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番外　莫煦的独白

我叫莫煦，有一个弟弟叫莫阳。我和莫阳是孤儿，从小一起长大。后来一个远房叔叔找到了我们，把我们从福利院接了出来，送我们去读书。
和那些同样还留在福利院的小伙伴相比，这真的是非常难得的机会。我知道，莫阳也知道。所以我们念书都很努力，成绩一直很优异，年年都拿奖学金。到了十八岁高考结束之后，远方叔叔问我是想去清华还是北大。我犹豫了一下。不是在犹豫是选择清华而是北大，我在犹豫我是不是该告诉这个对我有极大恩惠的远方叔叔，其实，我想学的是烹饪，尤其是糕点制作。我从初中起就对糕点制作充满了兴趣，可是因为学业的原因，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也没有任何念头。然而，现在就是选择人生的一个机会，所以我犹豫了。犹豫是否还是应该按照叔叔的想法，去清华还是北大。还是听从自我，去学烹饪。
叔叔似乎是看出来了，然后他问我：“怎么了？你是不是有别的想法？”
“叔叔……”我艰难地启齿，“我不要去清华，也不要去北大。我想去学烹饪，我以后想开一家蛋糕店。”
一口气说出口，心底里的勇气也立刻消耗殆尽，在叔叔愤怒的目光中，我开始感到后悔。
叔叔待我那么好，我怎么能说出那么没有志气的话呢！
果然，叔叔大怒，痛骂道：“你想开蛋糕店，就压根不用读高中还参加高考！你是想气死我吗？你这样，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爸爸和妈妈！”
老一辈的人似乎都喜欢用这招，所以我退却了。那时候的我还不懂兴趣竟然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后来，我按照叔叔的意思去清华学了工商管理。
大学第一年，我和所有大学生新生一样，热衷于加入社团学生会，参加各种活动。但是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很空虚，觉得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室友嘲笑我说：“我看你是想找女朋友了吧。很多人都是这样的，你不如去找个女朋友吧。”
找女朋友吗？我有些愕然。从情窦初开的初中到如今，已经有六年的光景，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交女朋友，因为这对于我，是一件奢侈的事情，而且，也没有特别喜欢的女生，仅仅对一两个女生有过一些好感，最后还是被学业给压了下去。而她们也都各自有了男朋友。到了大学，这对于我，依然是遥远的，不可触碰的梦。
其实安奈兮她自己并不知道，曾经，我在清华迷茫的那段时间，遇见了她。那时候，她还只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初中生，参加学校举办的夏令营活动在清华和我相遇。那时候的她，如同每个初高中时期的孩子，对北大和清华的学生有一种莫名的崇拜。老师随便和他们说了什么，他们的反应都是统一的一声感叹：“哇！好厉害啊！”
那时候的我路过他们，并没有察觉到那个普通的可以直接在人群中被忽略的女孩子，只是听见他们的感叹时有些疑惑：很厉害吗？是他们自己不够努力罢了。
然后，又听到一些女生激动的喊着：“他好帅啊！”
我当时就想，这些说我帅的女生，一定不会念什么好大学。因为，我觉得她们的重心不在学习上，并且，我觉得有心思谈恋爱的人都不会有好的成绩，就如同所有老师的想法一样。所以，我一直都是老师眼中难得的好学生，也让很多女生感到失望。
那时候我并没有看到她。到了那天下午，我才真正地遇见她。那时候的她很羞涩，脸上被大太阳晒得发红，却还是义无返顾地在大太阳底下走着，徘徊犹豫了很久，才过来问我：“你好，请问你知道图书馆怎么走吗？”
他们下午的行程就是参观我们的图书馆。我很不喜欢这样的行为，我觉得这样会让本应该安静的图书馆不得安生，吵闹不堪。
“我带你去吧，我正要去。”
“谢谢。”她一直没有正眼看过我，而是有意地把目光看向别处。真的是一个很羞涩的女孩子，还有些微胖，应该也有不自信的因素在吧。
我觉得我探究了一个人的心底，有些得意，心情也好了一些。
她真的很害羞，小声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就慢慢地，跟在我身后两三步的距离踩着和我一样频率的步子往前走。
我看过一些心理学的书籍和有关知识。她这样的女生，面对陌生的人，这样跟着走一定会觉得很尴尬，而且现在那么大的太阳，更会让她的心情变得焦躁。于是，我放慢了脚步，和她走在了一条直线上。
“你现在几年级？”
“啊？”她愣了一下，应该是没有想到我会突然问她问题，反应过来之后，就老实地回答我说，“初二。”
“初二，好小啊。”
