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了那么久,坚持到最后,才发现一圈走下来,还是自己一个人。
于泽依旧走在国道上,只是除了感觉身体有点儿飘之外,浑身无力,或许是饿了太久了吧。
一辆辆车子从于泽身边呼呼的穿梭而过,然后扬起呛鼻的灰尘,于泽也顾不得用手去扬一下,因为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去这样子了。
彷佛自己就要飘起来了,感觉头重脚轻,像是喝了满满一瓶白酒一样,昏沉无力。
于泽虽感觉如此,但心里依然想着必须要坚持下去,一想起自己之前犯过的事儿,于是求生的欲望开始从心底重新燃起。
我不能就这样倒下去,我不能就这么去了,呵!真傻,于泽,你怎么会死呢,你不会死的,医生的话,只是她的猜测而已,你不必担心,不必吓自己。
于泽在心里给自己对话,在心底有气无力地说服自己,要坚持走下去,可是自己要去哪里呢。
一直走下去,哪里是自己的目的地,是逃亡,还是逃避?是放荡,还是放生?于泽觉得全部都有这样的意思在里面。
既然再也没有缘分重逢,那就让它永远地停留在那个路口吧。
又开始天旋地转,又开始天地混合在一起。
于泽实在饿的走不动了,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可拿来吃的了,他把包扔到了半路上了,只是因为太沉了,可它只是一个空包而已。
两只空荡荡的手,像个摇摆一样,孤零零地垂在身体的两则,像是挂两个肉条一样,挂在身体的两则。
有气无力,缩着身子,缩着脑袋,人一旦饿了,寒冷也会跟着来的,于泽感到冷了,那么的瑟瑟发抖。
步子越来越小,每挪一步,都需要很大的力气,可是这莫大的力气是用来呼吸的。
他却用在一直往前走着。
又是一阵尘土!
许久的寂静,像身边的尘土,久久没有落下。
多少悲欢离合,在于泽的脑海里,此时就像个缩影,好像他的这一生就这么快要走完了一样。
忽然,眼前一片漆黑!
寂静辽阔在这空旷的天地中,一个人平倒在路边的基沿上,没有一丝动静,车子还是呼啸而过。
没有停下的意思,扬起阵阵的尘土,飘然地又消失在这茫茫无头的公路上。
“孩子,你怎么了,醒醒?”一个农夫背着一把锄头经过这里,忽然发现一个年轻人倒在路边上。
于泽没有动静,更没有一丝回应,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
老农蹲下来,伏在于泽脸前,侧着耳朵,听听他的呼吸声还有没有了。
微弱的几乎听不到,气息非常弱,弱的像一只随时会被风吹灭的火柴一样。
看来,只有把他背回去了,老农把于泽搀扶起来,放在自己身后的架子车上,没有费了多大的力气就将于泽弄上车,他太轻了!老农像抓只兔子一样,扔到了车上一样。
老农推着车子,于泽在上面躺着,跟一个死尸没什么区别,老农像推粮食一样,小心翼翼地推回了自己的家。
老伴儿看到老头子推了个陌生人回来,心里大慌,惊呼道:“我说老头子,这人是谁,你怎么推了个死人回来啊?”
“不是死人,还有气儿呢。我看这个小伙儿子倒在路边,没有反应,我就把他推回来了。”老农把事情大概的经过说给了自己的老伴儿。
“你管他死活呢,万一他不是好人怎么办?老头子,你这是引火上身,快,在哪捡来的,还扔到哪里去。”老伴儿看着自己的老头儿子,很不悦地说道。
老农看着自己老伴儿脸上一脸的不高兴和抵触,心想自己做件好事儿怎么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啊。
“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把这陌生人救回来,指不定他是什么样的人,万一真要是坏人,怎么办啊。”老伴儿苦口婆心地对老头儿子说着中间的利害关系。
哎!
