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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舍母保子

沉浸于尘埃 水木凤 2025-01-15 15:02
“玉妃,你怎么样?”锦月对颜玉卿的冲动一直提心吊胆,此时见她跌坐于地,脸色蓦然发青,更是惶恐,张开双手护在她面前,对上宁初尘咄咄逼人的双眼,恳求道:“王妃,玉妃已经这般地步,请你放过她!”
颜玉卿如何也想象不到,昔日对自己一贯忠诚拍马的小松此时早已被宁初尘吓得一动不敢动,反而是自己每天张口骂动手打的锦月来维护自己,一时之间,更是腹内郁结,这股搅痛顿时越发深浓,沉沉下坠,非人力不能阻挡的痛,渐渐蔓延至全身。
再看她身子下面缓缓渗出的殷红,君瑶依惊道:“不好,怕是要生了,还不快把她扶到内室!”
颜玉卿已经痛得说不出话,任由锦月和君瑶依等人将自己抬入内室,君瑶依更是一脸怒相地看着无动于衷的宁初尘和君华衍,说不出的齿冷心寒。
宁初尘也不想做这么残忍的事,只是君华衍和君瑶依一谋反,四方诸侯已经开始蠢蠢欲动,若不抓紧时间,只有任他人宰割。
女人一旦心狠起来,会比男人更为可怕。君华衍听到颜玉卿越来越凄厉的叫声,心生不忍,渐渐坐不安宁,而宁初尘却是冷静得惊奇。
“王爷,玉妃难产,怕是母子难以保全,还请王爷做出决断!”
“当然是保大!”君华衍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不行,保孩子!”宁初尘极为冷静地开口,那语气中的森严,以及眸中分明的狠意,让人背脊蓦地生出一股凉意。
此时,就连一向对宁初尘千依百顺的黎萧,也渐渐看不下去:“初尘,你……”
君瑶依更是大怒:“宁初尘,你怎么可以如此残忍,颜玉卿腹中既然不是六哥的孩子,那还留着他干嘛?为何要为了不知哪里来的野种,弃鲜活的生命于不顾?”
“长公主此言差矣,”宁初尘冷静道,“颜玉卿腹中也是鲜活的生命,他尚未来得及看这世间一眼,不能单凭一句野种,就轻易扼杀!”
“宁初尘,你实在是蛇蝎毒妇,丧心病狂!”
“蛇蝎毒妇,丧心病狂?那又如何?”宁初尘不改初衷,“颜玉卿即便活了下来又能怎么样?王爷心里只有我一个,你让她活着得不到恩宠,继续生不如死吗?况且我已经说过,她腹中是南械城城主崔沂南的骨肉,有了这个孩子,我们便可以与崔沂南做交易,实是利在千秋的大事,这样,即便她死了,王爷也会牵挂于她,感恩于她,比起让她活着而对她冷淡,一无是处更加有利,难道不是吗?”
君瑶依眼中怒气未曾消弭,既然说不过她,只能看向君华衍,盼他能有明智之选。
君华衍看着脸色有些扭曲且苍白的宁初尘,明白了她的用意,虽然极为残忍,此时却不得不妥协。
颜玉卿绝望的呼喊已经渐渐变得微弱,口中一直喊着“王爷”,君华衍内心煎熬,不免动容。铮铮男儿,铁血汉子,此时竟落下泪来,痛不欲生极其低沉地开口:“保孩子。”
她爱他一生,他终其所有情意,也不过是为之踯躅了一阵,折磨了一瞬,痛苦了一回,惋惜了一生。
他此生都在为这个决定而内疚。
一天一夜的折腾有了结果,是个男孩。
没有人为这个新生命的到来而喜悦,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是阴霾,互相坐着,或者站着,一杵就是一整日,脸上的阴霾却不曾散去。
君瑶依亲手为其接生,此时竟不敢再看这孩子一眼。她为了这个孩子,何其残忍地了结了颜玉卿,剖开了她的肚子,才换来这个弱小而蠕动的生命。
虽然是遂了宁初尘的意思,但她脸上也看不到任何喜色,神色淡漠地接了嚎啕大哭的孩子,亲手为其沐浴,包裹,又亲自寻了奶娘,终日几乎是衣不解带地照顾。
君瑶依心中怨恨宁初尘,她虽此生杀人无数,但从来没有杀过手无寸铁的妇人,却被宁初尘生生逼得做了这件她此生都不想再提及的残忍的事。
宁初尘“哦哦”地哄着孩子睡觉时,一向不忍看这孩子的君华衍也不由得父爱泛滥,伸出手道:“让我抱抱。”
那是一条鲜活而茁壮的生命,他温暖而健康,四肢强劲有力,见到君华衍时,竟“咯咯”地笑了出声。
君华衍心中从未有过的触动。
每每见到这个蠕动着的粉红色生命时,他就能想起颜玉卿的一颦一笑,一哭一闹,以及他对她终生的亏欠。
日子久了,锦月竟也觉得,颜玉卿死有所值。
四方军情奏报,一封比一封严峻。
“陛下命昌州发兵八万,直捣商县,不日便可到达!”
