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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缪氏姑孀

沉浸于尘埃 水木凤 2025-01-15 14:58
宁初尘本就打算实打实地回答,颜玉卿抢先说道:“长公主您有所不知,这位宁姑娘可是现如今京中最红的姑娘,是艳阳天的招牌清倌!”
“哦……”君瑶依见她打扮得甚是济楚,很难想象她是来自那样的地方,颜玉卿这样一说,她也没有再多问,只是随意地坐下,和众人一起观看擂台比赛。
君华埙安排了人送食盒过来,大家就着一起吃了,然后津津乐道地讨论刚才的赛事,君瑶依来得晚,没有看到,君华埙便从头到尾加油添醋地给她描述了一遍,听得君瑶依两眼放光,只恨自己没多抽几下马鞭子赶回来亲眼目睹。
而此时,因受前两日彗月星冲帝星的星相影响,君华练预感彗月星会出现在赞礼楼中,是而没有经过任何人通传,携言不惑悄悄在城楼往西北方向看了一眼。
西北方向的坐席上,君华衍和君华埙等人正凑在一起,看起来不亦乐乎,他有些老眼昏花,指着一女子道:“那是何人?”
言不惑瞧了瞧,回道:“回陛下,那是刚刚从南境赶回来的卫国长公主。”
君华练哼了一声:“刚回京,不先来见过朕,反而跑到这来看热闹,瑶依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还有呢?”
言不惑道:“还有颜大小姐也在,哦,还有那个前些日子陵襄王和别人争风一个风尘女子,宁初尘。”
“宁初尘?风尘女子?”
“是。”
他不会忘记,当年下那道“恩赦”的旨意,所有幸存的官宦人家的女子,全部变卖为娼,也就是说,这个宁初尘极有可能是周国世家子女,会不会更有可能就是那个公主,越凰心呢?
他心中存了疑虑。既然有所怀疑,那便不会轻易放过。言不惑看了看两眼,又道:“哦,还有,辅国大将军司马殿帅的夫人,苏氏。”
君华练收了收下颚,喉间哼了两哼,面上霜色凌厉得让人发渗,言不惑小心翼翼道:“陛下……要不要召见他们?”
君华练想了一想,又迟疑一番,最终道:“不必,就让皇后去见见这几位女眷吧!”
言不惑派小太监来传旨时,几个人已经吃得差不多,听得这道旨意有些不解,怎地皇后特地召见这些女眷来了?
宁初尘显得有些迟疑,君华衍握了她的手,那种暖洋洋而宽大的感觉,顿时让她安心不少:“别怕,只是召见而已。”
那位司马夫人看起来也甚是不安,她没想到只是随夫君来看看热闹,竟然不知道怎么就引起了皇后娘娘的注意。司马善安抚道:“不用担心,要不为夫陪你一起过去?”
宣旨太监道:“娘娘有令,只宣各位女眷,何况,后宫岂是外臣随意能踏入之地?”
司马善最看不得这些不男不女,又喜欢摆架子的太监,斗大的拳头成握,被苏氏按下,君瑶依不解道:“司马殿帅好生奇怪,皇嫂向来和善,不过是见我们这里热闹了些,召众女眷见一见凤驾,怎地你竟担心成这个样子?”
司马善放松了拳头,脸上故作轻松道:“臣只是担心,命妇不懂规矩,怕冲撞了皇后娘娘。”
颜玉卿瞥了一眼宁初尘:“怕冲撞皇后娘娘的不只是司马夫人一个,恐怕宁姐姐也是害怕的吧?”
宁初尘并不踩她,君瑶依看了看君华衍,又看了看宁初尘和颜玉卿,顿时明白两人之间的微妙,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今日她们三生有幸有幸能得瞻凤撵,有些紧张也是正常,颜小姐这样处处针对,恐怕不好吧?”
“我哪有处处针对……”
“好了,都别说了,娘娘正等着呢!”太监挥了挥拂尘,有些不耐烦地走着。君瑶依大步流星,走起来颇有女将风范,其余三人跟在后面,规规矩矩地走着。
到了凤祥宫,太监却道:“几位请稍后,各宫娘娘正在给皇后娘娘请安!”
其他人倒没什么,颜玉卿犯起了嘀咕:既然有人在给皇后请安,还这么急把她们叫过来,不是明摆着要她们等着吗?嘴上却没敢吐出这句话。
须臾之后,几位皇妃从里头出来,为首的正是萧贵妃。
这位萧贵妃是前朝越后主宠妃,有天下第一美貌之称,虽然周朝亡国,后宫女眷十之八九被杀,其余一二也无不难逃流放或者变卖为娼的命运,但萧贵妃凭其美貌存活,并且贵妃之称未改,可见君华练对她的宠爱。
只是萧贵妃虽有绝色姿容,毕竟已经年过三十,男人对再美好的事物总有审美疲惫,加之色衰而爱驰的真理,萧贵妃的得宠程度已大不如前,后续新进的年轻嫔妃也渐渐在后宫崛起。和她并肩而行的,就是最近几年才上位的郑淑妃,也是六皇子永祥的生母。
郑淑妃锦衣华服,看起来比萧贵妃还气派些,大约是因为有皇子的缘故,所以一向也不大把前朝的贵妃放在眼里。只是施了施薄礼,便由一群嫔妃簇拥着离去。
再看萧贵妃,对郑淑妃的举动也是不予理睬。只见她眉如翠羽,面如桃花,肤如凝露,宝寰高髻,正是“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有浑然天成之貌,只是刚刚出凤祥宫,显得有些疲惫,正由宫娥扶着,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
“见过贵妃娘娘!”几位女子朝她行了一礼,她只“嗯”的一声,眼睛扫过几人,显然精神不是大好,眉目耷拉着,走过宁初尘身边时,忽而脚下一软,宁初尘因靠她太近,少不得扶了一把。
“娘娘!”宫娥有些诚惶诚恐,众人七手八脚忙要搀着,萧贵妃一一拒绝:“本宫没事,就是有些头晕罢了。”
宁初尘道:“娘娘气色不佳,要好好保重才是!”