“不小了！”她争辩，“我已经读初中了，后年就是高中生了！”
“呵呵。”我笑了笑。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这样的，老是觉得自己已经是大人了，已经了解一切了，已经开始自大了。但是，其实他们还是孩子而已。
“你有想过你以后的打算吗？”
“打算？”她想了想，然后回答说，“能考上一高就去一高，考不上一高就去二高。”
“那考不上二高呢？”我等着她说出三高这个名字，结果她说：“不会吧，我应该是可以考上二高的。”
“这么有自信？那你以后想来清华吗？”
“清华？”她大笑了起来，说，“不是所有人都是像你们一样来清华北大的，不然让那些二等三等甚至是专科，更甚至连高中都考不上的学生怎么办？上清华还是北大，那是我小学的时候才考虑的问题，现在知道了，是我想太多罢了。”
“你现在努力还来得及的，何必那么早放弃呢？”
“不是放弃。”她认真地对我说，“读书好坏除了天赋的因素以外，还有努力程度，而这努力程度，我是觉得和人的性格有关。我这种人呢，不愿意垫底，却也是不思进取，所以成绩也一直在中不溜秋的地位。所以，我高中的目标是考上一个二本的学校。”
“考不上呢？”
“那就三本喽。当然最好是考上了，因为二本的大学比三本便宜不是一点点。”
她竟然是依靠大学的学费多少来判定自己的目标的，我真的想不透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你就没有自己想学的专业吗？”
“没有啊，什么专业啊？我还不知道自己的兴趣呢。”
“什么兴趣啊。”这时候的我，想像一个前辈一样告诉她一些人生的哲理，“兴趣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家人想让你学什么专业。”
“不会啊。我不这么觉得。虽然我的成绩一直没有我闺蜜的好，但是我也有一些事情，她是比不过我的。不过是在除了学习以外的方面，所以也就是父母眼中的不学无术。但是，我是真的很感兴趣，然后，我就做的很好啊！”然后她问我，“你原本不想学这个的吗？”她还看了看我手里的教科书，念了出来：“市场营销学……你以后做销售啊？那不是推销吗？怪不得你不喜欢。”
我想笑，但是不是嘲笑她的无知。初中时候的自己，也是不理解这些专业和教科书的。我笑，只是因为喜欢她的直接。
“我的兴趣是蛋糕烹饪。”
我看到她的眼睛亮了，然后对我说：“很好啊，那你为什么现在又选择做推销呢？我觉得还是蛋糕烹饪比较好，而且你以后可以开一家蛋糕店啊，多好啊。”
“可是我叔叔想让我去他的公司帮忙。”
她鼓了鼓嘴，然后问：“没有兴趣班什么的吗？我小的时候就去上很多兴趣班，最后我都放弃了，因为我不是真的喜欢。你既然真的喜欢，去兴趣班也很好啊。”
我又笑，说：“没有大学生去兴趣班的，你以前在兴趣班看过我这么大的人吗？”
她摇了摇头，然后说：“可是也未必没有啊。大学有成人大学呢，你找一找嘛！”
说着说着，然后，图书馆到了。
“安奈兮！”
她的同学叫她，她应了一声，和我匆匆地说了再见就离开了。
今天，在她的人生中只是匆匆的十几分钟，也许她过几天就会忘记，但是，却给我带来了变化，让我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虽然，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去什么兴趣班的，但是不代表我就不能去。那天回去之后，我就立刻上网查询北京的蛋糕烹饪培训班，经过挑选之后，我去报名了。虽然室友们知道后大多是不解，但是也就唠叨嘲笑了几天，然后就懒得说我了。而当半年后，我把亲自烹饪的奶油蛋糕送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惊叹了蛋糕的外貌，但是嘴上还是说：“能不能吃啊？别是中看不中吃的。”
我拿出刀帮他们切好，说：“你们吃吃看不就知道了吗？”
从那天以后，他们对我学习蛋糕烹饪的态度从不理解转变为了支持，后来甚至在班里大肆赞扬我做的蛋糕。
一同学说：“莫煦，那你学工商管理干什么，好好去学做蛋糕呗。说不定以后哥几个还得靠你的蛋糕救济呢。”
室友立刻说：“谁说学专业课没有用了，学了专业课才能更好地把蛋糕店发展出去，你们说是不是？”
莫阳只比我小两岁，我读大三的时候，他参加高考，然后对我说：“哥，我也想学做蛋糕的，你说叔叔会不会生气啊？”
我问他：“我不是喜欢画画吗？我以为你会想学设计的。”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说：“其实我就是想设计蛋糕。”
于是，我让他告诉叔叔，他要去读广告专业。
广告专业也是设计的一种，是隐形设计。而且学蛋糕可以在课余时间学，并不会耽误。最重要的是，他学了广告设计，我们以后开了蛋糕店，就不用花钱请旁人来设计广告了。
