身来讶然道：“是你！”
数年未见，他的面容没有分毫改变，依旧是满含笑意的狭长的丹凤眼，依旧是棱角分明的面庞。就连那一身墨绿的袍子，也和初次遇到时一样。他抬手抚着我的头，带过一阵怡人的花香：“小琉璃长高了不少，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了。”
“你是怎么进到我家来的？你会武功对不对？小时候遇到你，我什么都没有说，你却知道我心中所想的，你……你是神仙吗？”其实那个时候关于神仙的传说也是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世上有没有神仙我并不知道，只知道说书先生口中的神仙们都是神通广大的，就像眼前的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