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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自作不可活

沧江岁月长 暖春半夏 2025-01-14 16:03
杜懿嘉看着桌子上摆着的窝窝头和香菜,觉得饿了一天的整个人看着这些东西依旧十分的没有胃口,那就不是他的问题,而是食物的问题了。
一天舟车劳顿,还让他尝试了许多种尝试了一次就不再想尝试第二次的新鲜事物。他宽了外衣,看了一眼硬邦邦的床铺,心里想着将就一下也罢,遂躺了上去。
必然是一天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临睡的时候他祝福自己能够做一个好梦,是否能够做一个好梦他不知道,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数羊,就迫不及待的入眠了,倒是真的。
山里的夜晚风大,吹得窗户喀拉喀拉响,他睡前没有关上窗户,单薄的有些损坏的窗户一时开一时闭,砸在窗弦上轰隆响,一定是睡眠太深的缘由,即使这般声响也没有吵醒他。
杜懿嘉承认这一夜睡得极好,只是可惜差了一个极好的结局,他在胳膊被暴击之中痛的坐了起来,觉得一夜好眠都被打断了。
没看清楚眼前是什么人,他正准备无论对方是何方神圣都得撒一点起床气,忽然想起来自己这日子睡的是在人家的床上,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他这一晚上睡在人家的床上,估摸着连骨头都软化了,当下也打消了撒气的想法,就像是充满了气体的袋子,忽然被针戳了一个洞似的,一下子就全部泄了个干净。
杜懿嘉脑子时灵时不灵,这下子十分不正常的竟然对于昨夜彪形大汉告诉自己帮主姑娘要来亲自看自己的事情记得清楚得很,在没有出丑之前就先调整好了自己的说话方式。
那姑娘拣了一把没有断腿的椅子,放在杜懿嘉床前,一屁股坐上去,熟练地翘起二郎腿:“坐直了,好好说话。”
杜懿嘉眼睛看她看的都直了——这姑娘大腿翘二腿,胳膊架在膝盖上,脊梁弯着,手蜷成了一个虚虚的拳头,撑着尖尖的下巴,脸在手的对比下肤色深了一点,带了许多阳光下照耀之下的小麦色,脸颊红扑扑的。不笑的时候看起来狠毒严厉,笑的时候眉眼之间尽是媚态,比起官家小姐多了野气,比起青楼女子多了霸气。
总之就是很好看。
自从人类社会有了美丑之辨,这种天生的优势就已经造成了无论后天怎么样的努力注定了不会公平。
恰如,说一个女子,在赞美她的才华卓绝风雅无双的同时,再加上一句“并且她很漂亮啊!”明明这个女子只做了一份的努力忽然就成了两份。相较之下,一个其貌不扬或是相貌丑陋的女子,都得注上一句,有才华可惜长得丑,恰如钟无艳。
男人社会也是一样,身形高大相貌堂堂的男子被多少人青睐,而长得丑的在被人看上第一眼就被惨痛的冠上“贼眉鼠眼”、“五官寒碜”之类的帽子,一辈子也翻不过身子来,即使有机会攀上高位,受人尊敬,也会在背后被人说上一句:“好是好,能力上挑不出毛病,就是长得不咋地。”
这可不是气死人吗!
像这姑娘这般天生丽质的人,爹妈就给了她一副好相貌,算是得到了上天赐予她的第一把利刃。
杜懿嘉心想这位姑娘必定是被身边一些如狼似虎的人宠坏了,才会自己坐成那副没法拿出去见人的样子,还能颐指气使的居高临下的甩下一句:“你坐正了再跟我说话。”只许州官放火,不许州官点灯,杜懿嘉暗暗吐槽这姑娘也是人才,就是这个世界上能够横扫一点这样的人才就更好了。
“我叫简子芫,你必定是听说过的了。”女子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要是这幅样子坐在学堂里必然要被先生用戒尺在手心里敲上好几十下,杜懿嘉克制住了自己想要出口教训的冲动,转瞬间心中的疑问全部转到了这女子的名字上。
简子芫!?
这名字他当然听说过,而且听说过不止一次,什么褒扬的评价都有,给杜懿嘉勾勒出来的形象就是个无所不能的女神。可是他今天见到了真人,就像是所有幻想被打破。
简子芫一只手撑着自己一坐下来就没有办法垂直向上的脑袋,另外一只手上的五指时不时的无意识的弹着自己的腿,一言不发。
她算是个安静的人,没办法找出一些愚不可及的话题进行闲聊,有些聒噪女人一聊能聊一上午的话题,她掺和不进去。大约是进入一个群体也能慢慢被孤立的人吧!现在让她打开一个话题匣子,也是实在赶鸭子上架。
两个人相对无言良久,就像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被逼迫着在一起的新人,大眼瞪小眼的尴尬的很,杜懿嘉只好没话找话:“你今天这身衣服,比昨天一身黑衣好看多了。”
简子芫:……
那不是废话么?
