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布局

清新的空气从打开的窗户涌进来，苏易涵站在二十楼看着窗外，高楼林立、视野空旷，因为误解变得沉闷的心情终于有所好转。
“你的意思是说，秦亚风怀疑你把风神的竞标价格告诉了我，然后又通过我让古子乔得到了消息？”严井泫坐在椅子上，面对她萧索的背影。
“没错”，她转过身面对他，“本来我以为古振威敢放手把经营权交到古子乔手上，就证明他还有些实力，可现在看来，他完全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严井泫看着她，不明白什么意思。
苏易涵笑了笑，继续说道：“如果我的猜测没错，这次竞标，最大的赢家，其实是韩子皓。”
他的目光更加不解，严井泫不明白怎么又跟韩子皓扯上关系，“可是这次公开竞标，没见韩家有什么动作。”
“我也是昨天回去想了很久才想通整件事”，苏易涵走到墨色大理石桌旁，端起秘书刚送进来的咖啡，可还没喝到就被严井泫迅速地抢了去，“你睡眠不好，还喝咖啡。”
看他为了防备她突然抢回去而举高的杯子，苏易涵又气又笑，“好啦，好啦，我不喝就是了。”
深呼吸，闻着空气中淡淡的咖啡醇香，苏易涵接着说：“其实，从秦亚风无意中透漏他要参与这次开发案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
“为什么？”浓郁的苦涩在嘴里慢慢扩散，皱皱眉看着手中微凉的黑咖啡，严井泫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怎么会喜欢这种味道。
看他脸上嫌弃的表情，苏易涵撇撇嘴，眼巴巴地望着剩下的大半杯，“想都别想”，严井泫一边看着她，一边抬手把那剩下的半杯咖啡倒进垃圾桶里，嘴里还不忘问她：“你为什么怀疑他？”
苏易涵瞪他一眼，接着扭过头去不看他，恨恨地说:“因为风神集团从来不涉及房地产开发，即使房产炒的最火的那几年，秦亚风的父亲也是不同意，我还记得当时我问过他为什么，他说他爸爸不想看到公司的员工为了买自己盖的楼房而劳苦一生”，苏易涵还清楚地记得秦亚风说这句话时的语气，“所以，他告诉我要参加这次公开竞标的时候，我很纳闷，特别是他竟然还把他们的标价告诉我，让我不得不怀疑他。”
“那跟韩子皓又有什么关系？”说了这么多，他还是不明白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秦亚风根本就没打算参加公开竞标，他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混淆古子乔，转移他对韩家的视线罢了，我想韩子皓也并非没有动作，要不然秦亚风手里也不会有古子乔的底标”，像是想到什么，苏易涵扭头盯着他，“井泫，古子乔有没有跟你谈论过城东那片地的开发案？”
“他倒是跟我提过几次，想让我跟他合作，不过我都找理由拒绝了”，拧紧眉头，有些地方他还是没有想通，“不过，姐，我还是不明白，风神集团不涉及房地产我也听说过，按说古子乔不会不知道，可这几次我能明显感觉到，他压根儿就没有怀疑过这件事。”
苏易涵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开口说道：“所以才说秦亚风和韩子皓戏演得好，当时消息一出，古子乔首先想到的肯定是韩氏集团，可他没想到秦亚风会大张旗鼓的准备竞标，反倒是韩子皓没了动静，加上前段时间古子乔使手段抢了风神的案子，欧风又单方面撤销与风神的合作，找上泽威，他认为秦亚风纯粹是为了报复他才会参与这次开发案，自然不会过多的怀疑。”
“那你怎么确定那个人是韩子皓，不是别人？”
“昨天我去见秦亚风，茶几上摆了两杯咖啡，他知道我一贯只喝黑咖啡，可那一杯却是拿铁，而且杯子旁边的手机是韩子皓的”，见他皱眉疑惑地看着自己，苏易涵继续说道：“知道手机是他的，是因为上次去参加洛欣的订婚宴，我在走廊里撞到他，手机掉到地上有个很明显的划痕。”
“就为了城东的那片地，韩子皓值得花费这么多的心思？况且，秦亚风也捞不到任何好处啊？”
“错”，苏易涵重新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天高云淡，“城东那片地虽然离市区远了些，可离海边很近，加上树木繁茂，空气清新，随着现代人工作强度加大，生活节奏紧凑，收入也在不断增加，许多人都渴望高水平、高质量的生活状态，如果那片地开发成度假村，肯定会带来更为可观的经济效益，至于秦亚风，”提到他，苏易涵沉默下来，过了片刻才幽幽说道：“他的目的应该只有一个，就是为了证明我到底是不是那个背叛了他的人。”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严井泫走到她身边，跟她一起望着窗外。
沉吟片刻，苏易涵淡淡的说：“既然已经搅进来，那这出戏就要继续演下去”，她转身面对他，目光清冷，“你去找古子乔，让他将底标价格再提高五千万，但不要告诉任何人，如果他问你为什么，你就说突然对房地产感兴趣，想跟他学习，这五千万就算学费。”“你是说，这五千万我们自己出？”他打断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是。”“为什么？”
“秦亚风的底标价格根本不是韩子皓最终的标价，如果按市场收益，那块地的价格最起码还要多出一倍。”
“你怎么确定？”
“不确定。”
“不确定？！”他紧紧盯着她，不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既然不确定，那还要我们自己出这五千万？”
