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雄有些不屑的道,“一味的防御,有个屁用。世上根本没有无懈可击的防守,只有让对手始料不及的突袭。”
石虎一听,立即就赞,“雄哥说得对啊!”
大雄这时候又变成了雄哥,因为虎神感觉很瞧得起这个苻雄。既然瞧得起,就理应对人格外客气。
姚夏笑道,“突袭吗?大晋的步兵也可以突袭刘汉的骑兵吗?”
他是想听听苻雄这是纯马谡纯赵括纸上谈兵呢?还是真有些实际实战的心得。
三个人都不是凡夫俗子,虽然说着话,脚步却没有停滞半分,渐渐走出了长安帝都的视线可及范围。
苻雄针对姚夏的问题,侃侃论道,“世间万事原本无可无不可,正所谓苦心人天不负,只要是全心全意去经营,总是有机会的。”
“哦?”姚夏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实际的案例,皱眉道,“比如呢?”
“譬如说,大晋五十万军民弃城东逃,一旦离开了帝都城墙的遮护,粮草辎重大队首先就会成为四面受攻之急所。这时候,严密遮护如此这般庞大的车队,根本遮护不过来啊。即便是最善守的天才指挥官,照样守不稳当。途中自会有各种预见不到的变故发生,造成防御漏洞。”
“嗯!”姚夏这一次是听到了真心想听的内容。
石虎也在仔细思虑,没有出来插嘴。
“各种预见不到的变故,当然就是截杀一方巧妙安排出来的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永远猜不完对手究竟会使出多少千奇百怪的手段来。遇到这种情况,司马家那位太尉大人,他所做的,就是一味以不变应万变,力求把队伍安排得工工整整,井然有序。却不知这样才是最傻!”
“其实吧,你越是防御严密,对方就越不敢轻易下手,给你添加的干扰就越厉害,一旦揪住漏洞,形成的打击将会是毁灭性的。这就好像防洪治水,你之前堵起的漏洞越多,蓄势越大,一旦崩溃,带来的后果越是毁灭性的。”
“那么……”姚夏笑道,“换了苻君来指挥的话,又当如何操作?”
“哎!”苻雄叹道,“这一次撤退本来就对大晋方面极其不利。假定双方指挥官能力和经验恰好一样高,那么,大晋方面的胜算也就只有三成左右。刘汉的胜面本来就大得多。这种情形下,稳健防御,摆明是最傻的。置之于死地而后生,才是唯一的解法,我的想法虽然冒险,但是可以将胜负的概率,重新搬回到五五之数。”
“怎样的置之死地?”这一次是石虎在问了。
“我会把粮草队分成两拨儿啊!”苻雄道,“而且,第一队率先出发的粮秣队,根本就不作严防死守。大晋这边不是有二十万兵力吗?随便带上个两万弓兵,最垃圾的老弱残兵,清一色的只要弓箭手。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当作先锋,鸣鼓开道,直奔华阴县。”
石虎好像听懂了苻雄的意思,恍然道,“这是故意送块肥肉出去的意思吗?”
“是啊!”苻雄道,“这么大个便宜送在前面,除非对手特别沉得住气,否则多半会来抢啊。这么一抢,那几千老弱弓手多少能给对方制造些伤损出来,再然后,对手带着这些伤兵伤马,又带着几百万斤粮食,那个转移的速度,可就慢下来了啊。嘿嘿,步兵对骑兵的速度劣势,就这么扯平了呗。然后才有机会决死一战!”
“嗯!好主意!”石虎赞道,“所以必须是渣兵护粮,看上去非常容易抢到的样子,免得我们发射火箭来烧。一旦防御力太强,招致全力以赴的火箭攻击,什么都烧光了那就彻底没戏了!”
“是啊!”苻雄得到石虎的认可,也变得情绪高扬起来,眉飞色舞的道,“这样一来,剩下一半的粮草仍然可以支撑大半个月乃至于一个月。这大半个月里,倘若还是一直寻找不到正面决战的机会,大晋还是要输。只不过,我刚才说了,这本来就是个赌博,并不敢追求必胜。只求把原有的三成胜率,重新扯回到胜负之数五五对开。剩下的就看运气和各级将校临场捕捉战机的能力了。”
姚夏这时候也笑了,“我们不会抢你那诱饵粮草大队的!倘若我们不抢这粮,你又要怎么破?”
苻雄叹道,“其实我也知道,这一计瞒不过你们。我刚才也是说嘛,在双方指挥官实力和经验对等的前提下……现在的真相是根本不对等啊!司马家的官僚真不行,关中之地都说是金城千里,本来就是攻守皆宜的得力之地,连这都拿不住,何其愚矣!你们刘汉势力快速崛起,阵营中自然是藏龙卧虎。此消彼长,天平的这一头比常人更蠢,那一头又比常人杰出,这一仗,还没打就知道大晋输了。”
石虎这时候就奇怪了,好奇问道,“姚哥?你怎知道刘皇帝肯定不来抢粮呢?”言下之意,虎神大人并不觉得刘渊的智力水平特别杰出。
“有澄师在啊!”姚哥笑道,“澄师岂是那么好哄好骗的人物?他的意见,刘皇帝又怎会不听?”
依旧掉头来问苻雄,“倘若这粮,我们没抢,你要怎么破?”
苻雄胸有成竹道,“这个就要在地图上演示了。倘若你们不来抢粮,那我就长驱直入华阴县界。然后急令各部火速跟进,在华阴界立定脚跟之后,再来下一圈,一切如法炮制。类似华阴这样的着力点,可得在地图上圈仔细了。行军的速度将是致命要害。每一个着力点之间的路程远近,都要控制在大军能够快速奔袭的范围之内。”
“说得对啊!”一直吝惜一赞的姚哥终于为雄哥点了个赞,叹道,“只可惜,你料不到,我军还是有办法让你的计策无法奏效,我军可以提前拆了你的战术支撑点,就是你说的那个着力点。”
“啊?”苻雄这一次真没想到这个,诧异道,“你的意思是?你们的部队忽然撤走,是抢先突袭华阴县去了?想要提前破袭我们沿途可供利用的支撑点?”
“哈哈哈,”姚哥笑了,“我也不知道呀!我只是模个拟而已。这一仗如果我来指挥,自然会先打华阴。”
苻雄低着头不吭声,想了半天,闷闷的道,“羌族竟然能出你这样的奇才,苻雄服了。大秦帝国复兴的志向,看样子全靠你们羌族了!”
“不不不!”姚哥笑得更加阳光灿烂了,“不要妄自菲薄,我怎么觉得大秦复兴,非你们氐苻不可呢?”
姚哥说的是事前注定的天命,第一个复兴大秦的,该是苻雄的儿子苻坚才对。
姚哥结婚三年竟然没有让老婆怀个孕,这件事情他还真心是要服输。生养皇帝儿子这回事儿,看样子还是苻雄的实力更强大。姚哥想不认输都不行啊!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树林里忽然射出一只带着鸣镝的信箭。
鸣镝在半空中被箭矢破空时带起的疾风,吹的来嗡嗡作响。
是无当营的斥候小队发现了他们的少主。姚夏当然认得出自家独有的特殊传讯方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