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三个小时才钓上来的一条半死不活的小白鱼不急不缓放进水桶里。
对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我这厢要拿捏好代理董事的架势,我干燥的嘴唇微微启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先说哪个都一样。”
田诺心瞪着一双月亮眼睛,半张着嘴巴跟吞了苍蝇似的。好半响她才开口,“你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你不也跟以前不一样了,哦,不,应该是你从来都是这副德行,当年一副小绵羊姿态接近我,好让我没有防备心理轻松对我黑手。
考虑到代理董事的风度,我淡淡开口:“有话快说吧,说完就闪人,你挡着我信号了。”
田诺心脸色一阵青紫,把嘴张的更大一点,这回好像吞了一群苍蝇。
此时小肉团手里捧着那条半死不活的小白鱼晃悠到我面前,他凄惨惨道:“亲妈亲妈鱼儿不动了,为什么不动了,是不是死了?”
我看小肉团撇着嘴快哭的样子,低下身子安慰他:“鱼儿困了,它睡着了。”
小肉团立刻精神了。
田诺心的一句话让刚缓过来的小肉团哇的一声哭出来。
“明明是死了,骗小孩子好么?你们这样的人就是虚伪。”
小肉团拍拍小鱼的肚皮,哭的更凶了,“亲妈骗我亲妈骗我。”
我恨不得把这条鱼扔到田诺心那张欠扁的脸上。
我蹲下来,温柔的安慰小肉团受刺激的小小心灵,同时一双眼睛凌厉的扫在田诺心身上。我在这一柔一钢的角色中转换的如鱼得水。
田诺心被我眼光刺的有些不安,他踩着十五公分的高跟鞋极度优雅的转身,“既然不想听我带来的消息,不如回家吧。会有惊喜哦。”
田诺心话刚说完,我便看到了惊喜,走的潇洒肆意的她啪的一声重重摔倒在石子小路上,她龇牙咧嘴脱掉脚上的恨天高,揉着脚踝嘀嘀咕咕诅咒着什么。
惊的是她,喜的是我,这样的惊喜才叫惊喜。我嘴角扬起圆满的弧度。小肉团似乎被我的快乐传染了,立刻破涕为笑,乐呵呵的指着跌在路边的田诺心,“那个姐姐好像乌龟一样。”
很形象,我不禁拍拍小肉团的脑门,刚才田家小姐的确摔得四脚朝天。
天诺心自然不是省油的灯,所谓夜猫子进宅,她大老远的给我传话来肯定没好事,我抱起小肉团,我得尽快赶回家里。看看家里有什么等着惊着我。
当我路过跌在石子路上的田诺心时,她轻声细语道:“你不好奇我怎么知道你在这么?”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向前走,跟这种人说话掉价。
“是淳于澈亲口告诉我的。”
我就当没听见,跨着流星大步钻进我的熊猫。
事实证明,骚包宝马小跑比我这天价熊猫要快很多。
我载着小肉团驶进苏轩宅邸时,田诺心正坐在院中的石桌上悠闲的品咖啡。她脚上仍是那双占尽海拔优势的鳄鱼高跟鞋。
我看见院子中一片慌乱,苏家的女工们哭丧着脸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出来。院中的空地上摆满了各种物品。
饭桌,台灯,书橱,鞋架,甚至锅碗瓢盆都请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白婶自大厅走了出来,拉着一张脸说:“小姐你终于回来了,我们联系不到你,先生公司出事了,先生的所有财产全被冻结收回以偿还公司欠下的债务。”
经过我同意了么?经过苏轩同意了么?我不过消失的一小阵,情节竟然神速发展到这种地步。
我失神的望着忙碌的女工们,田诺心迈着端庄的步子走来,“怎么样?算是惊喜吧。”
我看看她的脚,好像没受伤一样。斜睨她一眼,“你在这干嘛?”难不成看我笑话来了?
田诺心轻轻一笑,“这是我新买的房子,我不来这去哪呀?”
此话不得不让我正视眼前这位颇有心机的小丫头。应该说是颇有心机的女人更贴切。
颇有心机的女人很俗气的掏出高级粉扑一边补妆一边说:“你家帅爸爸的公司保是保住了,可江山易了主,你不肯牺牲你的肉体换得公司太平,我家冷总和你帅爸爸的心腹刘伯伯费尽周折将公司保下来,不过公司再也不姓苏。你在公司的股份还不够你偿还员工的债务,现下公司还有一些债务纠纷,大家看你可怜,考虑到你没偿还能力,打算不勉强你继续为公司效劳,所以说,你苏贝沙眼下跟公司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了。我这样说你能否听得懂?”
我被自家公司一脚踢出来了。我懂了。
我握紧拳头,额头渗出汗来,苏轩的公司果真被我搞黄了,怎么黄的我都不清楚,我死都死的不明白。
田诺心补完妆,照照镜子,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脸。她斜斜看我一眼,“苏千金的嚣张气焰哪里去了?果然呀,人要靠身份支撑的,没了背景和靠山,你就得装聋作哑当孙子。这样的滋味好受吧?”
