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气急败坏的走下车跨到他面前,“你到底想干嘛啊?”
淳于澈一脸平静将手中的保温杯递过来,“给你水喝药。”
我将脸埋进夜色,“不用,我车里有水。”
对方眉头微攒,“好像没有吧,我没看见你车子里有水,连后备箱也是空荡荡的。”
我瞪着他,刚才我进药店时他将我的车子扫视一遍,更令我羞愧气愤的话还在后面。
他压低声音说:“矿泉水最便宜的也要一块五,一块钱丢给要饭的都嫌少。”
靠,他怎么知道我包里就剩下花不出去的一块钱?
“我看你的钱包。”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自然。自然到让人不觉得这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
“谁教你乱翻别人的东西?”我难堪又无地自容的说,“难道是你后妈夏如画教你的么?”
淳于澈满脸不自然,“我不叫她后妈,我叫她阿姨。”
你叫她老祖或者干妹妹都不干我的事了。在国外长大的孩子就是那么奇葩。做坏事都做的心安理得。
他把水再次递过来,“先吃药吧,别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我宁愿疼死都不会接受他的施舍。我鄙夷瞪他一眼,打算继续无级变速的开着我的熊猫颠簸回白婶家。
他挡在我车门前,沉静唤一声:“贝沙。”
“我叫苏贝沙,请淳于天才连名带姓的叫我,咱们不熟。”
对方眼睛带上笑意,“你都说咱们了,咱们能不熟吗?”
见识过他的无耻,我没打算在这黑黢黢的道路上跟他贫嘴找不痛快,一把推开他,压低身子坐进车里。刚要关上车门,一双手臂挡在车门口。
只要我心一狠,使劲一拉,淳于澈的手肯定半废了。可惜了那么好看的一双弹钢琴的手,虽然他说已经好久不弹琴了,但我始终记得在我最初的青春年华里,这张修长的手曾为我擦掉眼泪,曾轻轻的或紧紧的拥抱过我,也曾为我弹出最最华丽的乐章,尽管这双手不再属于我,可我还是舍不得。
我坐在车里与弯腰站在车门口上的淳于澈互望。我们就这样良久的用眼神互动,他深沉如海洋般的眸子里我竟读不出丝毫信息。
我认为那双眼睛里带着对我感情,可从他的癫狂行为举止来说,我的想法就可笑了。在我瞪得眼睛发疼的时候终于走下车来,“不让我走是什么意思?”
“喝药。”他把水杯再次递到我身边。
怒火攻心,以毒攻毒,我被气得连胃都不疼了,为了不和眼前的仇人浪费时间,接过他递来的水将药一口吞下。
我刚坐回车子,他的声音从车窗外飘进来,“我知道你舍不得你家,我可以买下来。”
我把车子开得飞快,买下来,买下来他本尊住进来还是买下来送给我,真好笑,他的这些荒谬的举动到底是为了哪般啊?
后视镜里淳于澈的车子向苏宅方向驶去,想必是参加那妖女的生日宴会了吧。敢情现在的淳于澈一定想起当年与田诺心的那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
我的绝望里腾起一丝好笑一丝烦躁。
回到白婶的住宅,已经深夜。大厅里坐着一脸憔悴的乔一盟。他身边还有一个大大的背包,看得出他刚旅游回来,甚至没来得及回家。
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深深盯着我,“贝沙对不起,我不知道发生了这些事,我真该死,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竟没在你身边。”
我疲惫一笑,“不需要谁,苏家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
我的话过于尖锐,对方怔了一会,羞愧道:“至少能陪在你身边。”
半响我挤出三个字,“我很好。”
他突然拉起我的手,“跟我回家吧,妈妈和一晴会很欢迎你的,我们明天天一亮就登记结婚。”
感谢她在我落难时没有一脚踹开我,只是他的心意让我很不自在。
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沉默了半响我说:“现下什么心情都没有。”
“你别急,我想等你父亲回来了,一定会将公司夺回来的。”
所有人都说等苏轩回来,我把渺小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消失在印度的苏轩身上。
苏轩啊,大家都说你能回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你不能丢下我。你若狠心丢下我,我就一头撞死在贝二的墓碑上,你不要不信,我真的会,真的会啊。
乔一盟轻轻拥住我,“听说郁阑珊去印度找苏轩去了。”
我立刻推开他,“郁阑珊?”
