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渐入棋局

斩情谷一直被外人所知，然而却不知具体位置，行事诡异，对于那些负心的男人更是心狠手辣。然而当它彻底暴露在世人眼前时，却是因为它的灭亡。一场地震毁了斩情谷和外面的村落，死伤无数，那些苦命的女人被穆枫灵救下后大多葬身于此。但这个仍旧信任神存在的封建社会，当然不会理解什么是天灾，只当是天发怒了，将斩情谷的人赶尽杀绝。从此以后，世间再没有斩情谷，同样也没有穆枫灵。
莫轩在地震的时候就带着穆枫灵及幸存下来的六名贴身女子一起回了问情山庄，半路就清醒过来的穆枫灵得知谷中已无一人幸存，众人失去了家园，于是也就遂了莫轩的意，住进了湖心小筑。当看到周远瞳为自己画的画像时，穆枫灵最后的心防被击得支离破碎，从此变回了那个娴静美好的姑娘，一如他们相遇时的模样。同时，问情山庄的少庄主继承家业，成为真正的庄主，穆枫灵作为夫人终日在湖心小筑弹琴练字，偶尔叫莫轩过去说说话，而舅舅的日记在莫轩整理后便交给了舅妈，她比自己更需要，那是舅舅留给她的唯一的思念，也是最后的。
问情山庄在沉寂了许久之后再度传来继承人掌权的消息，不止震惊了武林，着实令朝廷也震了一震。尽管如今朝廷已经收回一些民生大计，且近年快速崛起的落枫堡明显有与问情山庄一争高下的趋势，但没等来问情山庄落败的消息，却听到了又出现掌舵人的噩耗，然而此时的朝王并没有眼下群臣的焦躁不安，失去了周远瞳的问情山庄能有什么大的作为，那个人已经消失了，世间能有几人能如他一般足智多谋，令自己焦头烂额。然而一贯主张打压问情山庄的上官霖却没有丝毫表示，以往他会第一个站出来，上书请求制裁，今天是怎么了？而那日回到府邸的上官霖在书房枯坐了一夜，直到管家提醒该上殿议事，大概此刻在落枫堡书房喝了一整天酒的傅邦和上官霖的怪异表现有一点点联系吧。离开斩情谷没多久，二人相看两厌，正想找地方安顿的时候，都感觉到了地震。看着远处的村落一阵阵的尘埃四起，很多女人的尖叫声和孩子的哭闹声，二人却只能焦急的等待震感稍弱后进入谷中，然而看到的却是一片狼藉，甚至是惨象。不管刨碎石刨得双手鲜血淋漓，穆枫灵却依旧没有找到，好不容易救出一个黑衣女子，得知灵儿在地震前晕倒了，后来就不知所踪的消息，二人心里明白，伤亡如此惨重，昏迷的灵儿已经凶多吉少，只怕是香消玉殒，只能伤心离开。
傅衡尘当然不知道老头子为什么醉酒，只知道难缠的对手出现了，也是时候报这毁容之仇了。前不久傅衡尘成功游说了问情山庄的人，拿到了两条海上航线的使用权，除了它的经营人保留外，手下的工人全部换成了落枫堡的人，虽然为此工人闹事另更换老主顾的经营人心有不快，但好歹用银子安抚住了，于是加紧动作，想要将两条航线据为己有。然而显然问情山庄庄主的出世，另那些被辞退的工人重新燃起了希望，而两条航线的经营人也有了一些动摇。莫轩曾遣人希望可以重新签订合作订单，并将当初舅舅帮助他们建立海上航线的恩惠摆上了台面。航线经营人当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然而虽未与落枫堡签订协议，定金却收了，无奈之下只好决定落枫堡和问情山庄公平竞争，他们的货船在西面晚霞岛靠岸，谁能将货物先运输到晚霞岛就和谁合作。
此时莫轩正在和晨慕学习如何施毒，换句话说就是摆个帅气的pose还要最大限度的保证毒药撒的准确无比。听到消息后的莫轩恨得牙痒痒，两个老匹夫，竟然到这个时候了，还想两边都不得罪。抛弃老主顾，只认银子不认人，这次就让你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就是两条航线么？庄主，我们自己也有啊，您别气坏了身体。”星魂一个马屁拍了上去，奈何莫轩根本不鸟这一套。
“哼，海上运输远比陆运省时省力，如果放了这两条航线，只怕海上岛国以及那西面尽头的市场都要和落枫堡平分一杯羹！”
