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当年

我算是有接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到肖誉了，他的面色有点苍白，英挺的眉眼里有着深深的倦色，我明白近些日子盛明和苍国的局面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现在的肖誉肯定焦头烂额，还有一个谢依依一样的穿越女在他身边指手画脚，要是我已经死一百多回了。
我挣扎着起身，对着他微微一笑，“陛下，好久不见。”
我的肚子里怀着的……是顾旻的孩子，而现在，这个孩子却要仰仗眼前的帝王生存下去，万一顾旻真的……真的遭遇不幸，我起码还留有他的一点血脉。
我定定的注视着肖誉的眼睛，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不是迷失在肖誉这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睛里，我一定不会落的那样的下场。
而现在，若是我没有因为顾旻偶尔流露出来的落寞而心动，也不会纠结至此，活的这么心惊肉跳。
我穿越重生以来，所有的失落冀望都是来自于我的感情问题，虽然每一次都像刀割一样一寸一寸的割下去，可是……我却总是甘之如饴。
因为，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妙，太过容易得到满足，太过容易开心的笑出来，所以才会那么令人着迷。
肖誉看了我一眼，失笑，“嬛嬛清减了。”
我的眼睛突然湿润了一下，我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肖誉，“陛下亦是。”
然后我们相视一笑。
我没有问他谢依依的事情，他没有追究我当时究竟是不是在做戏，这样相安无事的得过且过，各自退后一步，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我淡淡的看着肖誉，眼神纯澈，“臣妾有孕了，所以——”
我猛的掀开被子走下床，“求陛下成全臣妾一片拳拳之心。”
肖誉走过来扶我起来，笑容无奈好笑：“有什么事情非要你这样求情呢……说吧。”
我盈盈一笑，“求陛下应允臣妾……跟随陛下征战沙场。”
我从来不是一个擅长儿女情长风花雪月的人，我好像喜欢一个人，就会倾其所有的去爱，然后无奈。所以我没有花过什么心思在这种莫名其妙的互诉衷肠上，这也是为什么上辈子我跟肖誉无法相濡以沫的原因。
我真正擅长的地方一直是策略，譬如营销，譬如打仗。
尤其是跟静玄学了阵法之后，我就开始对兵法谋略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现在想来，我本身就不是儿女情长的人，若是穿越到先帝的那个时候倒也合适，征战沙场成为太后那样的女人，可是现在能让我展现自己的机会只有在苍国的时候，所以我很无奈的想，到底怎样才能让肖誉允许身怀六甲的我跟他一起去呢？
我说出口的时候，肖誉看着我的眼神有点奇怪，“爱妃……若是朕真的有什么不测……你肚子里的就是朕唯一的血脉。”
我微微一笑，拉着他的手，“陛下多虑了，陛下是盛明的皇帝，会是千秋万岁的明君，区区苍国，若是陛下没有信心，还不如求和。臣妾肚子里的——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以后陛下会有无数个孩子，臣妾有这么一点私心，在陛下儿孙环绕之前，臣妾肚子里的孩子——是陪陛下第一次征战沙场的，无论是男是女，这个孩子的母亲都是无怨无悔的跟着陛下……生死相随，死生相许。”
我目光盈盈的看着肖誉的眼睛，他的眼中微微一动，好像有什么要流出来了，他微微一笑，“爱妃多虑了，此事姑且不提，你身怀六甲，身子骨又虚弱……”他侧身对着林申说：“林太医——”
林申的眼睛略略扫过我的面颊，他跪在地上恭敬的跟肖誉汇报，“陛下，娘娘的身子的确是伤了元气，但是——娘娘现在的心情是很重要的……”
我赞许的看了他一眼，这个人，的确可以用，这样一次投诚，的确是送了我大礼，但是这么刻意一定要跟着肖誉，反而让人觉得刻意了，那么之后的救命之恩反而显得没那么有诚意，所以——我虚弱的咳嗽了两声，“也罢，不管如何——”我抬起苍白的脸，“对臣妾来说，能孕育陛下的骨肉乃此生之幸，臣妾定不辱名，安心养胎，陛下莫要因臣妾坏了规矩，糟的太后的责备。”
