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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不速客

曾取闲愁半日乐 素素的白烟 2025-01-14 19:16
魅惑近妖。
刚走出屋子的花放感觉到廖钟南突然释放出的磅礴杀气,手中长剑顿时出鞘,毫不犹豫地刺向那抹鹅黄。
“阿放,住手!”
两道不同的声线在剑光划过的那一瞬间同时爆发,而花放的剑极快,话音未落时,花放的身形便已挪至扶桑身前,而手中之剑已挑破了鹅黄长裙的外衫。
剑声风声人声都戛然而止,园中静地出奇。只有鲜血的殷红染渍了一片落英,以及那件鹅黄长裙。
“公子!”
“花少!”
“阿放!”
焦灼不安的气氛顿时蔓延在整个庭院,那一袭火红的衣被鲜血染透,花放单膝跪地,沾血的长剑斜插入土,嘴角闪过一丝苦笑。
“阿放,没事吧?”
“王爷放心,我没事,皮外伤而已。”
花放看到处变不惊的王爷那一瞬间留露出的焦急与担忧,心下一暖,抓起长剑,摇晃着撑着身子站起来。
萧令看了眼被剑痕抢下的扶桑,又看向花放,道:“阿放,这位,便是侧王妃了。”
方才千钧一发之际,剑痕勉力将扶桑向后急拉,可身形仍慢于花放。眼见长剑刺破了扶桑的长裙,她伤于剑下已成定局。那剑却峰回路转,剑身回旋,生生地刺进花放的右肩窝。
“公子,刚刚为何要让剑反刺,伤了自己呢?”扶桑的双眸中雾气渐渐地浓郁,一双玉手扶住受伤的花放,“如今伤了公子,不光王爷,扶桑亦内疚不已。”
“王爷不准我伤你,我定然不会动你一分。如此而已。”
花放轻轻抽离被扶桑扶住的左臂,转过身对廖钟南淡淡一笑,廖钟南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娘娘,花放的剑从不轻易出鞘,一出鞘,必见血,这是花氏族人世世代代传承并遵照的祖训。”萧令见扶桑一脸不解,向扶桑作了一揖,简短地解释道。
扶桑面上一讶,也没有说话,点了点头,目光迎向廖钟南那双深不见底的黝黑眸子,两个人都默不作声,仿佛在对峙,仿佛想要突破对方的防备重重,看清对方内心深处最终的底线,然后,攻克。
就在身边的人都觉得气氛紧张到一触即发的时候,两人却相视而笑,他们的南王上前一步,牵过侧王妃的手,缓步走进漫天素白的花雨中,如同一对璧人,携手走进了一片洞天水月之地。人比景,竟能更加地美不胜收……
萧令看着那两道风华绝代的背影,自己都没有察觉地微皱了下眉头,回身看着执剑而立的剑霜剑痕,瞧出了一向不动声色的他们眼中的复杂,不觉眉头皱的更深了。
“咳咳、、、”
一阵咳嗽打破了这诡异的平静,萧令这才注意到一直躲在一边没有出声的那个女子,怔了一下。
那女子急急地跑上前,脸颊泛着一丝红晕,低着头给萧令行礼道:“烟儿见过令少。”
“嗯。”萧令淡淡地应了一声,也没再看烟儿,只说了一句:“随我来,照顾花少。”
“是。”烟儿毕恭毕敬地应道,低着头紧跟在萧令的身后,丝毫不敢抬头看他,连他的背影,都不敢仰视……
“爱妃可有什么要问孤王?”廖钟南温柔地搂着扶桑,神情似笑非笑,一双深黑的眼眸蓄着淡淡的光芒,他的眼眸很深邃,让人捉摸不透,可是在他身边,却可以轻易地安下心来,仿佛对这个人来说,所有的一切都无关痛痒,所有的一切,在他面前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无需担忧,无需疑惑,可是廖钟南,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什么萧令和花放这样的人也会心甘情愿地为你卖命,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一副与世无忧的样子?除了那一晚,你让我看到了你愠怒的样子,我以为你会对我深恶痛绝,可没想到,如今再面对我,你却能风轻云淡地站在我身边,就好像,我们真的可以一辈子伉俪情深,相濡以沫……
“臣妾想知道,王爷这几日没回寝宫,是否是整日住在花令苑中?”扶桑微微仰首,用手轻轻挽了挽青丝,不经意间露出白皙光滑的脖颈。