“人都让我推回来了,你叫我怎么办,不如我们把他弄醒,然后再赶他走好吧。”老农觉得再把人家扔到路边,这跟做恶事有什么区别。
老农看老伴儿摆摆手,想这就是随你的便吧,我不管了。
于泽趟在上面,还是跟没有动静一样,完全跟个死人一样,老农实在有点儿犯急了,万一他要是真死在自己家里了,那可真叫说不清了。
老农端来一碗水,朝于泽嘴边润了润,然后把他的嘴给掰开,将水一点一点儿的给灌了进去。
于泽脸色苍白的吓人,还是没有什么动静,老农放下碗,开始听听他的心跳,摸摸他的身体,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心跳还在,只是很微弱。
忽然又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老农嘿嘿一笑,这家伙儿原来是饿的了,饿晕过去了。
老农这赶紧去厨房弄了点儿吃的,一点儿一点儿地给这位瘦削的小伙儿子精心地喂着。
于泽就像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儿一样,一点一点把食物吞咽。
老农把于泽的肚子给顺了顺,好让他消化,身在老农身后的老伴儿依着门框,看着这一幕,忽而有点儿小小的感动,忽而有点儿泪水在哽咽。
因为老农喂食于泽的情形就像一位慈父,让老伴儿看了实在是感动。
一天之后,于泽才微微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在一个农舍的屋子里,却不知道这是哪里,他起身看看周围,看起来很陌生,前屋后院都没有人。
到了晚上,老农和老伴儿一下作农活儿回来发现于泽在院子正在喂食院里的小鸡和小鸭子们,老农看看老伴儿,两人相互对视了一下,微微一笑。
“小伙儿子,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老农先是上前打断了正在给小动物们喂食的于泽。
于泽忽然将手中的食物收起,站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位陌生面容慈祥的老农,一时的困惑之后,心想估计就是这位大伯把自己救回来的吧。
“谢谢大伯救命之恩,我感觉好多了。”于泽都没想过自己竟然忽然就说出了谢谢救命之恩的话来,不过,确实自己的命是被眼前的这位大伯捡回来了的。
“哪儿的话啊,小伙儿子,前天,我从庄稼地里回来看见你倒在路边上,于是就把你推回来了,看你现在没事儿,我就放心了。”老农笑呵呵地看着于泽,看着他不再苍白的脸色,大概他已经恢复过来了。
“总之谢谢大伯,还给你添了不上麻烦,我实在无以为报,让我鞠一躬吧。”于泽说完就对大伯深深地鞠了一躬。
大伯瞬间被于泽的这一举动惊吓住了,差一点儿没反应过来,然后笑呵呵地说着。
“小伙子,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嗯。”
“我说小伙子,你从哪里来的,怎么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公路上,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大伯无心的几句话,一下子就问到了于泽的痛处。
“大伯,我……我是个孤儿。”
于泽脑海里急速地旋转着,就想到了这么一个说辞。
“孤儿?哎,可怜的娃娃啊。”大伯听着于泽说话吞吐的样子,怕是自己戳到了人家的痛处了,却觉得自己不该这么直接问,有点儿伤及了对方的痛处了。
“没事儿,大伯,我现在不孤单,我现在好了,谢谢大伯的挽救之恩,我不方便多留。”于泽觉得自己能够捡回一条命,感觉值了,而此地也不该多逗留了。
该离开了。
“小伙子,你不想多在这里住上两晚吗?你现在也没有家吧,小伙子,只要你不嫌弃,大伯这里就是你的家,好吗?”大伯一往情深地看着于泽的脸,感觉自己也孤独很久了。
“大伯,我不嫌弃,我怎么会呢,感谢大伯还来不及呢,说实话,我很想留下来,可是我习惯了四处为家,喜欢到处走走,大伯,我还会回来看看你们的。”
于泽此时满眼泪光,如果自己的过去可以简单一点儿,如果过去可以纯粹一些,他真想在这里安一个家。
从此,只与山水来往,只和天地对话。
“好,好,只要你不嫌弃就好,小伙子,只要你想回来看看就行,大伯就很高兴了。”
“嗯,大伯,我会记住你的,我会回来看看你的,谢谢你搭救我。”于泽觉得自己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是多么地想留下来。
可是自己背负一条人命,却不得不浪迹天涯。
百感交集在一起的感受,只是一时无言,心想此生,或许再也见不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依雪了。
此生大概就这样要葬在海角天涯了。
老农不再强留于泽,而于泽也实在有自己的难言之隐,他不想拖累他们,当于泽带着老农准备的一些干粮上路时,再也没能忍住眼眶里的泪水。
于泽稀里哗啦地抬头望向天空的那片苍白,虚无。
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他要走下去,不能再倒下去了。
路还是一如既往地遥远,看不到头,回头也看不到尾,于泽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走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长。
只是这么走着,他要把过去消化在这路上,他要把他遇到的人,在自己生命里出现的人,一个个在路上与他们告别。
走在路边的基沿上,于泽深情地望着远处,此时不再是孤单,也不再孤单,更不是寂寞和空洞。
彷佛此刻,生命充满了另一种厚重,似乎生命里隐隐之约有一种召唤。
于泽看看车辆扬起尘土从自己忽而消失掉,树叶洋洋洒洒地抖动着,几只小鸟停在树枝上,唧唧喳喳地叫着。
流浪,让生命在流浪中遇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