“那边有好多银子可赚么？”星辰一脸天真。莫轩看看一沾银子就头晕的小孩，弯了嘴角，星辰迷迷瞪瞪的双眼顿时变成两朵桃花，最爱这个笑容了。
“本少绝不会给落枫堡轻易插手我问情山庄产业链的机会。我要把所有的路都堵死，除了我身后的。它休想翻身！”说着一把迷药洒在了一边认真听教的星辰星魂身上，二人深情对望一眼后便华丽丽的倒地不起。朱雀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自从跟了庄主，总觉得自己得去回炉，杀手的冷血麻木样样不具备。相反晨慕很满意莫轩这一招，效果有了，气势也达到了，孺子可教也。
莫轩刻意挑了开船的日子，派人送信到落枫堡。傅衡尘看到莫轩的书信，飘逸却不失秀气的字迹，该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该是怎样的人，在前仇未报的时候，又刻意送信挑衅！气急的傅衡尘顿时上了套，顾不上为何挑了八月初十这一天，只是派人全力准备好码头货物，一定要抢在问情山庄前将货物运到晚霞岛。
傅衡尘只觉得对面的人似曾相识，一袭月白衣袍，略微单薄的身子却不失风采，可是却带着个黄金面具，最怪的是，那人笑得时候，趁着那微微上弯的嘴角，面具上那一朵蔷薇悄然绽放。“唰”的展开手中折扇，面带微笑的看着面前的这个人，问情山庄的庄主果然不简单。比起傅衡尘心中的迷雾重重，莫轩心中明亮的和明镜似的，静静的站在船头，笑的如同一只罂粟，美丽却危险。寅时刚过，满载着货物的船就已经离开各自的码头，直奔晚霞岛，而这一次交锋至关重要，莫轩带着朱雀亲自来压船。当太阳爬上天空时，两队船只在海上相遇了，自北向南猛烈的海风吹得莫轩的披风飒飒作响。看着旁边的船身在海浪上摇晃得比自己厉害的船只，傅衡尘略微疑惑，今日海风如此大，天边甚至有黑云，似有暴雨将至。即便能顺利将货物卸至晚霞岛，回程的时候如此轻的船身很容易被暴风雨掀翻，而那船上似乎除了莫轩呵一个红衣侍女，再没见过一个舵手船员，整艘船都隐隐透着诡异。
天边的黑夜越聚越多，海风使得船身剧烈的摇晃，傅衡尘还没有想通其中缘由，身边有经验的船员惊恐的叫喊着暴风雨来了。蓦然惊醒，只见一只大鸟在问情山庄的船只上方盘旋，另一边却是黑云滚滚，夹杂着狂风暴雨而至。落枫堡船上的人开始使劲拉帆降帆，希望可以转换方向离开，那莫轩一边的船只却任由船只被狂风掀起的巨浪拍击，丝毫不改变航线。很快问情山庄由于船身较轻越来越靠近落枫堡的船只，继续这样下去，只会被对方连累的船毁人亡，却发现那人和她的侍女稳稳地站在船顶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弯起的嘴角似是嘲笑自己的手忙脚乱。
“卑鄙小人！”傅衡尘捏紧拳头，真想冲上去揍飞那人脸上的面具！
“无毒不丈夫。”莫轩摩挲着手中的玉箫，轻轻的说着，声音沉稳却动听，让人心安。
“你以为毁了这一船货就能独霸海上了么？！这一船货，我落枫堡还不放在眼里，只要本少乐意，要多少有多少。”傅衡尘的纸扇已经被雨水打湿了，完全不能发挥它增添风雅的效果，索性就扔进了海中。
“啧啧啧，没素质。”莫轩虽然也浑身湿透了，可是依旧不影响他超尘脱俗的气质，掂掂手中的玉箫，起头直视对面的落汤鸡，“纵然少堡主赔得起这批货，可是这些人呢？只怕现在岸上已经知道了少堡主您不顾天气恶劣也要出海运输的消息呢。”
“好一个问情山庄！好一个莫轩！今日我落枫堡算是受教了！可是大家半斤八两！”话出了口，却想起那剧烈摇晃的船身，原来竟被对方算计了！莫轩根本没有打算运货出海，而自己将要在这风雨中失去自己的货物还有人心！
“本庄主和你做个交易如何？”看着越来越靠近的黑云，莫轩只有迅速和落枫堡达成协议才行。
“哦？如何本少决绝呢？”这个时候抛来橄榄枝，谁知道有没有毒。
“你这货算是完了。可是本少尽力保你船员性命。”莫轩前一刻还心不在焉，下一刻却加重了语气，“只要你退出这片海。”