“没错，如果韩子皓势在必得，古子乔就不会有机会，那五千万我们自然不用出。”苏易涵嘴角浮现浅浅的笑，转身走到办公桌后面，一下坐到黑色的真皮转椅上，脚尖点地在原地转了个圈。
看她还有心情自得其乐，严井泫着急地说：“如果不是呢？”
“如果不是，古子乔也会乐得看我们为这五千万买单，到时他会对你更加信任。”挑了挑眉，苏易涵轻松地说。
静静地看了她半响，皱皱眉头，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空气里响起，“姐，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赌？”
重新站起来，苏易涵走到他面前，收起那副轻松的模样，表情严肃的说：“我当然知道，可不论结局如何，我们都会是最大的赢家，你也知道，古子乔这个人生性多疑，如果五千万能让我们得到更多的东西，我为什么要拒绝。”
严井泫被她一堵，说不上什么。
苏易涵对上他的视线，在他墨黑的眸光里映着自己面无表情的脸，是那么陌生，扭过身，避开他的目光，闭了闭眼睛，心里一阵难受，曾经她最讨厌的模样就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可随着时间的打磨，不知什么时候她也竟成了这样的人，成了她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严井泫看她偏过身去躲避自己的目光，微微叹口气，走到办公桌前，打开抽屉，拿出里面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递给她，“诺，这是你要的支票。”
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支票，苏易涵眨眨眼，迅速地抬手抹去眼中的潮湿，转过身笑吟吟的看着他，一边的脸颊上还有个小小的梨形酒窝，边抬手拍拍他宽厚的肩膀，边轻快地说：“井泫，谢谢你。”
认识她这么久，严井泫怎么会看不出，往往她笑得越灿烂，说明她心里越难过，抬起手揽过她的肩膀轻轻把她抱在怀里，声音低沉地说：“你是我姐，你想做的事情我肯定会帮你。”
只是，我不想看到你因为仇恨而变得面目全非，如果有可能，我希望再看见原来那个爱说，爱笑，爱站在阳光下的你，还有，即使再难过，也会笑着说坚强的，我的姐姐。
他奢望的这么想着，心里却再清楚不过，自从十年前她父母过世以后，她脸上就再也没了如阳光般温暖明亮的笑容。
渐渐地他感觉到左胸前有个地方在慢慢湿润，灼烧着皮肤下快速跳动的心脏。
突兀的铃声在沉默的空间里欢快的响起，苏易涵背过身快速抹去脸上的泪水，看着屏幕上跳跃的号码，往前挪了挪身子挡住身后的视线，并且挂断了电话。
“怎么不接？”严井泫看着她的背影问道。
“哦，不认识的号码。”她边回答边把桌上的支票收起来放进包里，然后转身对他笑了笑，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只淡淡的说了句，“照顾好自己。”
韩子皓点点头，看着她转身朝门口走去，走回办公桌前盯着电脑，脑子里一片混乱。
苏易涵走到门口，轻轻拉开门，转身又看了眼坐在办公桌前的韩子皓，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脑，不知道在想什么，停顿了一瞬，她扭过身走出屋子。
站在电梯前盯着屏幕上的红色数字快速变换，苏易涵回头看看身后，发现没有人，拿出手机拨通刚刚只显示号码的那个未接电话，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通。
苏易涵只低头沉默的听着那边的人说话，“叮”的声音，电梯停在这一楼层，门缓缓往两边打开，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她抬步走进去随后按下一楼的按钮，仍然微低着头仔细听电话那端的人说话，所以她没有看见走廊里的另一部上行电梯也恰好在这层停下，里面走出的男人，身材颀长有些微胖，剪裁得体的铁灰色西装，黑色薄皮鞋擦得锃亮，迈着稳健的步伐，只是不停上下打量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微微上扬着头跟身后的秘书不时交谈几句，所以也没有注意跟他错身而过走进另一部电梯的人。
密闭的空间只听得到自己缓缓吐气的声音，从电话接通，她还未说过一个字，瞧着镜子里有些凌乱的头发，伸手随便拢了拢，接着淡漠的声音充斥在幽静的空间里，仿佛还有小小的回音。
“好，你继续跟着他，晚上把照片发给我。”
隐约听到那边说了句“好”，然后就听不清又说了什么。
“事情结束以后我会去找他，那之前你一定看好他不要让他出事”她语气严肃的说：“毕竟这件事跟他没有太大关系，是我把他牵扯进来的，到时我会安排他的去留。”
电梯到一楼的时候，她的电话也刚好讲完，低头删去上面的通话记录，站在熙来攘往的大厅里，她突然觉得失魂落魄，门口灌进来的冷风让她瑟缩的打了个颤，想起还在家没来这个陌生城市的时候。
因为她有手脚冰凉的毛病，每到这个季节，北方总是冷的很快，而这时也是她开始受罪的时候，但好在每天回家，一进门妈妈总会先递给她一杯热热的牛奶，握在手里暖暖的，喝下去没一会儿，身体就会热起来，可是自从妈妈去世，她就再也不敢喝这种东西，甚至连那种微带着腥的奶香味儿都闻不得，所以她的咖啡才从来不加奶，她怕想起那些细微的事情，怕想起来，她会更痛恨自己，恨不得在那些不能入眠的漆黑夜里，生生活剐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