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台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其可容万人。此刻台下坐满了文武百官,大家相互打着招呼,继而夸赞这新建的宫殿是何等气派。随着太监一身通传;“皇上驾到。”众人皆俯首跪地,待秦始皇走至台上,威严的吩咐“平身。”众人才纷纷坐回原席。官家女眷的座位基本都在后排,所以甚少有人看到若兮的空位子,除了李由等人频频瞟来的担心疑惑的眼神外,一切正常。
在一群莺莺燕燕献上开场舞之后,秦始皇甚是欣喜地等着接下来的舞剑。伴随着一阵清婉悠扬的古筝声响起,一抹淡紫缓缓进入众人的视线。女子身着淡紫色宫装,一根水蓝色的束身腰带衬托出女子姣好的身姿,秀发用一粉一紫两种颜色的发带束着,其余的发丝任其坠落,随风飞扬。镶宝石的黄金面具罩住女子半张绝美的容颜,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令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随着音乐的一起一扬,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女子足尖轻轻一点,完美的旋转后,衣袂在虚空中浅浅的一抹,就像是天际遗留的一道云彩。她的每一个动作,带给人的并不是窒息的压迫,而是沁透心底的震撼。
一曲舞毕,众人失声。除此之外,扶苏、蒙毅等人都对台中那个熟悉的身影疑惑不已。突然秦皇抚掌称妙:“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美人宝剑,果真是妙啊!阳滋……”
秦始皇正欲继续夸赞,突然被台下一声“父皇”给活生生扼杀了。秦始皇惊诧地看着被仕宦用御撵抬来的阳滋道;“阳滋,你不是说要给父皇亲自献舞的吗?为何…难道刚才的不是你?”
“父皇,儿臣为了练舞,脚都扭了,这才让人顶替的。父皇你不但不关心我,反而还要兴师问罪。”说着便微微抽泣起来。
“是是是,是父皇的疏忽,不要生气了。”没想到凶残治天下的秦始皇会如此迁就一个公主,看来对这个女儿的疼爱非同一般啊。台下众人内心一阵冷汗。
“还是父皇好。”说着便在侍女的搀扶下落座,还时不时的望向蒙毅,并抛去一个甜甜的笑容。
“那台下舞剑的是何人?”解决完阳滋的事情,秦皇终于想到了若兮。若兮一惊便俯身跪地:“民女乃李相之女,犯下欺君之罪,罪该万死。”瞬间,胡亥失惊地停住拿杯盏的手,定定看向台中央的女子,扶苏、李由等人不约而同地向她射来担忧的目光。
李斯则是一副喜忧参半的神情,还未来得及站定身子就匆匆赶到若兮身旁一把拽着跪下谢罪:“小女顽劣,不守宫规,还望陛下念其旧疾未愈、心智失察,恕其欺君之罪。”说着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一旁的阳滋也着急起来,内心暗暗较量,自己只是不想在毅哥哥面前出丑才找人替代,若是搭上了一条人命倒成了她的不是;况且短暂的相处,感觉若兮姐姐不像其他官家女子那般趋炎附势,见识浅薄,自己也是欢喜的很,便柔柔开口:“父皇……”话音刚起,只见始皇左手一拂,示意阳滋毋须多言。阳滋见状只得收口,咬紧嘴唇,把眼光瞟向台下的若兮。
“李相之女?心智失察?看你刚才舞剑之姿,英气逼人,想你文识自然匪浅,今天就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秦始皇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着,众人都听出了刁难的意思,不过这毕竟算是欺君之罪,不可轻易饶恕,始皇能给李相这样一个台阶下也算是难得的恩宠了!不过……这代价嘛,怕是得要了他女儿的半条命。众人思及此处不由又多看了几眼跪在上天台中央的李若兮——紫衣涟华、清冷傲然,不由又是一阵唏嘘!有道是,自古红颜多薄命……
若兮早已料及这样的结果,此刻自然是没有选择的余地,淡淡一笑,默默应了。
“新宫建成,还未命名,今日你来起个名字,可好?”“喏。”若兮快速的翻阅着脑中残缺的历史知识,这自然是阿房宫,可是这缘由嘛,历史上的说法颇多。好像有说秦皇爱上赵国一个叫阿房的女子,因不能在一起,女子上吊自杀了,秦皇为纪念她特建此宫殿并命名阿房。可是此刻自己若真的这么说了,怕是真的玩火自焚、小命难保。想到此若兮不免吐了吐舌头,暗暗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虽然带着半张面具而且低着头,但若兮这一无心的小动作还是尽收扶苏大皇子的眼底,这不,平常不苟言笑的扶苏公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抿嘴轻笑。不过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若兮身上,所以无人注意到他的举动。
沉思片刻,若兮轻启朱唇,缓缓道“回禀陛下,方才我见此宫的形状‘四阿旁广’,多处盘结旋绕、廊腰缦回,所以可以依据其形命名为‘阿房宫’。而且,阿,近也,以其去咸阳近。倒也是十分贴切。”
话音一落,四下寂静,唯有一阵低沉之声——“阿房,阿房…”秦皇低喃着陷入回忆。若兮微微抬首看着始皇的神情,心下了然——看来史学家的猜测果然不错,真的有过这样一个女子,出现在这个男人的生命中,一辈子。
“果然是好名字。既然你如此有见地,可否顺便作赋一首、以示应和?”虽是询问,却是命令的语气,看来这欺君之罪真是不好轻易躲过的,若兮暗想今天运气怎么这么背,刚被忽悠来跳舞,现在又要作赋,看来今天是死定了。正当若兮满脸愁容的时候,杜牧的《阿房宫赋》缓缓飘过她的脑海,顿时生成一种喜极而泣的感觉。立马抬首望向秦皇:“小女不才,现已有诗赋一首。虽是拙略、难登大雅之堂,但作应急之用还是可以的。”
众人本就诧异若兮一介小小女子怎会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做出诗赋,但听到她后面的话后自然以为她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所以都表现出一种看好戏的样子,就连蒙毅那厮也似笑非笑的看着若兮。
酝酿好情绪后,若兮静静地背道:“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顺势还偷偷瞄了秦皇一眼,果真,听完这奉承的第一句,他脸上尽是欢喜和欣赏,若兮便安心继续道:“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若兮暗想接下来的皆属萧瑟不敬之词,基本不能再用了,就这第一段应该可以应付此刻之急了吧。
若兮顺势环顾四周,台下原本看好戏的大臣都窃窃私语,并向她投来钦佩之色。尤其是左下首第一排,与李斯对坐的相貌伟岸的重瞳男子身边的白须老者,看自己的眼神很是奇怪,似乎看穿了她穿越而来的身份一般。对视片刻,正当若兮被疑惑与畏惧纠缠不已的时候,秦皇的掌声又一次打断了众人的思绪:“虽不算完善,但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已属上品。今日,新宫建成,又得佳名,特赦你无罪。”
若兮舒了一口气,俯首谢恩:“谢陛下。”
秦始皇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还未缓过神来的李斯,“李卿家,你有这么一个聪颖的女儿,真是让寡人羡慕啊。”
“承蒙陛下隆恩。小女顽劣,除了伶牙俐齿,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啊。”李斯立马调整神色恭敬地回答着。
“哎,李相谦虚了。对了,摘下面具让寡人瞧瞧。”秦皇一脸期待的命令若兮。
无奈,若兮缓缓解下面具,随着面具的脱离,发丝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正如她预料的那样,周围又是一阵抽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