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的惊雷,瓢泼般的大雨,黑夜中,电闪雷鸣间,一个小小的身子惊慌失措的跑出来,还没有学会控制情绪的脸上满是惊诧与无措。身子似乎还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蹲在地上,吐了起来。
人最悲伤的时刻,胃会率先做出反应,将那些情绪轻易暴露。
那时候,也是这样的雨夜,娘永远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可是,为什么要让她听到这样一个秘密,如果他们是这样的关系,那娘的离去与所谓成全又算什么?那她又算什么?
一时间,年仅十一岁的小女孩,还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满身都是对这座葬送了母亲一生的宅院的排斥。谁也不想见,包括那个她最爱的煦哥哥。
又一道惊雷劈过,让她小小的心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闪电落下间似乎看到一条黑影,那些因为刚才的刺激暂时压下的惊悚情绪再一次汹涌而来,而且,似乎比刚才还要厉害了。特别是当她被一个僵尸般冰冷的身子抱住,再听到那毫无温度的刺耳嗓音之后,一颗心似乎要跳出嗓子眼,惊骇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若是可以就此昏过去,她倒要谢天谢地了,可惜,惊骇到了一定的程度,除了身子的僵硬,还有脑子的停顿,她全然忘了做出反应。
听说,鬼是没有形体的,也不会说话,这么说来,他是人咯。可是,如果抱着她的这个不明物体是人的话,为什么上一刻她还站在院子外面,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经在府外了呢?
虽然还讨厌这座宅子和宅子里的人,可是,此刻,她无比希望能有一个人来救救她。煦哥哥,煦哥哥,你在哪儿啊?为什么要丢下舞幽,你说过每次打雷都会陪在舞幽身边的,为什么不在了呢?煦哥哥,煦哥哥……
是错觉吗,她真是听到了有人在喊她的声音,是煦哥哥,是她的独特的温暖嗓音,这次她反应过来要说话了,可却已经被人点了穴道,大大张这嘴巴却说不话,只能着急地干瞪眼。
煦哥哥,他真的兑现他的承诺来找她了,煦哥哥,我在这里呀,你看到了吗?煦哥哥……
绝望的情绪迅速覆盖住了舞幽,下雨天,雷鸣夜,那一年,娘就是这么走的,现在终于轮到她了吗?
舞幽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只能觉出耳畔冷冷的风声还有雨滴落在身上的刺痛感,原来,去地府的这段路程是这样的揪心与痛楚,还有惶然与不舍。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出,煦哥哥看到她的尸体的时候,会有多么的痛苦,不要,不要,她不要离开煦哥哥,舞幽奋力挣扎着,想从“鬼差”的束缚中挣脱出来,可是,她那点小小的力量又哪儿是对抗。
她的身子被人重重地掷在地上,混合着泥浆的水沾满了她的衣裙,钻心的痛楚充斥着全身,可是,这些都敌不过这些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给她带来的震撼。
狰狞的面孔,疤痕遍布,冷冷的嗓音,寒光闪闪的剑,会痛,原来她还没有死,可是,这个样子,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这一排浑身冰冷,死气沉沉的人,为什么要把她抓来这里?
“没弄错吧?”脸上疤最多的那个人问道。
“绝对没错,她就是从那间院子里跑出来的,他们家只有两个孩子,不是她又能是谁?”刺耳的沙哑嗓音再一次出现,让舞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些人,绝非善类。
脖子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咽喉落了下去,有淡淡的香气,又有着诡异的死气,很难闻的味道,很难受的感觉。
“小娃子,你爹叫什么名字?”面目狰狞的人勉强挤出一抹笑意,在此刻,却更加让人觉得惊悚。
舞幽拼命地摇着头,任泪水肆意横流。
“不说的话你很快就会很疼的哦!”那人继续笑着,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算了,别跟她废话,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今天好不容易趁着那几个人去外面执行任务了才抓到这个小丫头,就算抓错了也要杀,也不枉费老子受了那么多鸟气去查消息。”秦府虽然表面上只是酆州城一户小小的人家,但是其中隐藏的势力却是连主子都不得不畏惧的,要想探查清楚,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种鬼天气,他只想早早交了差,回去风流快活。
对于老六的探查能力,他也是了解的,因此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次,老六会因为常州花魁而消极怠工。
舞幽瑟缩着身子,久久不解他们在说些什么,可是,那种被蚂蚁撕咬的疼痛感真的慢慢袭来,刚开始只是微痒,像被蚊子咬到一般的感觉,慢慢的,痒意遍布全身,就在她要去挠的时候,那种痒的感觉,又慢慢变成了疼痛,深入骨血的疼痛,她仿佛能看到,无数的虫子的她的血液里撕咬,挣扎,翻滚。
又疼又痒的感觉充斥着身体的各个角落,前所未有的难受。
若是平日,遇到这样的事,她必定早已哭着畏进煦哥哥的怀里,可是今天,她要一个人来面对这些豺狼虎豹。很意外的,她居然不怕,或许是经历多了之后恐惧感就会逐渐减弱,在知晓了那样的事情又被多次惊吓之后,她反而没那么害怕了。但是,那该死的感觉什么时候才能消失?