萧贵妃轻抬凤眸,对上她的样子,唇边咧出一丝笑意,挑了挑眉,语气甚是妩媚地说了句:“本宫气色何时不佳?”
虽然此话说得平静,但话中威严和寒气却让人一渗,颜玉卿躲在一旁冷笑,宁初尘自知失言,牵了衣服下跪道:“民女有罪,请娘娘恕罪!”
萧贵妃并不理睬,而是冷冷“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颜玉卿走到宁初尘身后,居高临下道:“待会儿见了皇后娘娘,说话可千万不能这般大意了,否则一旦获罪,王爷会怪我保护你不力的!”
四人进入内堂,见众宫娥簇拥着一个装扮华丽的中年女子,就是当今皇后缪氏。皇后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弟弟,却在数年前战死沙场,就是卫国长公主的驸马缪原。可以说,当今皇后除了长公主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亲贵的外戚,所以对于君瑶依,她就格外亲厚一些。
“瑶依!几时回来的?”缪皇后喜逐颜开,见到君瑶依忍不住朝她走来,亲密地握着她的手嘘寒问暖。
“没回来多久,方才在礼楼和六哥七哥看热闹来着。”君瑶依回道。
缪皇后仔细打量瑶依,见她虽然年轻,脸上却早有风霜之色,远不及养在京城中同龄女子的光滑稚嫩,不由得心头一酸,道:“瑶依,你看看你,独自一人守卫南境,真是辛苦你了!只盼虎儿快快长大,到时拜将封侯,也好替你这个做娘的分忧!”
君瑶依本也伤感,只是久别重逢,又不喜触景生情,只是噗哧一笑缓解气氛:“皇嫂也太心急了些,虎儿才六岁,拜将封侯还远呢!”
缪皇后似有所感触,道:“孩子看着还小,长起来可快了,前几年我还抱在怀里,现在已经六岁了!怎么他今日没进宫?”
君瑶依道:“虎儿在回来的路上就睡着了,我已着人送他回公主府。怎么,皇嫂打算一直这样站着和瑶依说话吗?”
“你看本宫……见到你都高兴坏了!”她擦拭眼角的泪,才想起后面的三位,顿时威严起来,一个个看过去,问道:“你就是老六的新宠宁初尘?”
宁初尘拿捏宫廷礼仪倒不含糊,牵了衣裙跪道:“民女宁初尘,参见皇后娘娘!”
缪皇后点了点头:“倒也是个清丽佳人,想必是有过人之处,才会让老六念念不忘,连陛下的赐婚都不接。”
宁初尘头伏在地上:“民女不敢!民女蒲柳之质,王爷不过是见民女可怜,多照顾了些,不敢奢望其他!”
缪皇后道:“不错,不卑不亢,有自知之明。不知姑娘出身何处?”
这个出身,自然不是指艳阳天,宁初尘自知不可隐瞒,只好道:“民女……前朝瀚羽营副将宁旭之女。”
缪皇后闻之一震。瀚羽营当年虽不及鬼面军那般剽悍善战,却也是一支不可多得的有血性的营队。当年一战,瀚羽营主将战死,残存部将十数人,包括副将宁旭在内被俘,面对重利之下宁死不屈,宁愿齐齐自刎殉国,令燕军将士瞠目。当时此女身为世家女子,侥幸逃脱屠杀之难,却又被迫卖入艳阳天沦为娼妓,也是一大不幸。
缪皇后叹息着,有些伤感:“宁氏虽尽忠周朝,但总算是忠良之人,姑娘也算出身世家,如今沦落烟花之地,幸得老六怜惜疼爱,也算不枉了。只是,姑娘如今这身份,若想名正言顺做陵襄王的正室,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不过就算是做个侍妾,相信老六也会好好珍惜你的,你也不必过早妄自菲薄。”
宁初尘似被什么哽住一般,脸上仍保持得体的笑意:“多谢娘娘!”
“至于你……”颜玉卿听得皇后的话正高兴,想不到她这么快就说到自己,正满怀期待,却闻皇后道:“玉卿,你只要专修妇德,也不怕没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一天。说到底,陵襄王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明白了吗?”
颜玉卿本以为可以从皇后这里得到一颗定心丸,却不料她仅说了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顿时底气泄了一半,敷衍道:“臣女明白。谢皇后娘娘教诲!”
缪皇后见她嘴上应着,内心却未必听得进去,无奈摇了摇头,又转向司马夫人苏氏:“听说,这次武状元选拔,司马殿帅有一个侄子也在其中,还进了前十,人品武功都不错,可是真的?”
苏氏道:“娘娘事无巨细,竟关心小侄,民妇实在受宠若惊。只是小侄虽有幸进入前十,却也是凭运气得来,往后几场比赛还要看他发挥如何,若将来真能有幸为陛下效力,那自然是极好,也是他的造化。”
缪皇后道:“司马夫人太谦虚了,得你们夫妇二人教导,即使司马瑾没有进入前三甲,将来也可为陛下效力。陛下这天下得来不易,其中有多少是靠司马殿帅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功劳,陛下又怎会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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