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待我长发及腰时

若兮硬着头皮绕过假山来到湖边，蒙毅一双凤眼打量着她，用富有磁性而又魅惑的声音命令道：“抬起头来。”

“小的生的丑陋，怕辱了公子的眼。”若兮心虚的找理由搪塞着。

“哈哈，你这小厮倒是有趣。不过这咸阳城所有男子在我面前皆无地自容，你也无需介怀。”说罢未及若兮反应过来，就用手中的折扇抵住若兮的下鄂硬生生地抬起她的头。四目相交的那一刻，若兮似乎看到他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惊喜，但也仅仅就只是一瞬间，以至于若兮认为是自己多心了。

他自然地收起折扇，清了清嗓子，魅惑的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厮，竟如此胆大，公然偷听我和公主对话。”

此刻若兮自恃理亏，但又不甘示弱，便上前一步瞪着他道：“小的再胆大，也不及蒙二爷半分啊。连当今公主都敢往水里推。”

“公主是自己落水的，与我何干。”他一脸坏笑地看着若兮。

“这里的地面有较多圆润的细砂，而且坡度也比其他地方来的大，只要稍一大意就有失足落水的危险，更何况刚才公主受到猛烈的撞击，如此之大的外力加上……二爷您假意施救的推波助澜，公主落水，正中你下怀。”若兮得意得望着他似在挑衅。

“伶牙俐齿。话说你就是这么报答你的恩人的吗？”蒙毅话锋一转，若兮心里自然也知他指的是那日客栈之事，但如今自己的身份实在不便与他有过多瓜葛，所以假装不知道；“小的实在不知二爷何来‘恩人’、‘报答’一说。我家主子怕是等急了，如果无事，小人就先行告退了。”

“姑娘家家的，净不学好，让小爷来好好调教调教你。”说着便轻佻一笑，折扇袭来，欲挑开若兮的发髻。若兮忙乱地闪躲，也极力地辩解；“蒙二爷说笑了，哪里来的姑娘…”他不语，却也丝毫不停下手上的动作，眼见他即将得逞，突然一个深海色衣袖遮住了自己的视线，也制止了‘进攻’的折扇。若兮一脸狂喜地看着高耀，他也向自己投来安慰的微笑，似在让若兮放心，一切有他。

“家仆无礼，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蒙二爷多多担待。”高耀一脸恭敬却丝毫不失威严的与蒙毅对峙着。

“高总管言重了。这小厮不过是与我前日在酒楼遇到的白吃白喝的无赖有些相似，故上前进一步查证罢了。”蒙毅轻描淡写地说着，看着他那轻浮的笑容，若兮恨不得上前给他两拳，却有气无处发。

“哈哈，怕是二爷认错了。我们相府的家仆都是规规矩矩的老实人，绝不会做此等无赖之事。”

“哦，我想也是。不然丢的可是相爷的脸。”谁都听得出他在最后一句上加了重音，若兮暗想他已猜出自己的身份，自然不便与他有过多纠缠，便用眼神暗示高耀快些离开。高耀也用眼神安抚自己，然后又恭敬地向蒙毅道：“相爷也等着高某回去复命，不便久留，先行告辞了。”说着便拉着若兮一路径直出了蒙府。

马车悠悠地行驶着，车内一片肃静。若兮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怯怯地盯着高耀。终于他发话了：“你…小姐为何去找那蒙二爷。”

若兮窝火地看着他，谁想去招惹那蒙毅了，要不是为了躲开他，我怎么会去后院，还看见了不该看的。可是又不想多做解释，便弱弱的说了句：“还钱。那日和寒烟出府没有带钱。”说着便瞟向窗外，看长安的热闹街市。高耀在一旁久久的凝视她，许久才叹息了声“不要和其他男人有过多瓜葛。既然是我造成的，那我就会一直等着你，想起我们之间的约定。”只可惜他的声音太轻，直到后来若兮才知道他说的是这句话。

很快一行人就回了相府。若兮轻快的跳下马车，正欲进府，余光却瞟到了柳依巷中素白的马车，那高贵的白泽图腾，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了。

李斯一直将扶苏送至相府门口，“大皇子慢走，秦皇嘱咐之事，本相定当竭力完成。”

扶苏点头以示信任，便径直向马车走去，掀起车帘的那一刹那，他微微错愕，很快也就回复的淡定如初了。坐在车内的若兮厚着脸皮对他做了个自认为最迷人的笑容。扶苏轻而有礼的上了马车，落座在她对面。

“小姐果然不同于常人，每次相遇都会给扶苏不一样的惊喜啊……倒像是扶苏的一个故人。”说话间眼中似乎有一抹忧伤转瞬即逝，以至于若兮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若兮窘然地看着自己身上粗陋的家仆装束，一时词穷，咬着嘴唇道：“让公子见笑了。嗯，这故人是？”

“哪里，小姐聪慧美丽，还如此可爱，着实讨人喜欢。”见他硬生生跳过“故人”话题，若兮便也不再多提。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了倒可以顺着他的话反问过去。“那你喜欢吗？”一向淡然的扶苏微微有些不自然的端起茶盏，说了句很不搭边的话：“小姐怎么会在扶苏车上？”

若兮本想如实说来，到嘴边却尽数化为：“我爹因上次之事将我禁足许久，今日我好不容易逃出来，见有马车就进来躲了。”

扶苏将信将疑的看着若兮，“既然如此，看来扶苏还是有必要带小姐去些好玩的地方，不然可扫了小姐的兴啊。”听完他的话，若兮一个劲儿的点头。

马车颠颠簸簸，许久没了动静，若兮激动的跳下马车，映入眼帘的是潺潺的碧波和婀娜的翠柳，浅金的阳光自稀疏的枝桠间轻泻如水，在光滑的鹅卵石上投下一片斑斑驳驳的碎影，随着阵阵微风拂过，漫天的柳絮起起伏伏在空中飘扬，若兮欢愉的漫步在如此至美的景致中，好似是误入画中那般珍视，扶苏柔和的注视着如小鹿般激动、到处乱蹦的若兮，浅浅的笑着。

若兮一路乱跑，竟连柔韧飘扬的柳枝勾掉了自己的发带，散落了一肩的秀发都不曾察觉。扶苏无奈地走近她，一把拉过乱跑的若兮，撞进他胸膛的那一刻，若兮心头微微一颤，抬起头，四目交接的那一刻，若兮的脸庞在金色的阳光中晕染的更加红。由于光线的反射，若兮看不清他的眼眸中是怎样的一种情感，只是感觉他的脸越来越近，便慌乱的别过身子，他却一把拂起她的秀发，似是宠溺的责怪道“怎么会有你这么粗枝大叶的姑娘。将来谁敢要你。”

若兮看着散了一肩的头发，不禁皱眉，实在不知是何时弄成这样的。扶苏轻轻地拢起她的头发有条不紊地为她整理着，还不禁喃喃道；“发已及背长了，再过几年也该出阁了。等你长发及腰，看你还敢不敢如此粗枝大叶，胆大妄为。”说着便从头上取下一支白泽图腾的白玉簪为若兮挽好发髻。

若兮立马转过头，俏皮地看着他道：“待我长发及腰，苏苏娶我可好？”阳光静静的撒在两人脸上，时间也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仿佛整个幽谷里，一直回响着那句“待我长发及腰，苏苏娶我可好……”

笑靥如花，扶苏怔楞，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个故人，唤他“苏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