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再次封后

阿离进来的时候，我正抱着毓秀逗弄，怀中一个软绵绵的雨雪可爱的小团子直冲着门口傻笑，我转过身瞧了她片刻，说道：“过来吧，这么久没见这孩子了，你想抱抱他吗？”
阿离咬着唇，颤颤巍巍的朝我走过来，双臂发抖的从我手中接过毓秀，毓秀见到熟人，笑的更加烂漫，我径自坐下喝了口茶，缓缓说道：“你看毓秀多喜欢你，对这样一个小孩子你也忍心下手？”
阿离听到我的话身子一怔，脸色惨白的抬头看着我，她闭了闭眼，走至摇篮前将毓秀小心翼翼的安置好，才转过身直挺挺跪下去，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娘娘方才惩处了许贵嫔，如今也轮到臣妾了，毒是臣妾下的，生死有命，臣妾绝不怨恨娘娘。”
我抬眼看着她大义凛然，决心赴死的样子，心中隐有怒气，将杯子重重一掷，厉声说道：“枉费凌氏死前要我好好照料你，若是她知道你如此狠心毒害她的孩子，怕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阿离有些诧异的看着我，问道：“这——这是何意？”
我看着襁褓中挥舞双手的男婴，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阿离，你不是一直在找你姐姐吗？凌岫阳就是你姐姐，你竟都认不出来了吗？枉费她费尽心机让你留在皇上身边，让你后半生能荣华富贵，她本以为为你做了最好的安排，却不想你根本没把她的好意放在心上，反而觉得她是利用你争宠，借机要害她的孩子。”
阿离听我神色淡然的说出这番话来，瞳孔放大，跌坐在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有无声的泪水从眼中滴落下来，消失在衣襟里，殿内又是死一般的沉静，过了好一会儿，阿离才手脚并用爬到我跟前，试探着问道：“凌岫阳，是——是我姐姐？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心虚的低下头，原来，事到如今，我的手中沾满鲜血的时候，竟然还会有一丝未泯的良善吗？我狠狠拨开阿离骨节泛白的手指，抚平裙摆被她抓出来的皱褶，淡然的说道：“早在你被封为贵人时，我便知道了，只不过——”
“只不过你为了救苏汶翦，救苏氏全族，利用我对付她，是不是？你明知我们的关系还眼睁睁看着我们自相残杀，是不是？”阿离厉声打断我的话，“你看着她死在你面前，很快活吧？那你为何又要告诉我真相？我毒害了她的孩子不是正合你意吗？”
阿离仰着头瞪着我，通红的双眼布满血丝，泛白的嘴唇被牙齿咬破染上鲜红的血渍，显得愈发妖冶，我强压住心中的伤痛，缓缓开口：“她害了亦灵启，必须付出代价，但是你跟毓秀是无辜的，我还不至于不明事理，黑白不分。”
阿离听罢哈哈大笑，笑的眼泪横流，面容狰狞，突然她停止了笑声，朝我扑了过来，我丝毫没有防备，被她直直制衡在暖榻之上，阿离双手掐住我的脖子，瞬间的窒息感让我剧烈的咳嗽起来，阿离愈发用力，大吼道：“你去死！去死！”
“砰——”
“娘娘——”随着门被推开，春雨惊呼了一声，身上的阿离瞬间被两名小太监扯开，春雨急忙上前扶住我，满脸关切。
“咳咳——咳咳咳——”我面色潮红，大口呼吸着空气，阿离仍然瞪着我，疯狂的骂着各种难听的字句。
我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只听春雨一声娇喝：“还愣着做什么？她竟敢谋害皇后，还不把她拖去慎刑署？另外赶紧传个太医来瞧瞧。”