廖钟南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女子,那浅浅的笑容仍挂在她的脸上,那双眼眸正凝视着他,仿佛想看穿他的心。廖钟南心中一动,这女子,好像无论何时,都有着这样温和却疏离的笑容,这样灵透的眼睛,这样让人捉摸不定的心。
可笑的是这两人,明明如此相似,却仍看不透对方,也许,真正看不透的,是自己吧。
“是又如何。”
廖钟南的眼睛微微一眯,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每当这位气盖世的南王动了杀心时,便会如此。这个动作,他在苏荃启奏让他荣养时看似不经意间做过一次,让苏荃和皇帝都感到脊背一凉,不由自主地萌生了后悔之意。这是他的震慑力,他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也正是这点,他被自己的父皇深深忌惮,被自己的兄弟仇视。
“王爷若是因为扶桑而不愿回寝宫,大可不必如此。随便找个地方打发了扶桑便是。”
听出扶桑话语间明显有了赌气的意味,廖钟南心下一颤,朗然一笑,是了,这是她第一次不加掩饰地露出真性情。
“今晚,孤王就回寝宫陪你。”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
廖钟南暗自苦笑,原想用明显威胁的眼神语气诱她露出真性情,看扶桑平时的无波无澜,本也没抱什么希望。现在倒好,目的达到了,自己却也说出这种自掘坟墓的话。
扶桑虽然懊悔自己方才流露的女儿态,可听到廖钟南的话也不由呼吸一滞,该来的,终究要来。不过也好,至少,可以有机会来完成那个人交付的任务了吧。倘若自己一拖再拖,那个人会做出什么,谁也不知。
如果有人看到现在的他们,谁也不会想到,这样紧紧相偎的两个人,却各怀心思,中间隔着无涯的沟壑……
“王爷,您要的东西都已备下。”日近黄昏,萧令安静地走至那两人的身后,那气质话语都温润如玉,让人如沐春风。
“今日孤王准备了稀奇东西,不知爱妃可愿意一试。”廖钟南头也未回,只是温柔地凝视着扶桑,轻声问道。
“好。”扶桑也未过多询问,只轻声应了。在外人看来,这两人相敬如宾,丈夫体贴,妻子温顺,正是世间良配。
可看戏之人又怎么知道戏中的真真假假?
可偏偏有人知,哪怕并不情愿。
相知之人莫相欺,相欺之人必相忘。如此浅显的道理,如此心性的两个人,为何始终不懂?
“王爷,时辰不早了,我们开始吧。”
“烤兔肉?”
等不顾烟儿劝阻的花放来到院子,园中已有五个人围火而坐,烤肉的香气已经溢出院子,飘向王府中的其他院落。
“爱妃是才人出身,父亲又是官员,怕是从未这样烤肉吧?”廖钟南安静地看着神色漠然的扶桑,毫无感情地问道:“不知爱妃,可喜欢孤王的安排?”
是夜,繁星点点,万里无云月在中,没有风,鸟虫也无。是初秋的晴朗夜空,也是萧条的开始。
四下无声。
扶桑轻咬嘴唇,终于抿嘴一笑:“正如王爷所说,臣妾确实是第一次这样吃烤兔肉。王爷想的周到,有劳王爷了。”
“孤王是问你,喜不喜欢。”
那样清冷的目光,那样狠绝的眼神,廖钟南啊廖钟南,到底哪个才是你?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扶桑迎着廖钟南咄咄逼人的目光,缓缓地跪下去,俯首:“臣妾喜欢,臣妾,多谢王爷!”
廖钟南,他是廖钟南。真可笑,当自己知道当年的钟南就是尹国叱咤风云的南王时,居然还对他抱有一丝幻想。能得到赫赫战果的人,哪一个不是杀伐果决?又有多少是真的坦荡直爽之人?自己真是痴傻,难道还期望着他可以看出自己的处境,念着当年的情分救她吗?可笑,可悲,可叹。只是,活该如此。
残破的夜空笼罩,燃烧的树枝发出劈劈啪啪的声音,火映得周围散着昏黄的光,每个人的影子被拉长扭曲,是谁在无知无觉地剥离着这夜空的最后一丝温存。
月影似在轻轻晃动,站在花放背后的烟儿微微抬头,起风了呢,秋天,真的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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