我这么说有点刻意，因为这句话若是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太后那么聪明的人肯定会想太多，然后进而调查我为什么不去的原因，之后青青会让她误以为——我和肖誉再实行一个让她的计划无法顺利进行的计划，那么依照太后的霸道性格，一定会想法设法的把我跟肖誉送走，然后我双双战死沙场，然后她找来新的皇室继承人，继续成为这个天下独一无二最尊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女人。
我虚弱的看着肖誉，脸色微微有点忧郁的问肖誉，“陛下……臣妾的五妹妹——”
我欲言又止泪眼盈盈的看着他，这种欲语还休的效果是表现我想吃醋却不敢的最好方式。果然肖誉看我的眼神柔软了很多，他摸了摸我的发丝，“嬛嬛安心养胎便好，你家五妹……近些日子得了些有趣的玩意，朕想等着她的惊喜呢。”
我却捏着他的衣袖，“臣妾不期许陛下惦记臣妾，只不过……陛下记得，臣妾会永远在落霞殿等你的。”
当初爱他的时候，我永远不会这样看着他，然后告诉他——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因为我觉得他知道。
我永远在自己的店门口挂一盏红灯笼，经常整夜整夜的等他，经常对着星星月亮想他什么时候回来，今夜去了什么宫……
可是如今，我会对着月亮思念另一个人，却能够坦然的面对着肖誉说出甜言蜜语来。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或许不爱……才更容易说出口。
——因为若是深爱的时候说出来，这种话太沉重了。
因此我也错过了最好的表白时期，在之后也成功的把他对我的最后一丝眷恋给扼杀了。我唇角微微流露的苦涩似乎触动了肖誉，他看着我，有点歉意，“嬛嬛……朕有自己的不得已，朕以为，你懂的。”
我这个时候无奈的笑了笑，低头不语，静默的看着他，“陛下不是一直问我记不记得当年昭觉寺的桃花林么？”
我的声音清越而细密，肖誉猛的一惊，用异常惊异的眼神看着我，“嬛嬛……嬛嬛……你是说——”
我抬起脸，坚定的看着肖誉，“陛下，当年的昭觉寺，还没有臣妾住的宫殿，静玄师太也还没有自己的静莲居……只不过，一场大火烧了昭觉寺，所以太后才会重新翻修昭觉寺，当年……臣妾住在桃花林的旁边……”
我从脖子上扯出一根红线，拿出了那枚木制的小牌，微微一笑，“陛下还记得这个么？”
肖誉的眼里有抑制不住的惊喜，他看着我的眼睛，双手扶住我的肩膀，“嬛嬛……嬛嬛……真的是你，我就知道是你，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是你……可是——”
我眨巴眨巴眼睛，“我不记得荷叶酥，但是我记得……陛下最爱的——是肉包子。”
肖誉含笑的看着我，双手有点颤抖，“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早点说出来，为什么你一直不肯告诉我你就是当年把朕从那场大火里救出来的小女孩？”
我垂下眼帘，遮住自己眼里的嘲讽和不屑，低低的开口，失笑，“我本来以为……不管怎么样，陛下自己会认出我，并且——我以为，我是特别的。”
事实是，我对于那个时候的记忆……刚刚恢复。
对的，长相思不仅仅是会令人疼痛，而且会让人一点一点的失去本身的记忆，除非——被下蛊的那个人……怀孕了。
我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林申敢对我许诺可以治愈我身上的蛊毒了。
就在那日，谢依依拿出了青青很在意的东西，并且提到那场大火之后，我就开始回忆，我自己的记忆好像卡在了一个地方出不来，所以我一直在逼迫自己想出来。
而这种回忆的过程总是伴随着我胃中的翻江倒海，我以为这会是我回忆的一种反映，没想到是我怀孕了，并且怀孕之后……我既然想起了很多以前没想起的事情，包括——昭觉寺的那场火和肖誉的真实身份，以及……顾旻的真实身份和我和他这辈子最初的相遇。
肖誉定定的看着我的眼睛，失神的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第一次见到你，你的眉目，你的笑容，你的声音，你的空灵……无一不向我昭示着你就是当年的桃花……你明明就是，可是你却一直不肯承认，还跟我装傻……”
我猛的抬起头，“陛下也不是拿荷叶酥试过我？”
