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一个被亲生母亲抛弃的人

她温岚真是天底下最可怜最孤独的人。她的亲生母亲见她的目的居然仅仅是为了要赡养费。十年了，她从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变成一个二十五岁的女人，她的母亲竟然没有发现这些变化，开口只是问她要钱。一个被亲生母亲抛弃的人，应该是被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遗弃的人吧。如果连父母尚且不是真正的爱自己，又有谁会真正的爱自己呢？
温岚觉得这个世界很冰冷，很寂寞。
她抱着肩膀，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她要为秦苏的衰老而哭泣，她要为她自己的成长而哭泣，她要为遗弃她的世界而哭泣。
春嫂听到哭声，慌慌张张地走进来：“怎么了，小姐？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哭起来了呢？快起来吧，地上这么凉，小心感冒了。”春嫂急忙过去扶起温岚。
“刚才那个人……真的是你的妈妈吗？”春嫂试探地问道。
温岚对这个话题十分敏感，她用命令的语气说道：“出去吧，春嫂，我要休息了。”春嫂只好不再多问。
温岚整整一天都没有出门，傍晚醒来的时候，她把关闭的手机打开——她的手机一向是关机的，上面并没有几个电话号码——一个陌生的号码立刻打了进来。
温岚犹豫了一下，挂掉了电话。
很快，那个电话又打了进来。
温岚再次挂了电话。
但是，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温岚终于接通了电话。当一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快要爆炸了。
“乔子玉，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温岚气得声音发抖。
“这个你用不着知道。但是温岚，我希望你可以回家里去一趟，我们所有人都很想念你，尤其是父母。”
温岚冷冷一笑：“你们这群骗子。假如你们有为我考虑过一点的话，就不会这样害我。乔子玉，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在媒体面前说的那些话而让我面对多么大的压力？你知不知道我下一本书就要出版了？你知不知道如果这本书我卖不出去就会失去经济来源？我不想再和你们产生任何瓜葛，你们为什么非要打扰我的生活？”
乔子玉重重地叹了口气：“温岚，你不觉得你现在就是在做一件欺骗自己、欺骗大家的事情吗？你跟每个人都说你过得很幸福，你有幸福的家庭——可是事实上你现在已经十年没有回家了！你不觉得你这样为了新书的销量而欺骗大家是多么可耻的事情吗？”
“你给我闭嘴！”温岚大声叫道，浑身颤抖，“我出名之前、我身无分文的时候你们有谁可怜过我？你们有谁找过我？现在我出名了，你们反而缠着我，先是你在每天面前公布我的撒谎，后是秦苏和乔慕君来所要赡养费。你们当我是什么？你们之前不是非要把我赶出那个家吗？怎么了，现在我成名了，我有钱了，你们却拼命地想让我回到那个家里去。我告诉你，从我被赶出来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发誓终生不会再回去了！”
乔子玉加重了语气：“温岚！你说话最好注意一点，他们毕竟是我们的父母，你怎么可以直呼他们的名字？还有，你被赶出来的事，难道你不觉得是因为你自己做得太过分了吗？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在公众面前极力维持你那副虚假的好面孔，而且荒谬的是，你的读者居然信以为真！”
温岚大声道：“是的，你当然不会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你从小到大就活在他们的呵护中，风刮不着，雨淋不到！可是你体验过我的生活吗？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为了生存而不得不从垃圾堆里捡食物、吃别人剩下的饭菜、为了每月的生活费四处打工——穷困潦倒、走投无路，如果你没有体会到这样的生活，你就不会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辛苦地在他们面前伪装！你以为我愿意戴上这样厚重的面具吗？如果我告诉他们，你们所读的书，写自一个心灵千疮百孔、脾气暴躁性格古怪、自私冷漠的人，他们会喜欢我吗？他们不喜欢我，我的书能卖出去吗？我的书卖不出去，我靠什么生存？你知道我今天的结果是我多少年才等来的机会吗？你知道你这样做意味着你毁了我所有的付出吗？”温岚挥舞着手臂，大声喊叫着，感觉浑身的血管都要炸裂开来。
乔子玉良久没有说话。终于，他开口道：“温岚，你冷静一点。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你不要永远活在过去的阴影里。我今天给你打电话，是因为我很快就要结婚了。我会发请柬给你，希望你能过去。”
“我不会去的！你结婚或者不结婚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温岚歇斯底里地吼道。
乔子玉道：“我希望你能过去。但是，我更希望你能走出过去的阴影。不要总是活在过去的伤痕里，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希望你想得开。”
温岚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观世音，能普度众生吗？不是每个人的痛苦都需要你去解救的，你因为你在救我，我却恨你毁了我现在的生活。乔子玉，不要以为自己是多么伟大的耶稣，你这样做只会令我更恨你。”
乔子玉道：“我不是观世音也不是耶稣。我只是想救回我的姐姐。姐姐，你应该明白，钱不是一切，开心才是最重要的。你这样太累了……”
温岚“啪”地将手机摔在地上，手机立刻被摔得粉碎。“别跟我提什么开心！别跟我打什么亲情牌！这十年我没有你们一样活下来了！可是我没有钱却差点死掉！对于我而言，除了钱之外，已经没什么是靠得住的了！”
温岚说完，又坐在地上大声地哭了起来。
春嫂知道温岚动不动就大哭或大笑，但是今天有点异常。看到温岚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她心里不免担心起来。但是又不敢去劝她，只好等她哭了一会儿，才过去拉她：“小姐啊，起来吧，不要继续坐在地上哭了。会感冒的啊。”
温岚抬起迟滞的眼神，看着春嫂嘻嘻一笑：“春嫂，你说我是不是一个活得很没有价值的人？我的家人不喜欢我，我没有之心朋友，我害怕任何一个人。我现在的生活刚刚有一点好转，可是一切马上又要回到原点了。”
在连续三次搬家之后，温岚终于在一个南方城市隐蔽的小城里住了下来。她们租的房子越来越小，越来愈小，因为温岚发现这几次“迁徙”已经耗尽了她大半部分的积蓄。
“小姐，你上次给我用来买菜的钱已经花完了。除了菜钱之外，还需要牛奶钱和水果钱。”春嫂看着正楞坐在床上披散着头发抽烟的温岚，小心翼翼地说道。
温岚不耐烦地把烟头摔在地上：“买菜需要花那么多钱吗？上次我刚给过你没多久，怎么这么快就花完了？还有我让你订购的那些牛奶、水果，价钱太贵了！春嫂，你不能和他们讲一下价格吗？我们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知道吗？”
春嫂道：“我知道，小姐。可是我们总得要吃饭的呀。”
温岚起身走到一个锁着的箱子前，打开箱子，里面仅剩下不多的一笔现金。她拿出一大部分交给春嫂，声音软了下来：“春嫂，没钱了，省着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