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结束的三年2

那样要好的画面，离落始终都无法忘记。她还记得那一夜，他对她说，我的心里一直有你，一直都在。她想对他说谢谢你，可是她知道他不需要她这三个字。
或许，她是爱他的，她想。
背着书包，路过金奶奶家时，还是忍不住把目光移到半敞开的门缝里，那院子里，有个小男孩在玩着皮球，笑声渐渐传了出来。身后突然传来王惜的声音，她有些气喘吁吁地问道：“知道焱安南在哪儿吗？”
离落收起视线，对着她说道：“不知道，今天他跟我说有事，所以我们没有在一起。”
“哦，这样啊。”王惜沉思了一会儿，再次抬眉时，笑道：“那我就先走了。”
离落笑了笑，瞥了瞥门里的小孩，也转身离开。她想，往日的生活不再存在，从她离开的那一天起。
回去的路上，她碰到一个人。那人一开始看着她还有些愣住，随即才笑了笑。离落上前说道：“上次的事谢谢你。”
“没有什么谢不谢。”似乎那人不太想说太多，但是又好像想要说些什么。
于是离落说：“现在有时间么？我请你去吃甜点？”
那人犹豫了一会儿，才点头。
直到面对面坐着，那人才开口道：“菲岢最近怎么样？我好像都没有看到她。”
“她去美国了。”
那人有些失望，‘哦’了一声。
离落见她有些惆怅，就问道：“你找她有什么事么？”
谁知道那人摇摇头，然后又满脸的懊恼，抬头认真对着离落说：“你......”
“你说吧，我知道什么事可以说什么事不能说出去。”
“上次，你见到我在那儿，想必你也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吧？”
离落点头，听着她说道：“在此之前，我和菲岢见过，那个时候，我要逃离那儿，但是我需要钱，所以菲岢借了我几千块钱。”然后离落就看见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过来，说：“这是上次她借我的钱，我知道你和她玩得好，如果有机会，你帮我还给她吧。”
离落看了看桌上的信封，问道：“那你现在？”
“我现在算是出来了。”那人似乎轻松一笑，然后又说道：“本来上次菲岢给我钱的时候，我就能把自己赎出来，但是后来被我父亲给逮住了，所以他又将那些钱给拿走了。”
“那这些钱？”
那人吸了吸桌上的果汁，说：“不瞒你说，这些都是我靠自己身体赚来的，虽然我自己都嫌弃它们脏，但是没有办法，它们是我生活下去的必需品。”
离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人又将信封往她那边推了推，说：“我这一生可能就是这样了，但是当初能有菲岢那样好的朋友，我很高兴。虽然我和她错过了一切。”她看了看手机，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甜品店里此时很安静，因为现在大部分学生都在上晚自习，而他们这些备考学子已经取消了晚自习，所以离落才有机会看到玻璃窗外的晚霞。天空紫红紫红的，渲染了一片，仿佛使得整个空气都显得温和。
离落终究还是将信封放进了书包，付钱时，才被告知那人已经付了钱。背着书包，推开门，走了出去。她记得那人，但是却不记得那人的名字，那些关于菲岢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想不到她还有机会遇到那些伤害了菲岢的人。
深呼吸着，走在晚霞中。
因为晚上不上晚自习，所以她和焱安南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又少了，焱安南曾抱怨过的，但是离落总是笑着将他打发掉了。
随着时间的行走，很多事都在不觉不知中被遗忘，于是当离落一出门就听见小孩子们问自己的父母亲要礼物时，她才想起原来这么快都已经六一儿童节了。
背着书包，看着那些走在她身边的小孩子们，她想他们是那么的快乐，他们是那么的幸福。美好的童年，真是让人羡慕......
六月份的天气已经开始有些炎热了，离落也换上了短袖，感受着这早晨的清爽。随手摸了摸头发，才发现原来已经长长了。路过一辆车时，转头看了看，才发现原来已经及肩了，乌黑亮丽的头发，她想，当时她是怎么做出那么决然的决定剪掉了这么美丽的头发？
眼看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要高考了，反而她觉得放松了下来。不是因为她已经有了很大的信心，而是她已经看透了这个东西。她想考得好又能怎么样？考得不好又能怎么样？难道她一定要为了这个高考折磨自己么？
即使，这是一条通往未来的道路。
快要临近学校大门时，突然听到戴黎的叫声，她奔跑而来，喘着气息，说：“咦，你家焱安南呢？怎么今天没有跟你在一起？”
“难道我们就一定要在一起？”
“也不是这么说。”戴黎觉得今天的离落有些奇怪，哦，也不能这么说，似乎最近的她都有点奇怪，她问道：“你......你有没有想好要考哪里去？”
本在思考的离落，微微侧着头，看着她，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上海，我会去那儿。”
“那儿好啊，我准备也考那里。”戴黎一听，兴奋的立即说出自己的想法。
反之，离落也只是淡淡地笑着。
忽然，有人在和她擦肩而过时对着自己的同伴说道：“这三年，你变了好多。”
眼神一怔，心里也一怔，脚步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然后停住。同她一起走的戴黎诧异地看着她，随即她就看见离落又笑了出来，像是一种无奈，一种困惑，还有一种让人心痛的神色。
转身拉着离落的手，说道：“干嘛走那么慢，快点啦。”
戴黎在前，离落在后，她看不到戴黎的表情，而戴黎也看不到此刻她的神情。手被握着，使劲得拽着，似乎只要这样，才可以前进。
初夏的风，还带着一些躁动，吹动着那些不安静的心，想要飞舞却没有翅膀，想要行走却没有双腿，想要哭泣却没有眼泪......