“你以为本少会在乎区区几个人的性命么？”心里却是在乎的，一旦失去了人心，只怕再高的价钱也没有人愿意把命交给自己。
“哦？”莫轩当然不信，可以拉长了声调。船上当然有人留意到这边的情况，一时间傅衡尘陷入两难的局面。
“看来少堡主决心已下，这几十人的性命自然入不了您的眼。”一席话激起千层浪，船员乱成一团。其实莫轩知道，即便傅衡尘真的铁石心肠弃他们于不顾，自己也会尽力救他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多人因为自己和别人的争斗而送命，同时也会赚足人心，将问情山庄推向更高的地方。莫轩苦笑，何时起，自己已经可以将人命当做利用的筹码，来下这一局生死棋。
傅衡尘自然不能在这关键的时刻失去人心，如果不能像问情山庄那样，那落枫堡就摆脱不掉商人的帽子，始终是个散发着铜臭味的奸商。在这个商人备受歧视的大背景下，不得不说，周远瞳的高瞻远瞩为问情山庄带来了强有力的经济后盾，推动着善举的进行，收获着仁心的赞美与世人的尊崇。
二人心里的想法都没有表露出来，但是短暂的思考已经来不及应对暴风雨的愤怒。傅衡尘说出同意的同时，莫轩已挥手让阿息离去，向等候在码头的福伯传达暴风雨过后迅速营救的消息。终于在几个狂风巨浪下，莫轩的船最先被打散了，朱雀虽然武功高强却依旧难以在这种情况下施展出来，二人只能勉强保住命，在傅衡尘的货船也报废后，三人竟都被海浪冲到了一个海岛上。
最先醒来的傅衡尘迷迷糊糊地看到不远处昏迷的莫轩和他的侍女，看着已经恢复平静的海面，已经找不到货船的丝毫身影，好像先前的狂风巨浪都是梦境一样，他的货，他的船，他的人，全玩完了。跌跌撞撞的走到趴在地上的莫轩身边，一把将他拽起来，本该给他一拳的，可是全身力气都被抽尽一般，半分力气都使不上。而被拎起来的莫轩已经有了意识，却看见傅衡尘攥紧了拳头要打自己，回手抽出身后别着的玉箫，使劲的捅在了对方小腹，不过莫轩也没用多少力气，傅衡尘后退两步跪在地上剧烈的咳嗽着。一屁股坐在地上，赶紧推醒身边的朱雀，却见她后背一道伤痕，肯定是船翻时，被破碎的木头挂到了，因为被海水泡了很久，已经发白的皮肉外翻着，令人不忍直视。
傅衡尘调整了呼吸，已经缓过来劲。刚才莫轩微弱的呼吸不像是身怀武艺，新仇旧恨还不一起结算？那侍女已经受伤，世上有几人能是自己的对手。看着慢慢走近自己的傅衡尘，莫轩站了起来，看了一眼身后再度昏迷的朱雀，终于弯了嘴角，本少为你找了一个免费劳力哦。傅衡尘看着他那蛊惑人心的笑容，此时此刻竟还笑得出来？迅速出手，一把卡在莫轩的脖子上，如此纤细的颈部竟是个男子？看来是个还没断奶的愣头小子，不过也算厉害，竟把自己逼到如此狼狈境地。就在傅衡尘考虑是否让他如此痛苦的死去的时候，忽然面具上那朵蔷薇妖艳的刺痛了他的眼睛，就在这时，莫轩右手迅速抹过他的口鼻。傅衡尘手腕稍稍用力，就在感觉那朵蔷薇就要枯萎的时候，突然心口异痛袭来，浑身犹如在被千万只蚂蚁啃咬一般疼痛。看着躺在地上痛苦的傅衡尘，莫轩终于松了一口气，就差一点。
“要怪就怪你动了杀心。”无事那足矣毁灭一切的眼神，莫轩摸摸腰间的袋子。“再合作一把吧，留你一条命，和平共处如何。”傅衡尘现在只想生生劈了这个带着黄金面具的混蛋，“其实你也没得选择，是吧。”莫轩说着在腰间摸出两颗药丸，于是全都塞进了那人的嘴中，强迫他咽下后突然退后一大步，看着慢慢恢复的傅衡尘同情的摇摇头“啧啧啧，噬心毒已解，不过本庄主分不清哪个是解药，所以你现在应该又中了太极散。”
“太极散？！怎么听着像春药。”傅衡尘挑着眼角看莫轩。
“类似使用多少内力就会消失多少，所以用内力把毒逼出来也可以，只不过那时你就是个废人了，可怜呦。”莫轩笑，人们往往乐于用至诚的外表和虔诚的行动，掩饰一颗魔鬼般的内心，果然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