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探监房,突然传来人仰马翻的哼唧声,一人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你终于来了!”不是询问是笃定,若兮仰躺在石床上安详地闭着眼睛,不说话还以为她正在熟睡中。
“你很期盼我来?”蒙毅有些欣喜。
“轮也该轮到你了。”若兮一下坐起,道:“我圣前公然拒婚,满城皆知,你定然逃不过天下人的笑话。而高傲如你,会不来找我算账?”
“若兮,你是知道的,在你面前我不曾傲过!”
“那又与我何干!”若兮又走近几步,冷冷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嫁给你,可是你不听,我只能付诸于行动了!”
“若兮,不要任性了!”蒙毅劝道。
“到底是谁任性!”
“真的连作名义上的夫妻都不可以吗?陛下说了,只要你回心转意,随时都可以放你出来。”蒙毅说得凄然。
“何苦用婚约绊住你我二人,没了自由情爱,相敬如宾不就是一场哗众取宠的闹剧!”若兮苦笑着摇摇头,道:“你不必再劝了,走吧。”说着又走回石床躺下,蒙毅接连唤了几声,却是徒劳。
蒙毅出了探监牢,一路上太监宫女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心中思虑无限,想自己孤傲一世,却被人拒婚若此,成为天下人的笑谈。可,就算是这样,自己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心中打定主意,脚步加快,往养心殿而去。
一般不上朝的时候,赢政都会在养心殿批阅奏折或者看看经史子集。宫人来报,蒙毅来了,他挥挥手,示意接见。
蒙毅快速进来,行礼道:“参见陛下。”
“平身吧。”赢政抬头看了一眼,关切道:“这几日不好受吧!”
“大丈夫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好,果然是我大秦的好儿郎!”赢政大喜,放下手中的竹简。
“陛下,蒙毅有一事相求。”
赢政以为他是受了屈辱欲夺回面子,道:“放心,不管是高官儿女还是寡人的公主,你若是喜欢,朕一定会为你赐婚。”
“多谢陛下美意,不过臣以为,外敌未灭何以成家?”
“你什么意思?”赢政意识到什么,表情凝重了几分。
“臣希望陛下收回成命,取消婚约。”
一语定音,如一记惊雷在殿中炸开,赢政狠狠拍下一掌,豁然而起,道:“你们都置权威于何处?置寡人于何地?”
“望陛下成全。”蒙毅依旧逆着始皇的意思,跪下请旨。
“你以为朕不敢杀你!”赢政震怒。
“微臣悉听尊便,只求陛下能放了郡主,此事全毅一人所为,与郡主无干。”
“好啊!你以为这样就救得了她,朕定不会如你愿!”赢政吼道:“来人,把他带下去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喏。”几个禁卫军上前带走了蒙毅。蒙毅面色不改,道:“望陛下三思。”
赢政心情还未平复,负手立于殿中。一直尾随蒙毅的阳滋见形势不对,待禁卫军走后,立马进去,漫不经心地问道:“父皇,少郎将犯了何事?”
“藐视权威,玩弄朕于股掌之间。”
“许是有什么误会。”阳滋继续开导。
“有什么误会!尽是些世俗情爱的孽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自己闹闹也就罢了,竟然玩到朕的身上来了!”赢政依旧怒气未消。
若兮的事阳滋也有所耳闻,难道这其中确有隐情,是自己误会了?加之她本性不坏,便又问道:“那父皇准备如何处置?”
“杀无赦!”语气凌厉,脱口而出。
阳滋闻言,脸色大变,急言道:“父皇何不成全他们!解除婚约。”
始皇神色一凛,道:“阳儿,你别以为寡人不知道你喜欢蒙毅!”
话音刚落,阳滋一脸局促,道:“父皇,你…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你自己明白。你从小就喜欢蒙毅,寡人也觉得他是个人才,只是可惜他无心于你,朕不想让你受任何委屈,这才一直装作不知。现在你自己选择了王贲,就不要再有其他任何想法!我看王贲对你也是真心,你就别掺和这些事情了。”
“可是……”
“有什么可是!父皇为你杀了这两人岂不是为你泄愤!你还犹豫什么。”
是啊,自己的确恨他们,的确不甘心。可是就如父皇所言,自己也有婚约在身,什么都改变不了了。闭上眼睛,若兮的一颦一笑、蒙毅的一举一动从脑海闪过,不行,他们不能死。立马敛住情绪,劝解道:“父皇,儿臣不在乎,儿臣想让他们活着!”