我苍白着一张脸不说话,白婶以为我被气成这样,她拉拉我的手说:“小姐,你永远是我们的小姐,至少我不会离开小姐的,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等先生回来,看那些小人还如何得志。”
我微微点头,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消息来得太过震撼,眼下的残局我竟不知如何收拾。
田诺心将白婶扫视一遍,指指院中的一片狼藉,“仔细看好了,该拿走什么行动快点,我的东西已经搬过来了,别让我看着这些碍眼的垃圾。”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属于苏轩的东西,属于我的东西被一件件丢了出来。
苏轩不在了,我将整个苏家都丢了。我此刻万分痛恨自己。如果当初我将不要脸发挥到极致,求着淳于澈上他的床,或许他一个心软会对苏家手下留情,而今的故事发展已成定局,恐怕什么都挽不回。
我这装纯的人现在变成了丧家之犬。这就是装纯的代价?
白婶沉痛道:“先生对我很不错,他曾经为我买了一栋房子安置晚年,如今委屈小姐先住到我家去。我会好好照顾小姐直到苏先生回来。”
我觉得不苟言笑的白婶简直就是活菩萨,我倒霉催的落魄到这般田地,她还一口一口一个小姐喊我,还肯收留无家可归的我,我简直想抱着她大哭一场。
小肉团见我面色不对,拉拉我的手,“亲妈亲妈,要搬家么?”
我点点,“亲妈要搬到别的地方去。”
小肉团突然松开我的手跑到一堆大箱子小箱子面前,随手抱起一个勺子,“亲妈不要难过,团团帮亲妈搬家,团团帮。”他说着用力搬着一个小箱子,小箱子比他还大,肯定纹丝不动。
感谢上苍在我最痛苦的时候让这个小家伙陪着我,我身边的白婶和小肉团如天使般给我温暖的力量。
我将小肉团交给白婶,突兀走进屋去,屋里的小件已经被搬空了,只剩下一些大的家具用品。贝二的钢琴静静躺在地板上,我连过去抚摸下琴键的勇气都没有。
眼前空荡荡的,我的心也空荡荡的。破碎的灵魂似乎漂浮在满是尘埃的空气中正一点一点消散……
我的眼泪一瞬间贮满了眼眶。四下没人,我才允许它们掉落下来。
走出屋子看见小肉团正摇晃着淳于澈的手,小家伙摇晃的正起劲,走进了我才听见她用稚嫩的童音说:“亲爸,亲妈伤心了,这么重的东西亲妈搬不动,亲爸帮帮亲妈好么,亲爸亲妈不是一家人么?团团跟亲爸一起帮亲妈搬东西好不好。”
淳于澈低下身子,“好。”
小肉团欢呼着放开淳于澈的手重新跑回箱子堆,拉动一张很重的椅子,小小的脑袋上渗出汗来。
我将挤压在众多物品中的大嘴猴玩具递给他,“你帮亲妈拿着这个就好。”
小肉团立刻扔掉沉重的椅子,抱住大嘴猴玩具。
我见田诺心的眼皮动了几下。也许她还记得这个大嘴猴是她当年送给我的礼物。
我正思量要这些东西要搬到哪里,淳于澈的声音传过来,“田小姐能否麻烦你将这些东西搬回屋子,等我找到房子再来搬走。”
我回头只见田诺心粲然一笑,“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照做就是。”
田诺心趾高气昂的吩咐众人把刚刚搬出来的东西重新搬回去。
我走到淳于澈身边,咬牙切齿道:“这是我家的东西,你凭什么插手。”我可一点都没忘记害我至此的始作俑者就是身边这位装好人的虚伪伪君子。
与其摆出这副悲天悯人的活菩萨样子不如当初高抬贵手,放过苏轩的公司。
淳于澈深沉的我一眼,“你目前若能找到一个办法我就不闻不问。”
我确实一点办法都没有,别说这些东西,就是我自己都要露宿街头了。我没好气的说:“你干嘛来了?落井下石来了么?”
淳于澈侧身掠过我,抱起小肉团,“我是来接我亲儿子来了。只怕他跟着落难的公主吃苦受罪。”
小肉团在他怀中正认真地扯着大嘴猴的大嘴。
白婶拉拉我的衣角,提醒我,“不如暂时领了淳于先生的这份情,我家里也放不下这些东西。”
我还没来得及表态,几个身影闪过来,“小姐,白管家,我们怎么办啊?”
眼前站着五个苏家的女工。我能看出她们很舍不得这里。
白婶轻叹一口气,我对着几位阿姨深深一鞠躬,“是我对不起大家。”
大厨兼司机大叔也走过来,“我家就在本市,我暂时回家休息,等苏先生回来。贝沙小姐你别太沮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大家跟着附和点头。
除了大厨和白婶其余几位平日里都住在苏宅,这下要她们搬去哪里住,我望望田诺心,她聪明地说:“我这可不是收容所,我家的女工自然要用我亲自挑选的。”
就知道不该对那个该死的女人抱有任何希望。
“我收留,正好我们家缺家政人员。我全收了。”一道洪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