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你们俩，谁跟我走？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她提高了声音，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温岚。
“我在这个学校里实在呆不下去了，同学们都嘲笑我，看不起我。求你给我转一所学校吧，我想上学，但是我不想被别人嘲笑。”温岚哀求道，为了说服秦苏，她在说完之后还加了一句“妈妈”。
秦苏冷笑一声，然后斥责温岚：“你以为我是什么？摇钱树啊！我要供你们吃穿、还要供你们读书。我们家那几亩地都被你们那个赌鬼爸爸给输掉了，我拿什么养活你们？我能供你读书就已经不错了，你不说在学校好好上学，还被学校开除，现在又想转校。你以为你自己是谁？”
温岚小声说道：“对不起妈妈，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上学不会花你很多钱的，只要你少买一瓶化妆品的钱就够了。等我将来能挣钱了，我会加倍的还给你的。”
秦苏继续说道：“说得比唱的还好听。算了吧你，就你平时那副德行，又是跟我吵又是跟我打，将来我靠你还不如靠自己更靠谱呢。你想转学的话，等我和你乔叔叔的事情定了再说吧。”
温岚听到这话吃了一惊：“你和乔叔叔的什么事？”
秦苏慢条斯理地道：“你乔叔叔已经和他老婆离婚了，他很快就会成为你们的新爸爸了。他有的是钱，到时候你跟他说吧。”
温岚和温子玉都呆住了，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让他们一时接受不了。
秦苏看着他们吃惊的表情，不以为然地说：“你们不要大惊小怪了，知道这是我努力多长时间才换来的结果吗？你们只要跟着乔叔叔，以后什么事情都无后顾之忧了。他比你们那个赌鬼亲爹简直好上一千倍、一万倍。你们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秦苏说这些话的语气云淡风轻，温岚只觉得头顶快要炸开了。她大声叫道：“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你怎么就知道爸爸不会回来了？说不定他只是出了一趟远门，很快就会回来的！如果他知道你背着他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你有没有想过他会多么难过！”温岚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秦苏也生气了，她把筷子狠狠地摔在桌子上。
“你就只知道为你自己考虑！你那个该死的赌鬼爸爸输光了所有的土地，你让我拿什么养活你们？喝西北风吗？我也是人，我也有害怕的时候。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不想办法，我、你、还有你弟弟会沦落到什么地步？别人可以不理解我，可以骂我，但是你们就不行！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们的妈妈！”秦苏说着也哭了。
温岚哭着喊道：“你有手有脚，为什么不可以像别的妈妈那样，用自己的双手来养活自己？为什么非要走这样一条道路？你知道我和弟弟因为你要承受多少风言风语吗？你自己出去和那个男人风光快活时，想过我们在家里连一件御寒的衣服都没有吗？你说是为了我们，可是你又真正的关心过我们吗？”
秦苏尖叫道：“我不管你怎么说！我不管你们怎么埋怨我，但是我没有办法像别的女人那样安于现在的生活，我做不到！我比她们更年轻、更漂亮，我比她们更有思想，我就不该过和她们一样的生活！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秦苏瞪着泛红的眼睛，白皙的手握成拳头狠狠地捶着桌子。
温岚坐在火车上，望着窗外发呆。对面的小情侣再次熟睡了，列车员过来报时间的时候说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
她从行李箱里拿出最下面的一本日记，从她的小学老师告诉她写日记是很好的自我倾诉方式时，她就开始坚持这个习惯，并且坚持了十几年。
她翻出最下面的一本日记，弹掉上面的灰尘。铅笔写的字迹已经有点模糊不清，但是她依旧可以凭借模糊的字迹恢复当年的原文。她翻到他们争吵的那一天，从最后面看到这样一段话。
“她说，她的同学都不如她漂亮，可是每一个都比她嫁得好，过得好。她还说，每当她和她们站在一起的时候，看着她们穿着漂亮的衣服，戴着漂亮的首饰，她就觉得很自卑，很痛苦。这样的生活不该属于她，她本应该嫁一个更好的人，值得过更好的生活，所以当温良抛弃家里走了之后，她决定再拼一把。”
这些话是那天秦苏哭着跟她说的，她如实地把它写在了日记里。事情往往无法简单地就定义对错，她也不知道她是该对秦苏的做法表示赞成还是反对。她只知道自己的心仿佛像是一块逐渐下沉的石头，慢慢地浸在冰冷的水里，再也不愿意浮出水面来。
那时候她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无法依靠的，她不知道有一天秦苏会不会突然丢下她和温子玉离去，去追求她自己的幸福。她也知道温良是靠不住的，或许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那些无法依靠的人，她感觉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去付出更多的爱和关心，因为即使付出，她也无法从他们那里得到她想要的东西——爱。
可是她还有弟弟，温子玉。她是如此的爱他，当她已经慢慢放手秦苏作为自己的母亲这一事实时，她唯一的爱便倾注到了温子玉身上。
温岚叹了口气，呆呆地望着窗外。秦苏认为她的美丽值得她过更好的生活，并且最终，她也的确如愿以偿了。