“快些动手吧,迟则生变。”老六颇有些不耐烦,嘟囔了一句,后面那几个人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谁又愿意在这样的天气里活动,杀人虽然让人愉快,但也要分场合时间。
“呵……”老五仍旧笑着,那笑容更显阴森恐怖。
看着这样的笑容,舞幽心里闪过一抹不安,随即她就明白了那种笑容背后所隐藏的意思。
身体里那种被撕咬的感觉已经淡了许多,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痛楚,疼与痒分量加倍,骨头似乎脱离了身体,一根根断裂开来,紧紧咬住的牙齿快要被咬碎,指尖深深抠进泥土中,却不能减低一丝一毫的痛楚。
“啊……”凄厉的喊声充斥着整个山谷,让听的人有些凄楚,即使是这些刀口舔血的人听了,也忍不住动容,可是,那个下药的人却唇边的笑却是扩得更大了,阴惨惨地。
舞幽只觉得身上每一个毛孔,每一片血肉都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寸寸的肌肤似要腐烂开来,全身上下的力量渐渐抽离身体,一种浓浓的绝望在心底生根发芽。
“娘……娘……”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娘,一袭白衣的娘还是像以前那么温柔,慈爱地看着她,向她伸出了手。
娘,是你来接我了吗?
因为忍受痛苦而变得狰狞的脸庞慢慢缓和下来,有了一丝宁静的色彩。这样的表情,再怎么样,也不该出现在一个只有十一岁的女孩身上。
于是,一个年仅十一的小女孩,在这样彻底无助的时刻,一点点变得坚强起来。只是,这样的坚强还来得及吗?
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雨水混杂着因为疼痛而落下的汗水,眼前的一切更是看不清明。
唇边绽出一个苦涩的笑,或许,这样离去,也是好的吧,至少,在那边,还有娘在,也不至于孤独一人。只是,脑海中,却有一抹影子,挥之不去,那淳淳的嗓音,仿佛又一次飘荡在耳畔……
“好了,快点动手吧,老子等不了了。”似乎是不忍再看女孩那原本纯真的脸上所覆盖的沧桑,老六说道,毕竟,人是他带来的,这女孩身上的变化也着实是大了点儿。
老五不发话,余下那几人在老六的指示下,一一上前。
所谓动手,是他们不算残忍的手法,将人的血肉从身体上一点点刮下,还要让你受刑之人始终保持清醒的状态,直至死亡。
而此刻,他们显然要将这一手段用在个无辜的小女孩身上,从他们的表情看来,这样的事,恐怕做了不止一次了吧!
锋利的刀剑在电闪雷鸣你中泛着森冷的寒光,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女孩只看到那些光芒离自己越来越近,却早已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这样,也许,能更快的解脱吧,疼痛的感觉愈加蔓延,她已然处于崩溃的边缘,甚至更希望能够一刀得到解决。‘阴寒的刀尖越来越近,女孩轻轻闭上眼睛,苍白的脸庞上带着一点绝望与解脱。
可是,是因为太疼了吗,所以连刀子划破身子的感觉都感受不出来了。
模糊间,听到一道厚重的嗓音,“几个人欺负一个小女娃,还讲不讲廉耻?”
很幸运的,她遇到了碰巧在附近的树上睡觉的师父。后来的后来,她跟着师父到了陌生却温暖的地方,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感动。师兄们待她极好,可惜,她已忘却了笑,变成了冷冰冰的人儿。她身上中的毒,连一向无所不能的师父也失了法子,只能用别的药物控制着,让她在每次发作的时候,不再疼得那么厉害,让她已然日薄西山的生命能够得到一点点延续。
原本以为,害她的人,会是那个她最在乎的人的娘亲,所以一直不愿回去,去向她讨要一份解药。这一次,如果不是因为师父及师兄们的无耻逼迫,她也不会再一次踏入那栋宅院。不过,幸好,她的煦哥哥,还是没有变,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