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四,刚好下午是《商务谈判》课。秦宜迦破天荒的提前十五分钟进了教室,在正对着讲台下面的第一排占了三个位置。他站在门口专门等候符易生和马笑笑。
马笑笑和符易生结伴而来,见秦宜迦如此殷勤,就笑着开玩笑说:“今儿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秦宜迦看了眼窗外,嘿嘿笑着说:“今儿个阴天,没太阳。”
符易生想,秦宜迦可能是经过昨天的事情,意识到要认真上课的重要性,开始上进好学了。对此她很替常宜轼欣慰。下了课之后,马笑笑要去泡自己学院的图书馆,符易生要去美院图书馆找资料做设计,秦宜迦也要跟着,理由是去美院图书馆看影集。
罗苗耿琳不在美院,符易生只好去画室找了朱亮,借了他的学生证给秦宜迦用。
朱亮看她眼底一片乌青,关切地问道:“最近很忙啊?我看你都没休息好。”
符易生昨天睡得晚,此时脑子里面空荡荡一片,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朱亮见她垂着脑袋微微嘟着嘴不搭话,心底升起来一股怜爱,就安慰道:“学习别太累了,身体最重要。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符易生木着脸点着头。
“对了,你学生证丢了么?怎么要借我的用啊?”
“我的没丢,是一个同学,不是美院的。他喜欢摄影,想进美院图书馆看书。”
朱亮忍了忍,心想可能是哪个女同学,就没再追问。
秦宜迦拿着朱亮的学生证进了美院图书馆。门口值班的大妈笑着朝他说:“哟!我说同学,怎么你每回来名字都不一样啊?性别也不一样!”
秦宜迦陪着笑进去了,跟符易生说:“谢谢你了啊。要不我晚上请你吃饭吧。”
“你的经济封锁解除了?”不然他怎么老想着请人吃饭?
“嘿!那哪儿能啊?”秦宜迦一脸第得意地说:“我去一家广告公司接了几个活儿,小挣了一笔。怎么样?请你吃大餐。不过这个季节,估计没有苦瓜炒蛋。”
“以后再说吧,我刚刚答应了朱师兄,晚上跟他吃饭。”
“改天干嘛?我请你们两一起吃饭得了!他借我学生证用,我得跟人家说一声谢谢吧。”只要是美院的学生,秦宜迦都很乐意结交。
“那等下还他学生证的时候问问他。”
等到了吃饭的点儿,朱亮去图书馆门口等了一会儿,就见符易生跟着一个高大的男生出来了。
相互打了个招呼之后,秦宜迦先还了朱亮的学生证,笑着道谢。
朱亮心里后悔借了学生证给他用,脸上倒是笑得一派诚恳。于是秦宜迦就自然而然的提出要请他吃饭。
朱亮本来准备了一肚子心里话要跟符易生说,当下就想拒绝。他看了看符易生,见她耷拉着眼一副没有事情做随时都能睡着的样子,暗自叹了口气,觉得还是另找个时间算了。当下就很亲切的跟秦宜迦谈起来。
自从上次秦宜迦当着他的面请符易生去看电影之后,他就对秦宜迦留了意,暗自打听过他。据摄影系的那几个研究生说,此人是经管学院的逃课大王,然而对摄影十分喜爱,家里很有些背景。那年纪轻轻就谢了顶的研究生神秘兮兮地对朱亮说,国庆阅兵的时候,最高领导人站第一排,秦宜迦他老爸就站在第二排。
当时朱亮很为符易生担心——官家子弟惹不起,何况符易生还在操场上追着人家踢打。此时见秦宜迦对自己刻意示好,他也就乐得结交。毕竟秦宜迦是大有来头的人物。以后想要在北京混下去,有几个当地有关系有背景的人做朋友是很有必要的。
秦宜迦本想带两人去龙彤彤的餐厅,结果符易生说:“算了吧。那么远,再说了,万一你再找不到怎么办呢?还是去十食堂吧。”
朱亮觉得符易生太小气了,刚要说话,秦宜迦怕符易生说出自己不认路的老底儿,就连忙说:“你就这点出息啊?行了,十食堂就十食堂,不过现在肯定没有苦瓜炒蛋。”
“没有就没有,我又不是非得吃苦瓜炒蛋!”符易生咕哝一句。
朱亮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三个人去了十食堂。符易生占座,秦宜迦带着朱亮去打菜。然后问了朱亮喝什么之后,就去买饭买喝的。
朱亮看着桌子上秦宜迦刚刚买回来的三份一两米饭,心想着秦宜迦怎么这么小气,居然就给我们吃一两米饭。想着偷眼去看符易生,见她已经垂着眼开始吃上了。
朱亮一时之间五味陈杂,他以为符易生看上了秦宜迦,要在秦宜迦面前装淑女,就笑着说:“易生,你吃不吃得饱?要不我把米饭分你一点吧。”
符易生只想着快点吃完好去睡觉,含着一口菜点头含糊着说:“吃得饱!”