温岚转学的愿望没有得意实现，但是秦苏去学校请求老师再给她一次机会。温岚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班级。
她依旧和温子玉每天一起上学去，一起放学回来。他慢慢的长高，并且越发长得可爱。相比起她而言，温子玉每天总是无忧无虑的，他似乎对于家里的痛苦并没有多少体会，也不在意别人说什么。
温岚把温子玉当成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秦苏不在家的时候，温岚充当了姐姐兼母亲的责任，给他洗衣服、做饭，教他读书。
那天放学的时候天空正飘着小雨。温岚放学回家的时候，意外地发现秦苏已经做好了饭，她梳着整齐的马尾，坐在屋里那张小小的饭桌边等他们，炉子上的热水壶正冒着烟气发出“滋滋”的响声。
“你们放学回来了，快吃饭吧。”秦苏的脸上难得的露出笑容，这让温岚和温子玉都有些吃惊。
吃完饭之后温岚开始收拾桌子，秦苏让他们坐下，她有话要跟他们说。
“我马上就要搬到你们乔叔叔那边去住了，他本来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和他妻子离婚后，他只带了一个女儿。所以，我决定也先带一个孩子过去。我带走一个，剩下的一个跟着你们的奶奶。等到过一阵子安顿下来，我就把剩下的一个也带走。你们两个谁愿意跟着我走？”秦苏说完，等着他们的回答。
温岚知道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不会阻挡秦苏的脚步了。她为了嫁给乔慕君做了那么多的努力，现是屡屡和他会面，最后成功地拆散了他的家庭，成为了他的下一任妻子。可是温岚却觉得这种努力是可耻的，她绝不会跟秦苏走，她宁愿跟着奶奶生活。
沉默了一会儿，温岚起身开始收拾碗筷，她说：“你带着弟弟走吧，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温子玉听说温岚不走，马上也站起来对秦苏说道：“姐姐不走，我也不会走。我跟着姐姐。”
温子玉的话让温岚觉得温暖。也是在此刻她才发觉自己和温子玉才是真正的亲人。任何人都有可能随时抛弃她，包括她的母亲。
温岚是那么没有安全感的一个人，她担心这样的事情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不论她多么反对，多么坚决的阻挠。
带走温子玉也许是秦苏在内心的原本选择，所以，当温岚说自己绝不会跟她走时，秦苏没有勉强，而是集中火力开始说服温子玉跟她走。
她说：“子玉，乔叔叔家里有很多好吃的东西，还有很多好玩的。你可以住很大很漂亮的房子，穿很好看的衣服，还有很多的零花钱。”
她说：“子玉，你留在家里是会受累的。没有吃的，没有穿的，也没有玩具。跟我走，跟我走你就再也不用受这些罪了。”
可是无论她说什么，温子玉总是坚决的摇摇头：“不，姐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姐姐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走。”
当秦苏发现使出所有的招数都没有效果之后，开始求救于温岚。
她说：“温岚，你难道想让弟弟在这个农村呆一辈子吗？他跟我去了县城，可以接受更好的教育，见识更多的世面。如果让他呆在农村，他会和那些整天满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一样没出息。你乔叔叔家有很多的财产，如果子玉去了，将来会有一部分是他的，就算他一辈子不做事，也用不完了。可是在农村呢？你们奶奶家穷得就只剩下那几堵墙了。”
温岚起初坚决地反对秦苏的意见，但是终于她还是被秦苏说服了。她的确很爱她的弟弟，也很想把他留在身边。但是正如秦苏所说的那样，把弟弟留在她身边并不是爱他的方式。
温岚告诉温子玉，说她想通了，决定跟秦苏一起去县城。温子玉不接地问她：“为什么？”
温岚说：“因为到了县城，就可以有更好的读书条件，就可以见识更多的世面。可是在农村呢？什么也没有。”
温子玉说：“姐姐，我也要跟你一起走。”
温岚摸着温子玉的小脑袋，眼圈却红了。
下午，一辆小轿车就停在秦苏的家门前了。那是乔慕君派去接秦苏的人。家里大包小包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温岚默默地帮秦苏把行李一件件拿到车上去。
温子玉兴奋的跑来跑起，他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像是搬家一样兴奋。温岚让他先钻进车里去，温子玉钻进车里，从车窗中探出脑袋：“姐姐，你什么时候上车？”
温岚笑着对他说：“你在车里等着我，我帮妈妈提完行李就上车。”
秦苏最后一个上车，她把车门拉上，舒了口气，告诉司机：“走吧。”
车子发动了。
温子玉左顾右盼，没有看到温岚的影子。
“姐姐呢？”他急切地问。
秦苏抱住他：“我带你先走，过阵子再来接你姐姐。”
温子玉一下子明白了怎么回事，他拼命地从从秦苏的怀里挣脱开来，跑到车子后面，隔着玻璃，看到温岚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那辆车。
“姐姐，姐姐！”温子玉哭了起来，拼命地向温岚挥手，“姐姐，等等我！姐姐，我要跟你一起走！”
温岚也看见了温子玉，她的心里难受万分，也使劲儿地向温子玉挥手，然后把手做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声喊道：“到了县城好好读书，将来做个有出息的人！”
温子玉大声哭了起来，他转身去拽秦苏：“放我下来，你放我下来！”秦苏试图拉住他，可是他再次挣脱她的手，又站在车座上拉车司机的衣服：“放我下来！我要去找我姐姐！”司机看了他一眼，没有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