我当初吵着要出国,刘伯伯说公司不能群龙无首,要我安定下来以振奋人心,我听信了他的鬼话没去成印度,眼下我想去都去不成了,我连一张机票都买不起。
郁阑珊竟去印度找苏轩了,这个女子很中情义,即使苏轩从来没正眼看过她,她一如飞蛾扑火般为爱牺牲着。
我突然觉得这样的女子很让人心疼,假如苏轩真要给我找后妈的话,郁美人是不二人选。反正夏如画也不会回来,反正夏如画在英国与淳于墨过着与世无争的逍遥生活。
我赌气的想,作为夏如画的女儿,我是不是应该向淳于澈问候一下他后妈的身体是否别来无恙?
乔一盟再次拥抱住我,“贝沙,这几天苦了你了,我真该死。”
被乔一盟拥在怀里的感觉十分陌生,虽然我做了他好几年的女朋友,可今天才是我们第一次第二次拥抱。
我再一次推开他,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借给我点钱行不?”
乔一盟偷偷瞥一眼打正扫房间的白婶,“我们屋里谈。”
卧室里,乔一盟将钱包里所有现金都拿出来,他又递过来一张卡,“我的钱你随便花,别客气。”说完他得意一笑。
我接过那些让我脸红心跳的东西,小声嘀咕:“我会还你的。”
第一次向别人借钱,感觉真不怎么好。
对方如蚊虫般呢喃:“不用还。”
乔一盟给我讲了整整两个小时的冷笑话,他才背着他的旅行包离开白婶家。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他说:“贝沙,我明天早上来接你吃早餐,然后继续给你讲笑话。”
我浑身一冷,无奈地勾了勾嘴角。
他讲了一大堆笑话,我只记住一个:有两只大公鸡相爱了,婚礼当天一只公鸡下了一只蛋蛋送给令一只公鸡。然后故事就结束了。
我眨眨眼睛看天花板,这也算笑话?这也算冷笑话?
为了防止乔一盟大早上过来接我,扰我计划,我抹黑起个大早赶到机场买了最近一班通往印度的机票。
跟苏轩毫无关系的郁阑珊都去了,他唯一的女儿怎么可以呆在中国大陆上无动于衷呢?我坐在候机大厅里期待着我在异国他乡见到苏轩后,苏轩第一句话会说什么。
“你怎么来了?”
“你来干嘛?”
还是“哦,我的女儿,你来拉。”
“哦,乖女儿,你来接爸爸拉?”
我越想越肉麻,苏轩应该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当我想入非非之时,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我接通后带着满身杀气赶去苏宅。
TMD田诺心你若敢动苏宅一毫,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当我火急火燎赶到家时,院中梨花树下站着几个伐木工人。他们拿着锯子斧子对着梨花树一顿比划。
“住手。”我大喊着跑过去,指指梨树,“谁要砍了这梨树先砍了我。”
被我的威慑震住,伐木工人面面相觑一番,稀里哗啦放下手中的工具。
田诺心穿着紧身豹纹超短小皮裙,风情万种扭过来,“我在电话里说要将你家这颗碍眼的梨树砍了,你这么快就赶来拉?刚才我听着你好像在机场,要飞去哪里逍遥啊?”田诺心将肩膀上的狐狸披风正了正,眼睛眨的像是抽筋。
田诺心的品位真不敢让人恭维,她这套装备就怕别人不知道她是鸡。
我鄙夷道:“你还是先回屋去吧,穿的这么多捂出痱子怎么办啊?”