我连忙抓住春雨的手臂，摇了摇头，艰难的说道：“不必了，咳咳——送她回上阳宫吧，也不必传太医了，本宫歇歇便好。”
两个小太监对视一眼，看着依然口出妄言的阿离迟迟不敢动弹，春雨悄悄使了个眼色，他们这才拖着阿离退了出去。
春雨见我不适，忙端了茶喂到我的嘴边，道：“娘娘喝口茶顺顺气儿。”
我端着茶杯喝了几口，缓了一阵子觉得好得多了，这才起身走到摇篮前，将被子盖好，转头对春雨说道：“你在这儿看着点儿，本宫回寝殿歇歇。”
在榻上歪了一会儿，刚觉得有些困意，想去床上躺躺，便见到莫绝尘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环视四周见到我歪在榻上，也不过问，开口便道：“你处置了凌氏，处置了许氏，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做不知，如今，怎么好好儿的嘉贵人也闹得要自尽？”
我万万没想到，我心慈手软饶了阿离一命，她竟转过头就学会博取莫绝尘的怜悯了，我心中不快，也不起身，只道：“我倒是没看出来阿离竟还有这个心思，这才回去多久，就能哄着你来训斥我了。”
莫绝尘眉头微蹙，十分不悦，一把将我从榻上拉起来，扯到梳妆台左边的铜镜前，说道：“你看看！看看镜子里那个人你还认不认识？”
毓秀被阿离所害，她还差点要了我的命，这些我都不曾计较，却换得莫绝尘如此让人伤心欲绝的字句，我心中不快，转过头怒视他，道：“臣妾是谁，难道皇上不认识吗？臣妾是您亲自封的皇后冷氏，凌氏诬陷我与亦灵启有染，许氏当年毒害大皇子嫁祸他人，她们理应处死，至于嘉贵人闹着自尽，皇上不去问她反而来责问臣妾，那臣妾又如何得知？”
莫绝尘听了我的反驳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怔怔的看了我片刻，向后蹭了一步，温润玉如的脸上尽是我从未见过的冷漠，“你变得朕都不认识了。”
说罢，他放开我拂袖而去，我脚下不稳，失去了重心，跌坐在地，脑海中尽是莫绝尘绝望冷漠的语气，我缓缓转过头看着镜子中的女子，一样的倾城容貌，却为何看起来这么陌生？
第二日，册封阿离为嘉贵嫔的圣旨便传了下来。
越位晋升，又有封号，阿离如今倒真是称得上炙手可热。我坐在床上，看着窗外一轮明月发呆，静若悄悄走进来，关上了窗，又熄灭了两盏灯，轻声说道：“明日是娘娘的好日子，要祭天酬神，娘娘早点儿歇了吧。”
我咬了咬唇，缓缓开口，“皇上今日宿在养心殿还是上阳宫？”
静若不自然的眨了眨眼，柔声安慰道：“娘娘明日就正式册立为后了，还在意皇上宿在哪个宫里吗？”
我低垂着眸子，闷声说道：“皇上很宠爱嘉贵嫔吧？”
“咳，”静若叹了口气，替我放下床帘，微笑道：“皇上怕嘉贵人再寻短见，多陪伴也是应当的，这后宫又有谁是圣宠不衰的呢，娘娘别多想了，早点歇息吧。”
我看着静若离开的背影在月影纱帐上映上了一个纤长的影子，重复着她方才的话，“又有谁是圣宠不衰的呢？”
二月初二，吉时已到，建和册立新后，普天同庆，人人只道是一个毫无家世的女子做了皇后，却无人知晓我是历经了多少阻碍与艰辛才又回到这个位置。
我一袭正红色华衣委地，金线绣了满身的彩凤含珠，愈发显得光彩夺目，外头罩一件玄青色貂皮大氅，背后绣着一双比翼齐飞的大雁，当真栩栩如生。满头青丝绾作正统的八宝髻，左右累累各插六支金灿灿的凤凰泣血响铃簪，每只凤凰皆是纯金打造，口中含着一颗镂空金珠，里头包裹着碧澄澄的碧玺珠子，微微晃动便发出清灵细碎的声响，发髻正中佩戴一只雕刻生动的龙凤呈祥八宝簪，在额头正中垂下一颗硕大的东珠，耳环首饰皆是清一色金器打造，左手腕上戴着的红珊瑚手钏愈发显得相得益彰。静若替我描绘了细致的妆容，勾勒出浓重的眉毛与眼线，黑白分明的眸子愈发显得凌厉妩媚，唇上涂着火红的口脂，红艳艳的似一团火焰，与平日相比少了一分妖娆清丽，多了一分华贵大气。
