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云仙子小叶同学是个女生,女生比男生更细心,临走之前也没忘记说一句:“前面路上的禁制,我会为你们解开。只管放心走去就是。”
想了想,又道:“你们别太心急啊!坐下来多玩一会儿再出发吧。”
半是花痴半是怨尤地斜瞅了姚夏一眼,含羞嗔怪道,“都怪姚公子不好!害得我法力施展不出,想替你们解开禁制机关都做不到。且待我远离此地之后,才好施法,然后你们才好走来。”
姚夏点头,笑而不语。
小叶子挥挥衣袖,招来小白,美腿一摆,长裙的裙摆和长长的腰带缤纷飞舞起来,一闪身骑道了白鹤背上,那鹤却蹒跚啷呛,一时间竟然飞不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出几步,一个跟斗栽在地下,几乎把小仙子颠了下来。
石虎放声大笑。
看样子宝珠把白鹤君飞行的能力,也一并给压制住了。
姚夏心中暗忖:之前白鹤飞来的时候,并未因为宝珠的力量而受阻,如今却飞不起来,看样子宝珠对于敌对力量的压制,是有所选择的。彼时姚夏尚未冲着对方出手,宝珠的力量便不肯胡乱发动。是在姚夏出击的那一瞬间开始,对方的施法能力和飞行能力才遭到全面压制。
心中默想宝珠的形象,暗暗存了一个“放开”的念头,果然立即产生了“放”的效果。
名叫小白的那鹤,忽然有了无穷气力,长长的鹤腿陡然发力,驮着小主人兜转了小半个回旋之后,猛然间振翅飞起。
小叶子也很机灵,立即觉察到所受的压力陡然松开,随手捏了法决,念道:“金铃~~~动!!!”
修真少女背上所负的一只大红葫芦猛然炸开,裂缝中飞出一模一样的三只金闪闪系着红色丝绦的小铃铛。三只小铃铛对绕旋转,越旋越快,一瞬间就在半空中绘制出一个圆形的法阵来。
“金铃——破!!!”
小叶子喊出最后一声口令之后,白鹤去势如风,早已飞得远了。
地面上传来一波波一阵阵的脉动,似乎如她所言,之前预设的禁制机关,正在陆续破去。
这时候石虎却笑了起来,一点也没有感恩或者报答的意思,戏谑道,“我说姚哥!这妞是真傻还是假傻啊?你既然能够压制她的金铃功法施展不来,破解个法术陷阱又有何难哉?这法术陷阱的威能明显低于那个所谓的金铃一破……”
姚夏这时候不再微笑,敛容严肃道,“兄弟!得饶人处且饶人,别胡说了。那金铃乍破的威力,你也见到了,其势凛然浩然,非吾辈凡人可挡。虽说是,假如没有她帮这一手,说不定咱们也能凭着宝珠之力破去那些陷阱机关……终归人家是一番好意,不可辜负!”
石虎楞了楞,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来。
少顷,会过意来,捧腹笑道,“姚哥你是不是看上这妞了?她说的话,她做的事情,姚哥心中悄悄是喜欢的?放心吧!兄弟不会去嫂子那里告状的。”
“切!”姚夏即便是涵养再好,也忍不住要动粗口,骂道,“胡说八道!”
他本来是想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来着,话到嘴边,忽然又担心这句话一旦讲出口来,奴隶出身的小人石虎,未必消受得起,硬生生将整句话全都给吞了回去。
石虎碍于家世和经历,确实是小人,但是,他是热血激扬的耿直小人啊!
姚夏扪心自问,自个儿无疑是个君子。可是,姚夏心里也很清楚,君子在和平时代必定是社会的脊梁,但是值此乱世,君子们不恤小人,不恤奴隶,把奴隶的贱命视如猪狗犬马。做事情只顾大局成败,全然无视若干草芥的性命安危,这的确也不是件特别光彩的事儿。
这番心事,姚夏怎么可能跟石虎当面直说。
于是顾左右言他道:“倘若澄师在此,不知道他老人家又会如何料理此事?”一边说着,一边昂然向前走去,完全不顾忌灵云仙子之前的细细叮嘱。
姚夏其实是个外柔内刚的家伙,他言谈举止虽然斯文柔软,执念却是坚韧顽强。
姚夏是一度想到过澄师以及澄师跟石虎之间的秘密传承问题,此事未有答案,他便不依不饶,话题绕来绕去,一不留神又被姚夏给绕回到了图澄大师的头上。
石虎没猜到姚夏心中所想之事,下意识的顺口接着话茬便说,“澄师倘若现身此地,自然是要讲因果福报。好人好报,恶人恶报。”
“哦?”姚夏的脸色忽然变得怪怪的,半笑半讽,“你我都算是异民族出身,在山西一统之战和陕西长安笼城大战之中,手上沾满了大晋朝中原将士的血腥,我们倒底该算作好人呢?还是大恶人?”
“在司马家的忠臣、顺民、奴才走狗们眼里,我们当然是两手沾满血腥的刽子手!”石虎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可是,大中华天下曾经是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就算是你家大秦帝国曾经混一海内,赢氏不也是个戎狄出身吗?我就不明白大汉朝怎么就那么瞧不起异民族了!在咱们鲜卑、羯族、羌族、氐族、匈族兄弟的眼里看来,大汉朝历代贤君都是好的,跟咱们刘皇帝的祖爷爷和亲那位,就是个大汉朝好皇帝!只可惜,一代不如一代,现如今的司马家皇族,真是小心眼儿,非得把咱们不当人看……活该司马家天怒人怨,国破家亡。”
奴隶娃出身的石虎侃侃而谈,忽然间好像知识度大幅提升似的,意犹未尽的道:
“大晋朝的那些愚夫贤妇们,倘若真的知晓天道,便应当顺了这天意,跟咱们亲如兄弟姊妹。倘若一味愚忠,唯司马皇帝的乱命马首是瞻,那么,死了也是活该!”
石虎的这番言语里头,透露出好几个复杂的意思:其一、此刻大汉朝刚刚被人倾覆,司马氏的大晋立足不稳,“汉族”这个定义尚未形成,大汉朝是没有一个明确排斥异民族的堂皇理由。在大汉朝历代皇帝以致于刘备曹操时代,各大君王都不曾明确表示过歧视异民族,但也没有把异民族视为兄弟姊妹的那个意思。
其二、大中华曾经百家争鸣,各种不一样的声音都能兼容并蓄,恰好是姚夏大羌神族的亲戚嬴政大人,掐死了这种自由开放的风气,搞了个皇帝至上的一言堂。
其三、司马家如今搞的也是这样,一味要求大晋朝的贤臣良将,不问是非对错,只问忠君与否。以致于姚夏和石虎在历次大战之中杀得手软心寒……这些愚忠之士,真心都是些忠肝义胆的铁血好汉啊,就这么杀了,心中不免胆颤心寒。可是!不杀也不行啊!谁能有那个本身,口吐真言,舌绽莲花,一番大道理说服这些愚忠之士,放弃司马皇帝,改投异民族阵营呢?
石虎这一次长篇大论,着实令姚夏刮目相看。不是因为石虎的话说得够长够多,而是因为他确乎是说到了点子上。
这恰好是姚夏一直揪住图澄大师不放的一个关键原因!
口吐真言,舌绽莲花,说得大家伙儿纷纷放下屠刀,这不正是佛陀在桫椤双树之间妙说佛法时,想要向世间传达的真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