田诺心哈哈哈笑得跟白骨精似的,“苏贝沙啊,我觉得你比上学时候有情趣多了,那个时候的你啊,十个碾子压不出一个屁来,只会装深沉,现如今也会诙谐的骂人了。你当年若有现在这般爽朗说不定我会看你顺眼点。”
我呸,我在心里呸呸呸。
田诺心红唇轻启,“你说你昨晚大半夜的跟淳于澈来了怎么又走了呢,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我们大家玩的多开心,淳于澈陪我一整晚呢,啧啧,这个淳于澈啊越来越有男人味了,可惜啊你装纯装的过瘾,没尝尝他,真是可惜了。”
我恨不得夺过工人手里的斧子,一斧子朝她天灵盖劈下去。
我的节操只是碎了,田诺心这货简直是没节操。
淳于澈昨晚陪了她一晚,呵,淳于澈这东西也越来越不是东西。没节操跟无下限真配啊,绝配啊!
我肺部的火气噌噌往上冒。大门口驶过来一辆皮卡车,车上下来好几个装修工人。田诺心一扭一扭的走过去,“按照我说的装修风格该拆的拆该装的装。”
那些个工人开始从车上卸工具。
我跑过去吼道,“谁也不许动。”
正搬腾带劲的工人门一脸诧异的望着我,田诺心翻翻白眼,“你们别听她的,我现在才是这栋房子的主人,我说拆就拆我说毁就毁,我说一把火烧了就一把火烧了。”
我一把揪住田诺心的脖子上的狐狸毛,好久都没打架了。非要开开荤不可,“你若敢动这房子,我扒了你的皮你信不信?”
田诺心脸色苍白起来,一手扯着快被我勒死的脖子,一边说:“你敢,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我没打算活,不过我肯定让你死的相当凄惨。”
田诺心大吼:“来人啊,快把这疯子给我拉开。”
她这一顿吼,把屋子里的人都吼出来。院中的伐木工和装修工人都傻愣愣一张脸看一个女人欺负令一个女人的情景剧。
我这个女人的震慑力相当强大,强大到没人敢上来帮忙,我此刻终于意识到,我不愧为苏轩的女儿,他身上凌厉骇人的气势名正言顺毫无保留的传到我身上,原来这种气势一直隐藏在我体内,田诺心这小贱人在不知不觉中打通我的任督二脉,我这满身骇人的气势也该好好挥发挥发。
从屋里赶出来的小丫头们大婶们没一个敢上来,只有一个胆大的人,声如蚊蝇的说:“有话好说,快放了田小姐吧。”
我用力一推,田诺心被重重摔倒地上,她捂着脖子不停咳嗽,此时身旁的人才上前安慰。
刘伯伯皱着眉头从天而降,“心心怎么拉?”
田诺心只顾得上咳嗽顾不上说话。
我一听心心这两字,胃部一阵接一阵痉挛。刘老头比蛤蟆冷总更令人食欲不振。
刘老头扫我一眼,问怎么回事。
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这种不要脸的老色鬼,我看一眼都恶心,肯定不会跟他讲一个字。
院子里的工人们七七八八的将经过加油添醋的叙述一番。刘伯伯点点头走近我。
“苏千金,我知道房子被我买了你很不痛快,这个我能理解,但是既然房子已经到我名下,你这样阻止心心也说不过去,看在与苏董交情很深的份上,我给你三天时间,你若能将这房子买回,我便把房子让给你,倘若三天之后你买不回这套房子,大伯就对不住你了,像今天这样的事,我不想看见第二遍。否则……”
三天,把房子让给我,说的真让人感动,这房子本来就是苏家的。我冷哼一声,看得出他和苏轩的交情的确很深,在苏轩下落不明之时将公司改到他名下,眼下又给我三天的时间筹款赎回房子。三天,好大方啊。
眼下恶心人的刘老头说的话句句在理,我只得丢下一句,“三天之内谁也不许动房子一毫,否则我就跟她同归于尽。”
当我走到大门口时,缓过来的田诺心赶过来,嗓子哑得跟公鸭子似的,“苏贝沙,我突然间做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