也许是对于自己一声不吭的反应感觉有一些抱歉和过意不去,简子芫还是闷闷哼了一声作为应答,随后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道:“你这几天就住在这里,想吃什么都说,别出去。”
说罢就站起来把刚才拿过来的椅子一脚踹到了门边上,十分威武的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对外面的一个守卫一副慷慨的语气:“他想吃什么,要求不过分的,就都给他。”
听起来还真是有领导一方的模样。
杜懿嘉以一种欣赏的姿态目送着这位少女离开,什么话都没有问出去,什么疑惑都没有解。
完全沉溺在自己毫无逻辑的推理里面,甚至没有意识到简子芫,她是在离开这个房间,即使他确确实实看见了她走出了这间房间。看见了表象却意识不到实质,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他在走神。
一只手在怀里摸来摸去,什么几文钱半颗糖一块玉佩都纷纷让他从怀里面掏出来了,就是再也找不到上一回五皇子给他的那截红纸,粉红色的纸,其实也是张质地十分普通的纸,还不如五皇子上茅坑用的纸贵,然而现在看来,却是非常重要非常难得。
他生活比较随便,不是那种严谨苛求的人。每次东西拿了他也不会归还到固定的地方去,常常是想到了哪一出就放映哪一出,因此常常想要的东西找不到,不急要的东西就在眼前。每次找不到东西的时候他都会暗暗地告诫自己下次一定不能那么任性邋遢,一定要东西该放哪里就放在哪里,千万不能放在了哪里下回就忘记。
然而下一次放东西的时候还是那么任性,想要找的东西依旧找不到,再后悔,再重来,再下次……因为从来没有遗失过什么东西,即使当时花了多一点是时间才找到,所以对这件事情也不那么上心,就是因为从来没有吃过苦头,所以从来没有在心里留下过多深的烙印。
这回,找不到保命的东西了,他“上下其手”,自己把自己好好的“非礼”了一通,兰花布包也给他翻了个底朝天,被他摸得快通了还没有丝毫粉红色小纸条的影子,最后一拍大脑——原来是给他随手卷成了小小的一卷,塞进了新毛笔的那个竹制保护套里面去了。当时他还心想这份保护十分保险来着,谁想现在想要用的时候不在手边——可真是差点要急死他了。好在虽然现在不在手边,但至少能知道那个东西没有丢失,还是好好的保存在那里的,他的心情也比刚才的心跳速率狂增那时候好了许多。
心里算计着简子芫人都走远了,他这种连站起身夹离自己远一点的菜肴的功夫都不愿意费的懒人,当然也产生什么动力追上去,于是坦然的留在了原地,捋了捋不太舒服的袖子,花了许久功夫抚平整了,终于满足了他自己的强迫症,准备翻个身重新睡个回笼觉。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杜懿嘉有许多朋友,却不知道这些所谓的朋友究竟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是他坚信,无论什么时候,床都是从来不会背叛人类的最好的伴侣。
躺在床上的时候却还是不老实,他望了望四周空旷的白茫茫的墙壁,确信连一本硬砖头似的乏味的圣贤书都没有,才不去想什么其他的打算,用力叹了一声:“真是匪窝啊!”随后果断爬上了虽然不是自己的但是也还能凑合着用的床,暗暗在心中吐槽鄙视了许久这里的一群目不识丁的土匪,连本书都没有。却不想他这间专门为“客人”准备的房间,何必要放书呢。
躺到床上的时候一闭眼什么都清楚的浮现在脑子里面,他再次想起来了这回他来到这里不是来旅游的,他是来完成布置给他的任务的,尽管出门比工部尚书糟了那么几天,但是也禁不住这般耗下去。
他一时间心烦意乱,脑子躁到不行,再一次在心里算计起来怎么偷偷走掉,本来就已经睡够了,这一下子就更加清醒。
其实这里真的没几个人愿意管他,大家各自都有各自的事情,谁有闲心去在意他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何况就连这里的重重的防哨,都能使他望而却步,没有任何一点前进的可能。
大概也是因为对自己的防煲的自信,简子芫才会撂下那么一句:“你不用管他”吧?
杜懿嘉躺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再一次坐起来,坐起来又重新躺了回去,如此翻来覆去,三番四次,最后连自己都没有办法忍受自己的这般几次三番了,干脆一脚蹬开被子,又拉着被子的一角重新坐了起来,一头乱发顶在头顶,双颊艳红,就像是喝醉了一般;眼睛里布满了红色血丝,更像一个痴迷于赌博的赌者。
窗外的阳光很亮,可是他所在的这间房间一定是整个堡内采光最糟糕的房间之一,所以才会如此阴暗。
糟糕的采光造成了阴暗的房间,阴暗的房间连着一颗心情都糟糕透了,杜懿嘉觉得自己在这个类似密闭的空间内恐怕都要生病了,对于未来充满了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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