叔叔不知道我们心里真实的打算，他是觉得学广告对公司也有帮助，就答应了。等我大学毕业，在他公司实习了一年，并且通过其他兼职赚满投资蛋糕店的资金之后，我毅然选择了离职。
叔叔生气了，与我在那一年断绝了联系。但是他还是很照顾莫阳，这让我觉得很愧疚。也因为这份愧疚，让我更想把这蛋糕店的事业发展好。
后来，莫阳毕业了，没有去叔叔的公司实习，直接来帮我。不过还好，那个时候，我的蛋糕店已经经营地有声有色，正在准备开第三家分店。所以叔叔没有再多说弟弟些什么，而且开始给我找对象。
我相过几次亲，但是最后的没有成功。有的是女方没有看上我。而有的，却是我觉得没有那份感觉。我也不知道我想找什么样的感觉，也许就像是我在做蛋糕时候的那种感觉吧。
终于，在我不知道第几次的相亲中，我又遇见了她。
刚开始还是很不确定的，因为她看起来和初中的时候很不一样，我以为只是同名同姓而已。不过不一样也是正常的，那个时候，她还是一个孩子，而现在的她是正在相亲寻找人生伴侣的成年人了。
“你好，我叫安奈兮。”一如既往地有礼貌，一如既往的羞涩，但是她比以前却是进步很多，但是，也有可能是她频频恍神，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的缘故。不过相比于那些我不能确定的事情，还是有一点事情是可以肯定的。就是她真的已经忘记了我，真的已经不记得在她的人生中存在过，出现过我这么一个人。
“你记得我的名字吗？”我刻意去提醒她。她从游离的状态回来，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向我道歉。
“我叫莫煦。”
我再一次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这时候，我看到她很用心地在听，心里真的觉得很满足，那种感觉就像是第一家蛋糕店开业一样。最后，我向她邀请下一次的见面。出来相亲，再见面是什么意思，她应该是懂的。然后，她又恍神了，眼神里还有一些哀伤。听说她刚和前男友分手没有多久，难道是为了那个男人吗？我有些生气，不过幸好，她最后答应了。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总之，她答应了。
在聊天中，我知道她是刻意减肥才瘦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而不是顺其自然地瘦下来。这样就会比较辛苦，而能够忍受这种辛苦并且成功的人，我觉得她想读好书并不会很难，很可惜，她在那年就说过，她只会专攻于她感兴趣的东西。这样很好。所以我也想不通她这样的性格，竟然会在从事会计这份职业。
还有一点，关于吃不胖的蛋糕，我需要解释一下。那不是我本来就会的，而是我知道安奈兮减肥之后想出的一个法子，然后花了几天几夜自己创造出来的。她说她减肥是靠管住嘴，而且我也发现她偏爱甜食，我就知道她一定会喜欢蛋糕的。但是，她选择要管住自己的嘴，我就知道，如果我不研制出那种不易吃胖的蛋糕，我就没有办法和她在一个世界里生存，而且，也许她会觉得我是她减肥道路上的一道考验。这样对我们的未来不好。
后来，我更是庆幸我研制了这款蛋糕，在我和宣逸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安奈兮是一个很直接，很直白，很大大咧咧的女孩子，这样的女孩子，第一反应一定是在脸上，就算很快地隐藏，但是第一反应却还是骗不了人的。
所以，我凭借着她的第一反应，知道了那个带着别的女孩子走进来的男人就是他的前男友，宣逸。
看到宣逸的第一眼，我是觉得他很有竞争力，但是我却是放心的。虽然这个世界上多的是讲述辛格瑞拉和王子的故事还有电视剧，但是那些都是虚构的，我并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正真的王子和辛格瑞拉。而且，依照安奈兮的个性，他们也发展不了。
后来，我觉得是我太自信了。
宣逸故意坐在了我们这桌，还故意找安奈兮讲话，虽然他讲的都是不什么好话，但是他做到了，像一个小学生，成功地吸引了安奈兮的注意力。后来，莫阳过来帮我，说了我做的不会发胖的蛋糕。安奈兮的表情里没有得意，而是沉静。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口一口地吃着蛋糕。
后来，在安奈兮家楼下，我又见到了宣逸。
他现在不是和那个岳杉儿在一起吗？现在又是什么意思。有钱的公子哥都是这个样子吧，就像我那个外号叫耗子的表弟，女朋友永远不是一个，经常和这个约完会，又立刻去找另一个。对了，耗子和宣逸好像就是朋友，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宣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再后来，我再一次发现我错了。安奈兮为了宣逸和我分手了。她从没有把心思放在我的身上过，我只是她的一个过渡罢了。虽然我知道，她是无心的，不是有意的，但是我还是好难受。我是真的喜欢她的，也许在那天之后就已经喜欢她了，只是我自己没有察觉而已。听说宣逸早在五年前第一次见到安奈兮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喜欢她了，可惜我为什么没有早点发觉呢。明明，是我更早遇见她的。
