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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此非归宿踏雪去(二)

邪魅乱天下 钟鼓楼 2025-01-23 12:52

由于火眸太过招人侧目,安卓便从街市上买了一方素纱斗笠为我遮面。头罩方纱和安卓漫步在街市上,原本繁华的萧城街市再无那天清巧节的热闹,满街便是被疫症驱赶离乡的郊外百姓,而这些人中不知何人身上就会带着随时症发的疫源。
想到这里我满心惊慌,止步透过白纱看向一旁同样白衣的安卓,问道:“安卓,你可知有什么方法能让我现在就和父亲取得联系?”有灵力的人定然不需要非得想见才能互通心思,因而我问了安卓这个问题,想来他作为安离宫左使应是知晓此等事情的。
安卓思虑片刻,松开微皱的眉宇说道:“虽然属下没有这个能力亲身验证,但曾听闻我父说过,宫主在得到灵力后,只要心中凝神冥念便能可同有灵力之人互通心思,然而安卓难以确定此事是否属实,少宫主不妨一试。”
未等他将话说完,我便开始了冥思默念,全神集中感到脑海中升腾起一股热流,从分散四方到越渐归合一处。是了,这种感觉很不一般,似乎只要我想便可以主宰任何人的心神,可以抵达任何人的内心,同时,也可以摧毁任何人的元神。
在我心神归一时,一串文字从心底冒出,好像是原本就存放在那里,只待我轻掘便全然展现在我的面前,于是我的唇形轻启却抑声于喉中默念道:“此我无极,万物归一,无所不及,无人可逆,我乃无极石第十九代传人离忆雪,求语我父安离宫宫主离若谦,无极灵起!”
我和安卓顿在街道的一旁,不时有几个人侧目看看我们,似乎我们滞留在街上是很不可理解的事情。的确,如今疫症四起,谁会大肆地在街上滞留不前,当然是避得远远的才对罢。
然而此时我已无心去管这些许了,无极石仿佛寻觅了很久,当我的心神中终于出现一声低沉的轻喃“是你吗,忆雪?我的女儿?”旁人自是听不到我心神中与父亲的冥语,所以当安卓看到我若雪的脸颊划过一滴晶莹,不觉急声叫道:“少宫主,何事如此?”
顾不得回答安卓的急问,我只是被这一声低语震撼了,这声音的主人定是个久经沧桑的男子,稳重踏实又身肩重担,而且对我亦定然疼爱呵护有加。不用见到他本人,我已能感受到他那声音中满含的担忧和激动,我确定不是因为我能给他带来任何的东西,他的担忧仅仅是为了我——他惟一的女儿。
后来有人问我从何确定父亲对我很好,我摇头笑了笑,不为什么,只因为他那因惊喜颤抖而稍显沙哑的声音,那不敢确定又急于求证的迫切语气,是我此生第一次听到。没错,这声音、这语气,是出自那个被我称之为父亲的人,我此生的父亲。
语音中有着些微的颤栗,我忍耐住心中极大的冲击,稍稍舒了口气才正色说道:“爹爹,是女儿。”听到离若谦的声音顿了顿,我知道他亦是内心格外欣喜却又极为好奇我这段时间的去向,因而我抢在他之前继续说道:“父亲,带女儿回去再向您说明这些时间发生之事,女儿现在有一事未了所以还无法归宫。”
“什么事,安卓不在吗?”离若谦的语气中有些埋怨安卓的办事不力,一边又担心着我为何事所扰,所以少不得言辞中多了几分厉色。
我一听连忙解释道:“爹爹莫怪安卓,我和安左使才会面不久,而且这件事,以安左使之力不足以办得,须得爹爹亲示。”无视一旁怪色行去的路人,有几个顽劣之徒看到我和安卓站在街侧便妄图过来挑衅,然而安卓一个冷厉的眼神扫过,他们便悻悻地夹尾逃离。我微微颔首轻叹,纵使皇甫宜道再怎样功苦,一个城邦乃至社稷却总也少不了这般的市井亡徒。
离若谦越听我话中严辞越觉得心急,满心只想让我早点归去,而他也暂时停下对为非歹人的追踪,先确定我的安好与否,他正声道:“忆雪,快点说究竟何事,什么事定要为父亲历?”
“疫症。”短短两字,然足矣让离若谦明白我所言之意,可我仍然耐心地补充道:“爹爹,女儿这段时日一直身居萧城,这里百姓淳朴却因歹人所害忽染疫症,若是疫症不除,忆雪是决然不会离开萧城的。”此刻若是我的头纱经风拂起,安卓定然会看到我眸中火焰闪烁,这说明我体内灵力更为沉稳。
“呵呵……”听到我的厉声陈词,离若谦居然轻笑了起来,我自是一头雾水,将要询问之际便听得离若谦笑道:“笨丫头,可曾记得为父说过,安离宫传人最值钱的不是相貌也不是经略之才,而是我们这一身的灵血啊!我们自出世便灵力随身,深入骨髓使我们的血液化异,灵力沉定之前在我们体内纠缠反复,所以我们的心血都经历了入魔走火,早已化为了一身毒血,若为他人误食便使那人回天乏术,然而却又能据以毒攻毒之理化解百毒。”
离若谦说的一席话使我茅塞顿开又呆愣原地,真傻,我还当真以为翎羽的九乌离心草能害我性命,事实上我本身就是个不会中毒之毒人!怪不得,怪不得翎羽看到我服毒只是满心伤痛,而并非似皇甫宜道般惊慌失常,九乌离心草乃万毒之首,假若是轩辕奕成给她的,她又从何能够寻得安离宫的独门解药呢?
那么,当时她为我摄住心神其实是假的了?她全记得,我顿现火眸之事她定然全都记得!不错,一个能在皇甫山庄中隐藏了六年的细作,怎么会轻易地被我摄住心魄,更何况那时我的灵力并不稳定,她很可能已经避开了我摄心的双眸。
可是我确定她守住了我火眸的秘密,否则轩辕奕成不可能只派一个翎羽来对付我。说不定,以翎羽身为细作的探事本领已经猜到了我是安离宫的人,尤其是我这一身素白身着和娇柔纤躯,她或许已经猜到了我就是安离宫的少宫主,她竟然比我自己还要早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所以,所以她才放心地对我用毒,既是完成了她的使命,又说让皇甫宜道应时喂我解药,不让他们发现我本身对于毒物的化解能力,恰到好处地为我掩饰了身份。原来如此,原来翎羽直到最后一刻都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守护着我,守护着我不可轻易言说的身份!
为什么,为什么我早没有想到呢?是我经世尚少,所以还不足够看清人心,不足够辨非明是,由此才冤枉了翎羽,冤枉了她对我生叛。傻瓜,翎羽,我们都是傻瓜,我傻就傻在看不清真相,而你,就傻在明明没有背叛我,却为何要给自己扣上如此重罪伤我心思!
收了无极灵力,我在安卓的依傍下脚步逶迤地走向井边,指含口中用力轻咬,伸手将血液滴在水井之中。不用多,一滴便足以让整口井的疫毒化净。
我终于明白爹为何二十年前让皇甫忌辰二者选一,因为世事总无两全其美,有所得必然要有所失,不可以让人养成贪婪劣性。
由之,纵是皇甫宜道此刻就站在我身后不远处,我也心无旁骛地将血滴入井中,却听得方听到过不久的温声冷然响起:“姑娘何人,在往井中投放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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