朱亮见她只顾着吃,根本连头都不抬一下,就只好跟秦宜迦说话。他既然知道秦宜迦的喜好,就追着他问摄影方面的问题,时而恭维几句。
秦宜迦对学艺术的人都有一份敬畏之心,也不时的恭维朱亮几句。
符易生吃完一两米饭,秦宜迦很自觉地接过盘子再去打了一两来,迎上朱亮不解的眼光,他就笑着将自己的节约之道解释一番。
符易生默默吃完,打了个大大的饱嗝儿看了眼秦宜迦。
秦宜迦跟朱亮相谈正欢,挥挥手赶鸭子似地说:“你赶紧回去睡一觉吧,我看你吃着吃着只差栽进碗里了。”
符易生也不多说废话,推着车慢慢走到宿舍,做了一下明天的计划,然后洗漱一通爬上床倒头就睡。
她一觉睡到第二天六点,浑身酸疼地爬起来,决定以后再也不熬夜了。她去跑了两圈,练了拳后冲了个澡,浑身舒泰的去上课。上午一下课,就接到常宜轼的电话。
“下课了么?”
“刚下。你吃中饭了没?”
“还没有。今天有几个领导来视察,我等下要陪他们吃饭。”
“那你自己注意一点儿,酒不要喝太多,对胃不好。实在免不了的话,就先吃点儿东西再喝酒。最好是喝红酒,不过红酒后劲儿大……”
常宜轼面带微笑听着她啰啰嗦嗦地讲了快十分钟,才说道:“我自己会注意的,你放心。”
符易生“嗯”了一声,突然说:“你不去不可以吗?不然让常磊去也行啊,他不是很喜欢交际嘛。”
“常磊可不喜欢跟老头子们交际,而且公司很多东西他也不想接触,只能我出面。你别担心,我有分寸的。”
“你不要那么惯着他!他都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老是要你帮忙?他还是你哥哥呢。”一想到常磊花天酒地,且到处玩弄女孩子,正经事情全部让常宜轼去干,她就觉得愤愤然。
“那你也不要总惯着宜迦。他也比你大,是你的师兄。以后熬夜帮他找资料写论文这种事就不要再干了。”常宜轼笑着说道。
他昨天打她电话,老早就关了机,只好打电话给秦宜迦。秦宜迦将符易生熬夜帮自己找资料写论文的事情说了,换来常宜轼好一顿骂。
“他是你弟弟嘛,你弟弟就是我弟弟。万一他要是挂科,明年就得重修,到时候你还得多为他操心一年。”
常宜轼调侃道:“这么为我着想啊?”
符易生理直气壮:“那当然了,你是我男朋友,我不为你着想,为谁着想?”
符易生讲的大义凛然,调戏人的常宜轼反而老脸一热。刚要说些情话把面子扳回来,就听见符易生转了话锋:“领导来视察?是哪里的领导?我记得你说过的,警察正在找机会调查你。你是不是……是不是干了什么违法犯纪的事儿?”
“胡说!这可是皇城脚下,谁敢干违法犯纪的事儿?不要命了?再说了,你看我像违法犯纪的人吗?”他笑的坦然,毫不心虚的说着谎话。
符易生最开始是以一种艺术审美的角度去观察常宜轼的,那时候就恨不能把人供起来,更何况现在两人关系更进一步。情人眼里出西施,她看常宜轼,那是怎么看怎么喜欢,跟那令人深恶痛绝的不法分子是完全沾不上边的。至于别人眼里的常宜轼是什么样子,她还从来没想过。但是她自认为艺术修养不够高深,她都能看出来常宜轼的好,别人自然是很喜欢常宜轼的。光听黄驻秦健几个给他的外号——柿子,就能听出来。柿子多好啊,红澄澄软颤颤,让人捧在手心才行,怎么可能去干坏事儿呢。
她却不知道,常宜轼还有个外号,叫做魉子——魑魅魍魉的魉。
初入社会那会儿,常宜轼年少气盛,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而是火爆偏执多于冷静温和,做事爱打擦边球,狠辣的手段也用过几年,尤其是在小姨常雪梅去世之后。直到前几年,秦宜迦步入青春期,开始跟秦老爷子作对,跟舅妈作对,闹得家宅不宁,他才陡然觉得,也许自己应该接替那个虽然有着傲骨的名字,却如江南三月的柳条一样性格柔软脾气温和的小姨将秦宜迦管教好。
秦宜迦吃软不吃硬,因此常宜轼尝试着变的温和。他有时候又想,是不是人到了一定的地位,经历过了一定的事情,就会变得冷静从容,反正他觉得自己是越来越老气横秋。在安居置业稳步发展之后,他开始享受起生活,享受起那段被拦腰斩断的青春。在遇到符易生之后,他觉得符易生仿佛就是另一个自己,只是远没有自己当年的偏执。符易生是正面的,毫无私心的,在阳光下茁壮的成长着。而他的那段时期,是负面的,只适合于藏在阴暗角落中。
对于当年做下的事情,他现在每每想来,后悔倒是不至于的,商场如战场,谁没用过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他只是觉得当年太过决绝,思虑欠妥。只是那时候他也没有想到会有一天萌生倦意急流勇退,更没想到会遇上符易生。
常宜轼做事很少后悔,因为即便后悔了,那也于事无补。所以只能在无可救药之前,改变自己的道路。
他有一个计划,连常磊都没告诉过。符易生的出现,更让他觉得那个计划有实施的必要。他不想跟符易生说太多公司里的事情,因为觉得只要他的计划没有疏漏,符易生永远不可能接触到这些。而现在的这些,他一个人知道一个人去做好就足够了,没必要累的她提心吊胆。再说了,以符易生那么古板的性子,知道了,只会增加她的烦恼和愧疚。
他不愿意多说,符易生也就不好再问,问也问不出来,于是只好改聊其他。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挂了电话之后,常宜轼心想,我的弟弟就是她的弟弟,那她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
他拿起手机,给虞姬打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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