“哥，何必呢。你忘记她吧。也许其实你也不喜欢她，只是因为她在无意中帮你指点了迷津你才对她另眼相看的。何况她现在长得也还不错。”
是啊，我也希望如此，但是一直都没有再找女朋友，直到我知道他们结婚了。我想，不论我是不是真的喜欢安奈兮，我应该都可以真的放下了。但是最终的最终，我的下一任女朋友，竟然和她长得那么相像。
莫阳只是摇头叹息，然后对我说：“算了，哥。就这样吧，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没有谁忘不了谁的。咱们是男孩子，咱不怕，所以，我就不说你什么了。”
我想笑，我对莫阳说：“也许是我刚好喜欢这一款的女生吧。”
莫阳翻了一个白眼，对我说：“安奈兮是很普通的女生，她这一款的女生街上一抓一大把，但是和她长得像的女生，我不敢说没有，但是不是那么好找的。”
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他之前也说了，“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既然如此，又何必在意是不是真的和她那么像呢。
遇到安奈兮之后，我就没有觉得我对过。虽然我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清华大学，而她仅仅是一个混张本科文凭的三本。
后来的那将近两年的时间里，我都没有再见到她，我和我的女朋友发展也很好，莫阳甚至已经开始“嫂子”“嫂子”的称呼她。我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去那家茶餐厅，没有遇到安奈兮，也许我不久就会和我女朋友结婚的。
看到她之后，我看到她憔悴的样子，心里揪起来地疼。当我女朋友和她打了照面之后，我觉得心虚，被抓包的感觉，在我过去的二十几年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就这么轻易地向我袭来了。
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子，我一直知道。所以，她在下一秒钟立刻低下头准备离开，希望给人一种错误的记忆，我也多么希望她可以蒙混过关，但是，我的女朋友也不是一个笨蛋，更何况在那些脑残电视剧还有偶像剧的熏陶下，她们的IQ越来越低，但是EQ是越来越高。她喊住了她，质问她。我真的心疼安奈兮，不由自主地出声制止，结果只是落实了我女朋友的猜想罢了。
这个女朋友，我是分定了。安奈兮一定很内疚吧，以她的性格。然后，我看着风少把她带走了。看着她和风少，我有些后悔，后悔我为什么要喜欢上她，为什么要和她相亲，为什么要和她交往，为什么最后还是和她分手了。如果我当初没有喜欢上她，没有和她相亲，没有和她交往，没有和她分手了，和她只是朋友一样的关系，就像她和风少那样的关系，那该有多好。无关风月，只为真心。虽然外界两次不友善地猜测他们的关系，但是他们依然可以这样一起出门，一起吃饭，也没有亲友会怀疑他们。真的很好，很好。就算是这样陪在她身边也是幸福的，可惜，我喜欢上她，还和她相亲，更和她交往，最后还是和她分手了。所以，我永远不可能站在风少那样的位置上和她见面与相处。
最后，我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憔悴了。她怀孕了，怀了宣逸的孩子。在别人眼中，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我在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我心里一直隐藏着一个侥幸的心理。我不介意她嫁过人，我希望她可以回到我身边，但是现在，这一切都不可能了。我隐藏的侥幸心理以及无处可去，所以跑到了我的心理，让我痛得整夜整夜都无法入眠。
在风少和袁静的婚礼上，我最后一次见到她，知道了她过得真的很幸福，也终于愿意相信喜剧和故事都是来源于生活的。所以在这有十四亿人口的大中国，辛格瑞拉是绝对会有的，尽管比例很小很小，但是在人口庞大的中国，也被那十四亿的数字扩大的不小了。
那次之后，我就真的没有再见过她。在偌大的T市，可以避开一个人，可以避开一个人的消息，并不是什么不可完成的任务。只有完全避开她，我才能正常地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