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绝情之人,但是不代表他绝爱。他只是认为对被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所以,从他十五岁的那一年开始接受父亲的位置的时候,他的眼里,便不再有少年的澄澈与温柔。
十五岁的年纪,在黑道的复杂与残忍中,倘若有一丝的不忍,便只能挫骨扬灰。所以,从他父亲为了母亲而倒下的那一刻,他的世界,再无仁慈之说。他用了五年的时间证明自己的能力,让父亲的手下信服。然而,当各方势力不断壮大的时候,他的年少变成了被人屠宰的筹码。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十年的时间,都是在枪支弹雨和血泊硝烟中走过;十年的时间让他成熟,也让他强大。只是,树大便招风。他在各方的势力不断受到愈渐强大的歃血盟的压制,追杀他的人不可计数,如过江之鲫。
他很少进医院,许多时候即使是吃了弹,也只是让落铭处理。倒不是因为害怕条子,他们黑白两道向来和平相处,而且他手下的人,绝不碰白,所以,各不相干。只是,这一次住院,只是为了给一个假象给金爷。这段时间,姓金的多次派人追杀他,进医院,可以让姓金的疑惑好一阵子,毕竟,进了医院,他受伤的消息,警方那一边自然会封锁,而金爷也不能下手。毕竟,黑白两道之所以可以相安无事地相处,全赖于他,而近几年,歃血盟的意图十分明显,将他取而代之。倘若这样,黑白两道便不能再如此和平共存。毕竟歃血盟那些人大量贩白,黑手深入了国家机关人员,动了国家的根,便不可能被纵容。尽管他在道上走,但是在他的世界里,也有他自己的是非观,他从不让底下的人碰白,是他知道白粉害人不浅,政府不可能视而不见的;他只是走私军火、主要与南亚政府合作,从中吸取高额利润。他的世界里就有他自己的道儿,他是绝情,但是他还是知道有些事情可以为之,而有些事情不可以为之。所以,政府不会让他倒,他何乐而不为,好好地利用这个免费却强大的保证呢?
他不滥情,但是不代表他身边没有女人,但女人对于他来说,只是解决生理需要的工具。他有过很多女人,但是过时既忘;他见过很多女人,但是见到白薇雅的时候,他竟然生出一丝错觉:自己以前见到的女人不过是一条摇曳着尾巴讨好主人欢心的狗罢了!
他这次受伤可以说严重,也可以收不严重,子弹偏离心脏零点一厘米,手术风险十分之大,手术完之后,被落铭强制在医院躺了两个星期。
第一眼见白薇雅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在她推着医车进来的时候,他连眼皮都不曾抬起。只是她也只是很公事公办的态度:“夏先生,到点吃药了。”
每天早晨都可以听到她拉开窗帘的声音,见他醒来,她也只是出于礼节地问一句:“夏先生,早。”然后,不管他答还是不回答,都是径自继续自己的工作。
女人见多了,但是像她这样不淡不咸的女人却很少见。勾引他的女人不少,但是下场都不好,但是如今,他黑道的身份被封锁了,便只剩下在白道上小女生口中所谓的钻石单身贵族的房地产鳌头,趋之若鹜的女人还是不少,仅仅是每天借口探望实质勾引的富家千金就达到门庭若市的壮观。
但是他的专职小护士呢?每天兢兢业业,按时上下班,不早到也不会早退,安分得让人怀疑。
他住院的消息是不可能保守,但是却没有知道到底是多大的伤,底下不少小帮众受到金爷的挑拨开始起来造反,一个个见他住院,便不少人开始躁动起来。夜色的约必定要去的,不然底下的人估计得造反,虽然威胁不了他什么,但是如今歃血盟的不断壮大,稍不注意,起了内讧,便会让人钻了空子,如此,他的地位便巍巍可及。虽然和歃血盟的一战不可避免,但是,他需要时间部署和准备,他从来不做毫无把握的事情。
约他的人是底下有心造反的小帮派的几个代表人物,约他不过是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所传的命不久矣,或者说是,想顺路送他一程。