当年我哪会做荷叶酥这种东西啊，我拿给他的是我自己吃的肉包子，那个肉包子是碧月做的，很美味，想到这里，我想到了碧月现在还不知踪迹，突然就真的悲伤起来。
我这样突然的情绪低落让肖誉更内疚了，他急急的给我擦眼泪，“嬛嬛……嬛嬛……朕真的又怕又喜，朕希望你是……可是朕又担心你不是，若你不是……那朕会伤心，所以朕想提前试探你一下……可是没想到——”
我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我的碧月现在不知道眼睛可还好，我失去了她，从她失去光明的那一刻就失去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吃到她做的肉包子。
肖誉看见我的眼泪手足无措，对着跪着的几个人说：“你们都下去……”
我惨淡一笑，“陛下——事已至此……我……臣妾，臣妾只想知道，到底家妹说了什么，会让陛下误以为，当年的那个人……是她？”
肖誉震惊的看着我，“嬛嬛……你已经知道了？”
我失笑，“不然呢？只不过……依依拿的玉佩，到底是什么？”
肖誉的神色有点尴尬，他状似无意的说：“没什么，不过是朕当时以为她是桃花仙子，一下子没想起来罢了。”
我在内心冷笑，接着装，那个是公主的信物，你应该是找到了更好的名正言顺的登基的办法了吧，先帝嫡系血脉的公主，她生下的继承人绝对是有资格继承皇位的，比顾旻那个静德妃生下的不知生父到底是不是先帝的私生子的分量重得多。若是谢依依真的是公主，那么肖誉一直担心的血统问题就全部迎刃而解了。
我状似无意的开口，表情忧伤，“既然是陛下和舍妹的定情信物，臣妾也不好多问，臣妾……本愿君心似我心，然——”
肖誉无奈的看着我，叹了口气，“嬛嬛……不是那样的……”
我睁着自己泪眼蒙蒙的眼睛，不停的摇头，“我不听，我不听，陛下在对我说了永远之后转身就舍弃了臣妾……臣妾——”
这个时候，突然有个小力士闯进来，对着景轩帝就一阵磕头，“陛下，大事不好了，谢安嫔昏倒了……”
然后肖誉握了一下我的手，“嬛嬛，你先好生休息，朕晚点来看你，这其中有误会，朕改日跟你解释。”
我松开他的手，吸了一口气，假装忍住了眼里的泪水。
然后他状似深情的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我垂下眼帘遮住自己眼里的不屑和嘲讽，我就知道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在他的眼里，美人绝对无法跟江山相比的。
他此次再一次丢下我，让我对接下来我需要对他的所作所为——毫无内疚感。
肖誉，这一次，我真的不会心软了。
我淡淡的看着青青，“调查林申的一切，我要用他。另外，让人想办法让太后知道今天的一切，并且让太后知道谢依依手上的玉佩来历。”
青青看着我的眼睛，“少主——我觉得……顾旻少爷出事之后，你似乎，更坚强了。”
我笑而不语，只是想，因为他真的不会在我意想不到的时候帮我了。
我还记得，上辈子的时候，不管遇见什么问题，我都会化险为夷，其惊险程度不亚于还珠格格里需要对付太后容嬷嬷的小燕子，每一次都大难不死，反而能直戳敌人脊梁骨，这是一件让我十分郁闷但是一直让我觉得是我运气的缘故。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每一次都是顾旻在暗中默默帮我。
有一次我和一个妃嫔发生口角，她的位分比我高，罚我跪了一会，之后我的膝盖肿了一周，有一日跟肖誉在私底下讨论他的大计，我磕了一下，表情很纠结，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有说，但是第二天，那个妃嫔就因为父亲收受大量贿赂而被肖誉革职，之后所有被她欺负过的妃嫔都奋起反抗，那个妃嫔的脸肿了整整三个月。
当时的我不知道，以为是巧合或者是肖誉做的。
事后很久才知道，当日顾旻的一个谋臣写了折子还列了证据，让肖誉严查。
现在想来，这样的事情，也只有顾旻才会做。
而在之前听雪楼和谢依依的合作中，很多次的化险为夷，我也从来认为不是巧合，顾旻在其中肯定起了决定性的因素。
所以在知道顾旻出事之后，我的理想就告诉我——我不能像以前一样对周围的人有指望了，毕竟，没有哪个男人会像他一样因为一个女人……去破坏自己的布局。尤其是肖誉。
不过他现在确定谢依依是公主，的确是帮了太后的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