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你缺乏安全感

顾念之有意无意地自语着，以打破车里有些难以忍受的沉默气氛。他边说边微微一笑，露出两个很好看的酒窝。他的眼神十分明亮，从马路两边投下来的霓虹灯光透过车窗映在他的半边脸上，照出他清晰而有力的面部轮廓。他难得的安静下来，侧耳细听，等待着温岚的答案。许久没有听到回答之后，才转过脸，看到坐在旁边座位上的女子已经圆睁着放大的瞳孔，脸色煞白。那双瞳孔里透射出无尽的痛苦和恐惧来。
“我知道你在担心，你缺乏安全感。”他微微一笑，把手放在温岚的肩膀上，这双手使温岚从黑色的回忆里回过神来。她转过来来，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他。
“但是你应该相信我。”顾念之用坚定的眼神看着温岚，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让温岚重新觉得温暖起来。她看着他，仿佛他正在一步步走进她的心。那是一座紧紧封闭着的城堡，外面修筑着高高的围墙。她看到顾念之一步步向那座孤独的城堡走来，他顺利抵翻过围墙，逐渐走近那扇紧紧锁着的大门。
“那里的风景真得很美，你一定要相信我。”顾念之一笑，用力捏了捏温岚的肩膀。
温岚睁开眼睛的时候，夜色已经深了。黑色的车子和夜色融为一体，在她居住的那个简陋的地方停下，橘黄色的车灯照亮了一望无际的黑暗，指出一条明亮的道路。
“到了。你住的地方。”顾念之见温岚醒来，先打开车门自己下去，随后又给温岚打开车门。
“谢谢你。”温岚从车上下来，一阵冷气使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自己身上的外套，这才发现自己仍然披着顾念之的上衣，于是便想把上衣脱下来给他，却被顾念之摁住她的手。
“不用了，你先披着。”顾念之四处朝温岚的住处望了望，大楼已经黑漆漆的了，于是便转身对温岚说道：“太黑了，我送你回去。”
温岚刚想推辞，顾念之已经不由分说地打开手机，借着手机的光亮朝前面走去。走了几步发觉温岚仍然愣在原地，便一把拉过她的手：“跟我来。”
就这样，小小的手机的亮光照亮了前面那一点道路。像是一颗明亮的北斗星，指引着他们不断地走进温岚居住的那座大楼。
再一次地，温岚感觉到从那双大手里面传来的力量和热度。这种热度渐渐地传遍了她的身，她的心，传遍了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和每一滴血液，是她那颗原本包裹着一层寒冰的心也慢慢地融化了。在这样一片充满恐惧的、无尽的黑暗里，他就像一个毫不犹豫的、明确方向的舵手，为她护航，指引着她的方向，令她心中所有的恐惧、疑虑慢慢消退，只觉得安心和温暖。
她凝视着顾念之宽广的肩膀、倔强而精神的短发还有他那好看的后颈，他走在她的前面，留给她一个很好看的背影。这个背影让她觉得越来越亲切，越来越熟悉，越来越高大，仿佛变成了一个温暖的港湾和依靠。在那么一刹那，当他牵着她的手一路走上楼梯时，她也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温岚的这一无意识的举动让顾念之停顿了一下，但是他并没有转过脸来看他，只是更加用力的握紧了温岚的手。这让温岚心里感到喜悦，她仿佛看到越过围墙的顾念之一步步地向那扇紧紧锁着的大门走来，站在那扇紧紧锁着的大门前。
“钥匙呢？”
顾念之左手拿着手机照着那扇破旧的铁门上那把生锈的小锁，右手伸到文岚面前，笑着问她。温岚这才发觉原来已经走到门口了，意识到自己刚才过于走神了。
温岚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小的钥匙，顾念之伸手去接，温岚却避开顾念之的手，自己去把那把锁打开了，然后又把锁锁上。
“请进吧。”她说。
以前有春嫂在的时候，开灯的总是春嫂；现在春嫂不在了，温岚总是不想开灯，任由灯关着。当顾念之来了之后，她还是把灯打开了。
顾念之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喝了温岚给他倒的开水。屋子里寂静得只听见墙上闹钟滴滴答答的声音。
顾念之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温岚终于走过来，对他说道：“已经晚了，今天你先回去吧。”
顾念之点头一笑：“那好。你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小心点。我会经常来看你。”顾念之说完起身要走，温岚又追上去，把他的外套递给他。
“不用送了。”他朝温岚一笑，“我自己下去就好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温岚点点头，回到房间里。听到顾念之咚咚下楼的脚步声消失之后，她才关上那扇铁门。走到玻璃窗前，拉开浅绿色的绣花窗帘时，温岚看到顾念之的车灯依旧亮着，接着，便看到顾念之走到了车前，打开车门，钻进了车里。
车子启动了，温岚正盯着那辆黑色的车子，之间顾念之忽然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朝温岚站在的那扇亮着的窗户望过去。
温岚急忙后退了两步，用窗帘挡住自己，不让顾念之看到。心里却已经如小鹿乱撞了。
终于，顾念之的车子开走了，汽车的声音越来越远。温岚从窗帘后面走过来，目送着那辆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车子，心里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地失落。
叹息辗转了很久，温岚发现自己又失眠了。她从床上坐起来，房间里一片漆黑。
温岚打开灯，重新拿出一叠洁白的稿纸来。她总觉得像有什么东西藏匿在自己的心里，东躲西藏，她想看清它的面目，可是每次都被它狡猾地逃脱。她想无视它，可是它又在她心里让她很不好受。于是，她想写点什么。
写作是这些年来温岚和自己交流的最好方式。她把那些藏匿在回忆中的每一点痛苦都一点一点的清扫出来，像是从每个角落里搜集每一片快要在尘土中腐烂的落叶，还原它们本来的面目，用它们拼凑成一个个完整的故事。她在写作这些故事的过程中，像是撕开那些中毒的伤口，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一点点地将毒液吸出来，自我疗伤。
那些伤口慢慢地结痂了，变成坚硬而突兀的伤疤。痛苦铸成高大的围墙，把温岚牢固地封锁在里面，她拒绝走出来，接触每一个陌生人，拒绝再次受到伤害的可能。
温岚摊开稿纸，思绪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只是在写了简短的两段话之后便找不到方向和出路了。温岚懊恼地把那张纸揉碎，又从自己的箱子里拿出那本尘封已久的日记本。
在她失眠的时候，她总是会在日记本上写点什么。所以，短短几年之内，已经写了厚厚的几大本。温岚翻开日记本，看到上次写日记的时间距离今天已经有半个月了——这些日子因为事情繁多，除了上次在搬家的途中在火车上写过一次之外，已经很久没写了。
温岚掀开新的一页，写下日期之后，在上面写道——今天心里很不宁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却还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听说乔慕君生病住院，我心里很焦急。顾念之先生陪我去医院看他，却终于不得见他一面，心里感到十分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