“纪城军都督卫龙城发兵五万,直逼南境!”
“惠阳也已发兵,与山西军在拢州会合,打算一举拿下南渠!”
“云王慕容舒也整军待发,打算趁南境大乱,从中分一杯羹!”
各地紧急军情很快便将君瑶依案前堆满,此时她已将统帅之位让出,让君华衍为此操心,自己则日夜练兵。
“南境虽然牢固,但是抵受不住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攻击,六哥,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强援,否则,只能任那些诸侯将南境形成合围之势,到时我们就插翅也难飞了!”
君华埙顿时眼前一亮,道:“对了,瑶依去年不是助荆南国平乱,并将新王高季延扶上王位吗?我们可以找南宁郡主借兵,来抵御那些外敌!”
“不可,”君华衍按着额头,“荆南虽然大局已定,但是经过去年的大乱,本身就已经元气大伤,眼下狼烟四起,他们在乱世之中自保都成问题,如何腾出手来给我们援助?”
“可是眼下,我们若无强援,便只能坐以待毙了。”徐前庶摇着扇子,沉痛说道。
君瑶依指着地图两个地方:“南械城,以及云州。南械城是座坚城,虽然极少发兵进攻,但是这些年除了缪原死的那次之外,从未有过大战,经过这些年的巩固,恐怕南械城已经坚不可摧了。云州这几年倒是有些内乱,但是对整个云州影响不大,或许较南械城而言,可轻易攻破一些。六哥不妨让我带兵先攻打云州,拿下城池后,再来对抗南械城崔氏兄弟。”
君华衍摇头:“此去云州有些路途,况且,你真的有把握能拿下云州吗?你若率军出征,南境必然空虚,届时就算那些诸侯还没到,但是南械城到此不过三五日路程,崔沂南若顺势发起攻击,该当如何?”
君瑶依手撑住案台道:“六哥不会真的相信宁初尘,单凭一个黄口小儿便可令崔氏兄弟束手归降吧?”
君华衍也颇为担心:“万事皆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方才我已经分析过,南械城及云州两地,若真要攻取天下,先取南国,再取云州,这个次序万万不可改变,否则,我们内部便会先乱成一团,而且容易分散兵力。”
徐前庶颔首:“王爷说得不错。长公主与那崔氏兄弟对峙十年,实力本就相当,加之有了王爷从冀州平乱带来的那五万人马,料想南械城即便再固若金汤,也抵受不住。想要趁那些诸侯的兵马杀到南境之前取下南械城,就必须抓紧时间。”
这厢宁初尘已经抱着孩子,在打点一切前往南械城的行装。君华衍悻悻从外面回来,见她准备亲赴南械城,此时也无力阻止,只道:“我多让瑶依多带些人马保护你。”
宁初尘淡然一笑:“不用,我只要带上奶娘,婉兮,再跟几十个护卫就行,若是人带多了,双方有所误会打了起来,我们岂不前功尽弃?”
“现在是战时,打仗本就在所避免。我知道阻止不了你前去,但是双方一旦交手,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
宁初尘握了他的手:“我是一介女流,那崔沂南不会把我怎么样,再者,他也不会把这几十个人看在眼里。可若是率大军前往,一来这谈判的诚意不够,二来,我也怕控制不了局面。”
“初尘,”他搂了她在怀中,“我实在担心你。”
宁初尘眼角清泪滑落,唇边却是温婉笑意:“初尘为六郎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而且,我是天命所归的凰心公主,我绝不会轻易出事,六郎大可放心。”
他知道她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便也不再说什么,只道:“只是,小丫年纪这么小,让她跟你前往,怕是不妥,何不让锦月同你前去?”
宁初尘由他搀着坐下,笑意莞尔:“锦月……她太过善良,虽然此次我去南械城并非为了打仗,但那里同样是战场,在战场之上,她的善良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容易误事。我让婉兮跟我前去,自有我的理由。”
她犹记得当初在黎庄遇刺一事,宁婉兮拿着弓弩的手,又狠又准,一招之内便让刺客毙命。换做是沉稳的锦月,也未必能有如此高的机敏反应。
她做事一向有她的理由,君华衍拗不过她,只好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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