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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夜晚

杯中美酒临于狼峰下 阿珂 2025-01-12 13:12
「但竺槿却告诫她,帝王的宠爱,不见得是好事,而且,也不见得是真实。」
那天晚上,其实还发生了很多事,被不同的人因为不同的原因而铭记。君飒记得它,开始是因为那是她第一次出宫,却是一夜惊魂。而后来,却是因为她不仅在在那一晚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一个陌生人开了口,而且还因为她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撒谎。
呵呵,第一次撒谎,你可能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吧,似乎从小就会了。但青君飒不然。对于一个之前连口都不敢开的人来说,撒谎未免太过奢侈,太过强人所难了。而君飒最难得的地方在于,她不仅在学会和陌生人说话的当天学会了撒谎,并且撒了个弥天大谎,瞒过了声名赫赫的杭氏家主杭驰,而后又在端朝乃至整个西凉引发了一连串的蝴蝶效应。
事情是这样的,君飒的救命恩人詹子墨其实是个罂朝将士遗孤,母亲曾有恩于杭驰,因为立场不同,所以杭驰不得不将他的父母处死,却答应其母保住詹子墨的性命。只是作为端朝余孽,他的身份太过敏感,所以多年来杭驰不得不一直将他软禁在奉国公府,身边有侍卫严格看守。却不想百密一疏,那晚杭驰随承安帝去聚灵苑,竟叫他带着旧部暴乱,给逃了出来。
君飒担心杭驰的人马不放过她的大恩人,就对杭驰说自己和二殿下那晚在十里铺遇到两个坏人要把他们卖到云醉楼,幸亏碰到了詹子墨。詹子墨说自己惹了点麻烦,正想找个地方躲两天,所以就替他们引开了坏人被坏人抓住。作为答谢,君飒想把身上唯一值钱的两瓶伤药送给他。结果詹子墨收了一瓶,请她把另一瓶送给奉国公府外一株梧桐树下的受伤女孩阡陌……
然后君飒对杭驰说,那两个坏人就是你府上的何大忠和黄全贵。不信的话你就去问他们好了,是不是在十里铺抓了个长得挺好看的男孩打算卖掉。
君飒记得那两人说过,他们的确在十里铺抓了个小男孩打算卖到青楼,她也不算诬陷。而如果杭驰沿着这条线索追查,自然会查到那个孩子在被何大忠他们卖出前就已经被影宫劫走,或许现在早就被咔嚓掉了。
如此,杭驰或许就不会继续搜查詹子墨了吧?
君飒还特地补充了一句,说詹子墨是她和二殿下的救命恩人,若是杭大人寻到,希望可以让他们当面道谢。这样一来,就算他不幸又落到杭驰的手里,杭驰应该也不会对他太过为难。
因为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加上何大忠和黄全贵一听他们要卖到青楼的人竟是皇族中人,早就吓傻了,所以对“在十里铺抓了个小男孩”的小事更是和盘托出。君飒也没想到自己瞎编起来说得跟真的一样,杭驰竟也信以为真了。
杭驰相信的后果是相当严重的,他调动了三川杭氏的全部力量彻查影宫。然后发现那天影宫接手的买卖是刺杀私自出宫的二殿下和涣然帝姬,最终查出买凶的是两个嫉妒成性的宫妃,于是后宫又多了几条冤魂。
但事情还没有结束,在杭氏把三川城的影宫连窝端了以后,又把藏在各地的暗桩一个个连根拔起,在整个端朝范围内对影宫进行大肆血洗。终于,只不过短短两三年的功夫,影宫竟比之前声名鹊起,不同的是,它从内到外已经被全部重新洗牌,全方位改版,全面升级。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还是那一晚,端仲然深刻体会到了无助的感觉,暗自起誓要变得强大;詹子墨刚逃出虎口却又误入狼窝,落入丐帮之手;虞千鉴抓住商机,为虞家商号称霸西凉奠定了基础,同时也让他在家族的地位不可动摇;苏东篱和林琼几乎命丧影宫之手,百般无奈之下,苏东篱以一个可以摧毁整个三川苏氏的秘密换取了虞千鉴的救助;罂朝定国公的嫡长子云天堑误入绸缪山庄却全身而退,赢得了罂皇泽西帝的刮目相看,没多久便赐封了定国公世子……
也是那一晚,成了韩沁和祝小柒的梦魇;天下第一庄飞花庄在继两位千金花自飘和花自零后,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小少爷花自流;端勃然因为随意使用太子令而惹得龙颜大怒,承安帝身在聚灵苑却一纸诏书让他禁足十日……
而同样是在那一晚,让整个端朝上下一片议论纷纷的,却是承安帝唯一的小公主端欣然在深宫大内的离奇失踪。为此,罂皇后哭得几欲肝肠寸断。
那一晚,当年认识或不认识的他们,都在不同版本的夜晚之后,迎来了同一个,却又不同版本的明天。很多年后,很多人再回忆起这个夜晚或许记忆已经不明显,但有些人有些事,却都在悄然改变。
那晚之后,或许因为欣然公主的离奇失踪,或许是因为不再有心理阴影的君飒说笑起来肆无忌惮地越发惹人疼爱,承安帝对君飒的专宠更加一发而不可收拾,并且毫不掩盖地展现给全天下的人看。一有进贡的珍奇玩意儿就往绮枫宫送,知道她喜欢新鲜刺激,所以每次出宫也都会带上她,不管是去聚灵苑巡视羽林军,还是去祭天祭祖,甚至把她扮成小太监带进早朝。
后宫佳丽三千,承安帝膝下十几个儿女,每次只有君飒可以风风光光地坐承安帝专用的御撵,让其他人眼红得发狂。而君飒,看着圣驾浩浩荡荡的走在帝都三川的大道上,所过之处都是重兵把守,数万百姓俯首贴地山呼万岁。终于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多么的尊贵,身为帝王的女儿,她又是多么的幸运。
在这宫中,帝王的宠爱就是一个风向标,承安帝指向谁,讨好谄媚之风就吹向谁。阖宫上下无一不对她,甚至对整个绮枫宫恭敬有加,哪怕是苏月林和司马欢见了她,也全然没有了当初的嚣张跋扈。
但竺槿却告诫她,帝王的宠爱,不见得是好事,而且,也不见得是真实。
君飒却对此不以为然,反正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而且如果这一切真的会转瞬即逝,她就更应该抓紧时间大肆挥霍那捉摸不透的恩宠。这样就算父皇哪天真的不再喜欢她,她也不算吃亏,不是吗?
承安帝对君飒几乎是有求必应,只除了一件事,就是习武。
他说,她是金枝玉叶,父兄会保护她一辈子,根本不需要习武。
君飒却不甘心,不仅端勃然,连病猫端仲然都开始天天练功。她央求过竺槿,可是竺槿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半晌才长叹一口气,说,不学也好,淹死的,可都是会水的啊。
于是君飒就不明白了,难道不会水的人就淹不死么?她就不会水,六岁那年,不是照样差点淹死吗?以至于让她之后对水一直有种莫名的恐惧。
宫里举行宫宴时,后宫的女人都光鲜亮丽地想吸引承安帝的目光,可竺槿却常常推脱不去。后宫波涛暗涌,绮枫宫波澜不惊。有人说竺槿这叫欲擒故纵,因为承安帝常常自己跑来找竺槿,说,还是绮枫宫清净,朕喜欢。
每次听见承安帝这么说,竺槿也只会淡淡一笑。她说,皇上喜欢的地方,哪里会有长久?
君飒不知竺槿指得是什么,是长久的喜欢,还是长久的清净。但竺槿的确是,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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