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给我压力。”万卢表情严肃起来。
“好,我不给你压力,起码你今天说了你很在乎我。对我来说,这就是今天最大的收获,足够我欣喜若狂好一阵的了。”杨烈笑着说,“吃东西吧,你的海鲜盅都快凉了。”
在回去的路上,杨烈一直想问一句话,可是想到刚刚在JisaCanoe的对话,他又几次把这句话咽了回去。万卢也不看他,一直看着车窗外的夜色,哼着林忆莲的《伤痕》。辗转几回,他还是开口了。
他尽量让自己的话开始得轻描淡写一些:“今天那个蒋先生,跟你认识很久了吧?”
万卢敏感地扭过头来看他,不说话,只是看着他。杨烈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了,“干吗这么看着我?”
“因为我想看清楚你啊。”万卢把视线调回前方,“其实你从在L&J看见蒋民智就想知道他的来头,我说得没错吧?”
杨烈刚要说话,万卢却不给他机会,“其实说穿了,你就是不相信我,你看到我身边出现任何一个男人都要怀疑他跟我的关系,对不对?”
杨烈想解释,万卢又见缝插针地堵住了他的话,“好的,没问题,你想知道什么就问,我保证我会讲真话,问吧!”
这么一说,杨烈还真的问不出口了。
“问不出来了是吧?没关系,我自己说,”万卢的声音中分明带着一些怒气,“三年前,准确地说应该是四年前,那时候我在念高二,我的一个同学的表姐在工作室做设计工作,他们缺少一个平面广告模特,我的同学就推荐我去试一试。蒋民智是工作室的创始人之一,兼任摄影师,我的第一则广告是他给我设计并拍摄的。那时候,他是那个同学表姐的男朋友。后来,他爱上了我,甩掉了那个表姐,我们在一起了。没错,我们两个谈过恋爱,在四年前,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杨烈是何许人也,恐怕也没机会去征求你的意见吧?再后来我们性格不合就分手了,他去了美国留学。最近他镀完金回来了,又开始接手工作室的设计工作,所以我依然要和他合作,因为这是我的工作,我不靠家里养活就必须靠自己努力打拼。我们现在是同事关系,你还想问什么?”
“别激动,别生气,我并没有怀疑你什么。”杨烈腾出一只手来拍拍万卢的肩安抚她,被她打开了。
“还有什么要问的快问!”
“没什么……你国庆长假那七天……”
万卢回头瞪着杨烈,不相信他能问出这么细致的问题:“那七天我从早到晚都和蒋民智在一起,讨论工作室以后的发展,他的几个美国同学打算投资作平面设计,出我们自己的刊物做宣传,并延伸到美国的市场发展。那七天我们一直在一起,埋头苦干,做创意、采景、拍摄、冲洗照片,在暗房里一关就是六七个钟头。又怎么样呢?”
“不怎么样,都是为了工作嘛。”杨烈知道这次他是真的把万卢给惹火了,后悔自己不该莽撞地问她。
“还想问什么?”
“没事了,本来就没什么好问的嘛,我不会不相信自己的女朋友的。”
“我看你根本就没拿我当你的女朋友,你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地相信过我,还是今天一次讲清楚比较好,你不问我来帮你问,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有没有可能跟蒋民智和好?旧梦重温?我告诉你,我万卢在感情的路上做了决定就没有回头的道理,不仅仅是蒋民智而已,就是你杨烈,有一天我觉得我们没可能了,分手了也就意味着永远不可能再回头找你!”
说到这里,不知道是杨烈太过震惊还是万卢太过激动,车子“嘎”的一声停下来了。
杨烈重新启动车子,可是车子抖动几下又没了动静,他对万卢说:“今天都是我不好,你先消消气,我去看看。”
万卢把头扭到一边不理他。
杨烈开车门下车,把车子前面的盖子打开,里面冒出的白烟呛得他直咳嗽。万卢也觉得事情不妙,裹紧披肩跟着下车来,暂时忘记了刚刚的不愉快。
“怎么了?”
“它也看不下去了,跟我闹别扭,帮你出气。”杨烈努力插科打诨,博美女一笑。
万卢瞪他一眼,扭头走回去倚着车门生气。
杨烈在车子前面鼓弄了半天也没见个成效,万卢穿得单薄,感觉有点儿冷了,于是回到车子里面去。
又过了一会儿,杨烈也回到车子里,坐定之后狠狠地拍了拍方向盘,“这家伙今天是不预备跟我修好了,还是叫朋友来救我们吧。”说着他拿出手机,拨通杨煦的号码,里面“嘟”了半天,“我这妹妹怎么不接我电话呢?”