我呆呆坐在轿撵上游街示意，看着两边众人艳羡的目光只觉得有些可笑，当年的我，也曾如此觊觎这个位置，但当我真的走上了这个位置，却不曾得到我想要的，如今重新来过，我竟又要让自己走上这条路吗？踩着众人的鲜血登上后位，我究竟又得到了什么呢？
我回过神，早已到了礼明殿门前，嬷嬷正在一旁小声提醒我下轿。我抚着她的手缓缓走下轿撵，抬头看着玉阶丹陛上立着的清俊男子，这样的画面似曾相识，曾几何时，我也是这样仰望着他，注视着他抛弃天子之尊，走下台阶迎接我走向他身边的位置。
如今，我依旧带着一丝期盼仰望着他，他却迟迟没有动作。我强压下心头的酸楚，放开嬷嬷的手独自走上台阶，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来，只觉得有些头晕，脚下步子也不大稳健，我顿了顿，正要咬着牙走上去，抬起头却见到莫绝尘披着一身圣光而来，同色的龙袍随着他的动作被风吹的向后飞起，宛如谪仙临世。
“走吧，祭祖过后就能回去好好歇歇了。”莫绝尘的声音微微传来，我鬼使神差的将自己的手交到他的手中，由着他一步一步牵着我走上阶梯，我们的衣袍交叠在一起发出轻微的摩擦的声音，仿佛是此时天地之间最温暖的声音。
听到他的话，我便想起他上次也是这样狂骗我，不由得脱口而出道：“你上次也说祭祖完就回家，接过还是大宴小宴折腾了一整天。”
说完，我与莫绝尘均是一愣，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好在连升走过来高声道：“请皇上皇后焚香祭祖——”
我与莫绝尘走至大殿之中，接过三支香，举过头顶，规规矩矩的对着牌位行了大礼，方算得礼成，接着便是返回宫中，大宴亲贵，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一次我自然早早做好了准备，只是酒过三巡，便觉得更加头晕不适，但众位亲眷姐妹的贺喜却也不能推辞，待到宴席散场，早已有些醉意。
我孤独的坐在轿撵之上，看着星星点点的宫灯，只觉得无比孤独，便道：“薛珏，去云林馆。”
薛珏不敢忤逆我，连忙领着轿撵转了个弯绕去了云林馆。我独自走下轿撵，打发他们先回去，这才摩挲着朝着熟悉的地方走去。
走至后殿，却并未见到亦灵启的身影，我低落了一阵打算打道回府，便听到身后响起一个惊讶的声音，“小泡沫？你怎么在这儿？”
不知是听到熟悉的声音还是熟悉的称呼，我的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我转过身顾不得许多便扑进了亦灵启的怀中，死死环住他的脖子，如今的我，不想做什么皇后，也不想再面对斗争倾轧，只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场，亦灵启一只手揽着我的腰，一只手轻轻拍着我的头，柔声安慰道：“这是怎么了？做了皇后还不开心，真是没见过比你还不知足的女子。”
“小灵子，姬佪来信说三个月后开始！”
身后一个声响打断了我们，我不解的松开亦灵启转过身，看着许久未见的兰玉儿手中拿着一封呆愣的看着我们。
此时，我顾不得我们的身份与关系，只是玉儿那句话，让我觉得心中的不安隐隐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