“阳儿,此事不得心软啊!”始皇此时更多的是恳切。
“父皇,不如就看在儿臣即将大婚不能见血的份上饶了他们的死罪吧!”见始皇没有反应,阳滋继续说道:“郡主是少有的女中豪杰,蒙毅也是大秦所需的少年英才,父皇忍心说杀就杀?”
“阳儿你现在情绪激动,还是先回宫休息吧。”始皇冷冷道。
“父皇…父皇…”
“送公主回宫。”
“喏。”一旁的太监上前,强行带走了阳滋。
赢政漠然地走回去坐下,扶着额头,心烦意乱。宗正赢滕和顿弱一起进来,继上次焚书坑儒之后顿弱很得器重,再加上推崇法治,在朝中可是顺风顺水,许多大臣纷纷向他靠拢,赢滕就是其中一员。
“陛下为何事所扰?”赢滕关切问道。
“有些疲惫罢了。”赢政坐正,严肃问道:“今日你二人前来所为何事?”
“陛下先前找臣议过皇陵之事,微臣与顿子商议后突发妙想,特来禀告陛下。”
经赢滕这么一提醒,赢政这才想起。这两年总觉得身子每况愈下,长生之药又遥遥无期,这才想另修一座行宫,一来可以作为皇陵贡奉自己的遗躯;二来若是寻得长生之药那这行宫让自己休养生息、看大秦千秋万代也不失为一妙法。
立马提起兴趣,问道:“有何想法,细说于朕听听。”
赢滕拍拍手掌,一人拉着一尊石像而入。赢政乍一看,此像着兵戎甲胄,面色严肃,与真人一般大小。再仔细一瞧,竟与立于一旁的侍从有八分相似,不惊叹道:“此为何物?”
“此物唤兵马俑。”顿弱说道。
“兵马俑?”赢政不解。
“然也。是依据秦国现有的所有战马与将士所铸,置于行宫,以供陛下指挥。”
“妙哉。难怪此像栩栩如生,与这侍从八分相似。”赢政上前摸了摸,欣慰道:“甚得朕意啊!对了,行宫之址可选好?”
“已经选好。顿子观之,以为北郊之外风水当为最佳。”
“好,就依先生之意,给朕造这千军万马。”赢政大悦。
“喏。”二人领命离去。
阳滋被带回兰池宫,心绪不定。刚进屋就见满屋的绫罗绸缎、大小礼盒,不由问道:“这些是什么?”
秋娘闻声立马上前,欢喜道:“帝姬大婚在即,宫中美人、皇子妻妾还有一些高官女眷特意给帝姬送来的贺礼。”
贺礼!阳滋上前随意拆开一个,金玉如意一对,再有就是金钗步摇,不由摆摆手道:“先收起来吧。”
“喏。”秋娘立马吩咐宫女将这些礼盒找个地方收好。不期然,一个宫女手忙脚乱,滚落下一个檀香的木盒,置于其它金玉红盒之中甚是突兀。阳滋看了一眼,好奇道:“这是谁送来的?”
“禀帝姬,是烟夫人。”
“哪个烟夫人?”
“就是几月前被五皇子看上的那个相府的丫头,果然婢子还是婢子,哪怕飞上枝头当上凤凰骨子里依旧是卑贱的。其他夫人都出手阔绰,就她这般寒酸,哪怕是一个三品淑人也送了一对玛瑙玉镯……”
秋娘还欲继续数落,却被阳滋制止。寒烟向来深居简出,此刻又怎会送自己东西。转念一想,若兮被关前与她碰过面,难道是若兮的吩咐?各种疑虑挤满心头,阳滋小心翼翼打开木匣,看了眼盒中之物,立时眼泪夺眶而出,是她,果然是她!
手中无力,木匣倾倒,只听“哐当”一声脆响,一把剑于盒中弹出,熠熠生辉,剑柄处赫然印有“青羽”二字。随剑而出的还有一方丝娟,随意洒脱地写着寥寥几字。
完璧归赵,为时晚矣,只愿你新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