“杨煦这个时间应该在上自习,她在自习室通常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听不到的。”万卢看着窗外说。
“这么爱学习……”杨烈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万卢,又给方宪打电话,“喂,方宪吗?我是杨烈啊!我跟万卢现在在……喂喂喂……”他看了看手机,“居然在这个时候没电!”
万卢冷笑一声,依旧没有忘记自己在扮演生气的角色。
“没办法了,拿你的手机打好吧?”杨烈把手伸到万卢面前,“紧急关头你就不要再跟我生气了好不好?现在是同仇敌忾的时候,人民内部矛盾等回去之后再解决也不晚。”
万卢不理他,伸手在手袋里翻找,找了半天,呼出一口气,颓然倒在椅背上:“天啊,可能是忘在L&J了!”
“不会吧……”
两个人半天谁也不说话,又过了很久,万卢终于受不了了:“那我们怎么办?”
“等着有车子经过就拦下来呗,总不能走回去吧。”
“当然不能,我可不想被狼吃了。”万卢说。
“这里又不是山林,没有狼的。”
“你不是吗?”
“呵呵,懂得开玩笑了就是不生我气了?”
“谁说不生气了?”万卢嘟着嘴。
“你这么一说还真提醒我了,这荒郊野岭的,我要是真是一只狼,你还能活着回去吗?”杨烈坏笑着,看到万卢瞪着他,赶忙回复到正经表情,“开玩笑开玩笑。”
两个人在车子里足足等了一个半小时,也没有一辆车经过,奇怪了,刚才光顾着吵架了,杨烈一着急,居然选了这条僻静得鬼都不肯来的小路回去。
车子全面崩溃,暖风也没得开了,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万卢缩在车子里冻得全身发抖。杨烈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万卢披上,她不客气地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可是还是冷得受不了。夜凉如水,那种寒冷是从内而外的,带走了人身上的全部温暖。
他们已经放弃了阻拦过往车辆的奢望,做好了在车子里躲通宵的思想准备。杨烈迷迷糊糊的,隐隐听到万卢发抖时牙齿撞击的声音。
“还冷啊?”杨烈摸着万卢的头发关切地问。
万卢已经没有力气和他治气了,点点头。
“来。”杨烈揽过她的身体,圈在自己的怀中,万卢躲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阿卢,今天都是我的错,不要生我的气了好吗?”
万卢半天不说话。
“阿卢……你睡着了吗?”
“没……”
“不生气了吧?”
“你记着,我最讨厌别人不信任我。”
“我知道。”杨烈忙着安抚她。
“你不知道,今天我告诉你,你给我牢牢记住。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还很小,很幼稚,我什么都不懂,我天真地认为人心都是善良的,我认为在别人善良的心中,我也是很好的。但是那段时间无论我说什么,大家都不相信,连我的亲生父亲都不相信我,他用粗粗的皮带抽我,我的解释他一个字都不要听。所有人都认为我在跟我的语文老师恋爱,他们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学生对老师充满了孺慕之思。他们把我想象得非常不堪,而最让我难过的是我爸爸也相信那些流言蜚语,他认为我丢了他的脸,他不准我回到学校。等我回去的时候,我的老师已经因为受不了飞短流长而离开了。但是事情并没有就这样结束,所有人都用有色眼光在看我,在他们眼中,万卢的特长就是勾引男人,仿佛我的脸上都写着‘坏女孩’三个字,直到我毕业离开那所学校,一切才趋于平静。所以,我憎恨不信任我的人。杨烈,以前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可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是今天我把我的心事告诉了你,你可以说已经看到了我的内心世界,所以,你以后再没有理由这样对我了。如果你再要这样不相信我的话……”
杨烈一把蒙住了万卢的嘴:“别说了,你多说一句,我就会多一份愧疚。阿卢,我向你保证,以后我一定相信你,不会再乱加怀疑。如果我再惹你生气的话,你就永远不要再理我。好吗?”
万卢倚在杨烈怀中,渐渐地不再发抖,呼吸也慢慢均匀起来。杨烈轻吻着怀中女孩的额头和鬓角,紧紧拥着她的身体,把自己的体温分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