在包厢的时候,带头的人吩咐要个清纯点儿的调酒女,估计是个喜欢处子的人。只是没有想到,端着酒进来的会是白薇雅,他们几个男的在一旁喝着酒,她便在一旁从容不迫地调着酒。不像一般的调酒女,毕竟,在这样的包厢,都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一晚上,便足以抵得上一年卖的酒。哪个女的不是故意勾引,只是她似乎想隐藏自己一般,头低得很,比在医院里和他对话的时候更低。穿的是超短裙,但是她不像别人一般,故意春光大露,而是双膝抵在地上跪着,将裙子最大的遮挡作用发挥出来。夜色里的人都是穿制服,原本紧绷的制服会把女人的曲线显示出来,而她的制服,似乎故意报大了码数,穿在她的身上,只是显得有些臃肿。上衣的纽扣规定要开到第三颗,也就是说里面会让人看得一清二楚,只是他视线落在她的上衣,纽扣式开了三颗,只是里面却什么都看不到,看来是她故意将所有的纽扣拆了下来,自己缩短的纽扣之间的距离,将最上面的那一颗纽扣往上移,才出了这样的效果。
看着她有条不紊地调完酒,然后不声不响地站在一边,他只是觉得有趣。直到其中的一个男人发现了她,想要她的时候,看着她敢怒不敢言,巧妙地躲过那个男人的轻薄时,他竟然觉得有些期待,期待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被她利用,他有些诧异,毕竟,他是不能将平日里战战兢兢的小护士和眼前这个从容不迫的调酒女联系起来。
他吻她只是一时兴起,或者说,他是真的很讨厌被人利用,一般利用他的人,早就不可能存在这个世界上了,只是,对她,却莫名地有些不忍。
平时她都是低着头,根本就没有看清过她的容貌,现在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脸,他心里竟然有些惊艳。她脸上并没有很多的脂粉,只是眼睛的眼线有些加深,可以说得上是清汤挂面,却硬生生叫人看出了几分冷艳。
他的伤其实还未好得完整,他完全可以躲过她的那一拳的,但是想着也不会很大的力气,竟然就这样看着她挥拳而下,只是结果有些意外,想不到她的力气竟然这般的大,砸在伤口上是硬生生的疼,想到她刚刚闪躲的伸手,竟然脱口而出自己的猜测。
他倒是没有想到,她的身手这么好,不是他心软,只是忽然地不想她死在他面前,所看到那人挥刀向她的时候,竟然有些心惊,是的,心惊。
白薇雅,真的是令他有些捉摸不透,从来没有一个女人,面对杀手能有这般地镇定和从容,杀人可以杀的这么毫不迟疑,真的,他真的对眼前这个女人来了兴趣。
他叫她取出子弹,也是无奈之举,毕竟,这个时候,不能惊动任何人,否则,之前那么多的伪装,都会功亏一篑,今天的这一枪也白吃了。
他知道她的手在颤抖,他只能柔声安抚着她,只是发现,那样的温柔,他表现得过于理所当然。
他站在暗处看着她与那些收买她的人周旋,看着她平静如水地拒绝着那一百万,心底的好奇越发地深,毕竟,对于她,一百万不是一个小数目。看着她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他真的很想知道,那么多人渴望的东西,却惟独她嗤之以鼻,丢掷不惜。忽然觉得,生活似乎有了那么一些兴致,起码,如果对着她,或许不再那么无趣。
他只给她两条路,离开或留下。而她选择离开,意料之中却也是之外的答案,因为,他从未想过,她竟比他还要心急离开。
手下的人问他为什么非要她离开,他二十五年来第一次觉得有些无可奈何,离开,是他主动的选择。兴趣而已,既然无缘,他便放手。
听着手下的报告,他忽然觉得自己被玩弄,心底有些气,却也无计可施,毕竟,是他放她离开,而他,从来不是食言之人,既然如此,变当做是一场意外的艳遇,无需在意。
再次遇到的时候,他是有些惊讶,惊讶于她的淡定,惊讶于她竟然可以活得这般明目张胆,而他却不知道她仅在自己的咫尺。倘若不是裴恩悦,那么,他要多久才知道,她竟然活在他的眼皮底下。
第一次,他可以放手;那么,白薇雅,认定的,第二次遇到,他便没有再次放手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