那个时候的我，不知道自己究竟需要什么。
——离落
高考一年一次，可是有些人总是那么想不开。很久之前，离落很不理解，但是此刻的她看着那个身影先在空中漂浮着，然后缓缓地落了下来的时候，她就明白了。
因为，高考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家庭，特别是对于那些贫苦的家庭，高考这个东西就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因为唯一，所以压力就像是从天而降，重重地压在那些瘦弱的肩膀上，无形的，看不见的，却也只能是自己感受得到。
身边的戴黎似乎有些愣住，瞪大双眼看着离落走进人群里，走近尖叫声里。她想去拉离落，可是这脚步根本抬不起来。
恐惧遏制不住的颤抖着整个身体，转身就往校外跑去。
很快就有保卫人员和老师赶来，离落站在远处，直到看到警察来了才回了教室。面无表情的她刚走进教室，顿时鸦雀无声，随即又吵闹了起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才发觉戴黎不知道去了哪里。
耳边却都是在说刚才的跳楼事件，甚至还有人在揣测着那个人是为了什么而自杀。离落眉头不由得皱起，拿起耳机播放着音乐，闭着眼。
可是世界黑的那一刻，她看见只有那一滩血迹，还有死去的笑容。那人，她认识，但是她们却不认识。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那人应该是菲岢曾经待的班级上的班长，文多多。
那飘在空中的白到让人刺眼的连衣裙，那黑得发亮的长发，那模糊不清的面容，那瞬间，离落顿然心痛得快要受不了。她想起了菲岢，那个尝试着想要结束生命的人儿。
她挤过去看时，亦是血迹肆意流淌，那人歪着头，黑发遮盖了面容，但是嘴角却上扬着，像是一种释放般的自由。
不能理解，却又明白。因为那些人都是已经支撑不住的人，再也没有信念了。
跳楼自杀这种事，其实很正常，毕竟很多人都因为心里压力过大而想不开。有些人想了，但是却不敢做；有些人想了，却拼了命似的纵身一跃。
很快的，这个消息像是传疯了似的，但是最终还是被压了下来，枫城二中这么有名的学校，岂能让这些事情沾染了污点？
于是离落好笑得听着高考之前的讲座，上面的领导说着一些让她忍不住发笑的语句，什么叫那个女生因为感情问题而选择结束生命？什么叫做那个女生心里素质太低？什么叫做谈恋爱就是个错误？
底下一片沉默，台上倒是讲演的很精彩。
散会时，焱安南来找她，却发现人群中早已经没有了她的影子，说好了要在大门口等着的，这会儿，人却不见了。他知道，她有心事。
离落想要去文多多跳下来的那个楼顶，却发现那楼顶的门早已经被锁上了，于是她就坐在阶梯上，看着有些昏暗的楼道。
她想，人性啊，真是个无法解释的东西，是好还是坏，她都无法再看透。
忽然铃声响起，拿出一看，愣愣神，才记起和焱安南说好的事。按了接听，还没有等对方说话，就报出自己所在的位置，然后挂断。
合上手机那一刻，她看见上面的日期，原来都已经六月五号了，原来后天就要高考了，可是为什么她还是这么迷茫？
焱安南踩着焦急的步伐一步跨两个阶梯的速度，气喘吁吁地看着面前的人，似乎那瞬间他有些生气，刚想发脾气时，就看见她的视线望了过来，然后淡淡地说：“你来了？”
她的面无表情，她的无情绪，让他瞬间消失了刚才的怒气，渐渐转变为心疼。他坐在她身边，说：“怎么来了这里？”
“不知道，就想来看看。”沉默的气氛就此展开。
最终焱安南敌不过她，无奈地开口道：“你在想些什么，跟我说说好吗？”
离落瞥眼看他，看了好半天，才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好难过，好难过，好难过.......”
这样神情的离落，倒让他第一次见到，他刚想开口，又听见她说：“可是，我却又不知道我在难过什么.......”
她说：“焱安南，你能告诉我在难过什么，我在迷茫什么吗？”
忽而她又摇摇头，眼神像是放空了一样，说道：“我时常在想，究竟是过去的我好，还是现在的我好。其实不用想，都知道现在的生活比以前的好，可是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好了，而我身边的那些人却一一离开？”
他侧头，却看见她的眼泪轻轻擦过她的脸，她说：“我觉得我好累好累，可是我却又觉得自己累得麻痹了，累得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了。”
她转头，认真盯着他的眼睛说：“焱安南，还好，你还在我身边，还好还好。”
安静的楼道里，没有声响，这让焱安南想起莴苣姑娘的童话故事，好似这个楼道就是那没有阶梯可下去的高塔。他拥着她，让她躲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然后无声地打湿了湛蓝色的T恤。
他说，离落，不要害怕，我在，一直都在。
他说，离落，哭出来吧，放声哭出来吧。
他说，离落，求求你哭出来吧。
那么让人心碎的声音，让她似乎有了一种突破口，她的所有压抑着的情绪顿时破茧而出，双手使劲搂着他，仿佛轻轻一松，他就会飞走了。
拥抱也会累，可是却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