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整个帝都家家户户都在拉肚子,哪怕连承安帝都下不了马桶,他们或许也感觉不到一丝的不适。」
“苏表哥?”人群中一个略带讶异的声音传来,一个穿着绛紫色云绸葫芦花样直缀的十来岁少年匆匆走了过来,对苏东篱拱手一揖。
“桑表弟?”苏东篱忙回礼。
来人正是杭璟桑,奉国公杭驰的嫡孙,也是二皇子端仲然的伴读。苏东篱的祖母和杭璟桑的祖父是嫡亲的兄妹,两人也算是表亲,不过感情却不亲。因为杭氏和苏氏虽都承袭超品爵位,但三川杭氏是端朝士族之首,数百年的公卿世家。苏氏虽也显赫,却是在近百年内兴起的新贵,并且正是靠着和杭氏的联姻才在上姓士族中逐渐稳固。
这种存在着依附关系的亲族,就如同扒住树干的藤蔓,亲戚情分是拴紧利益的保证,不是用来拴近人心的。何况杭璟桑是杭氏嫡子,苏东篱虽被当做苏氏嫡子养大,却总归是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所以就算杭璟桑以兄长之礼相待,苏东篱也从不敢以兄长自居。
“表哥一向不喜喧嚣,今日是谁这么有面子,居然把表哥给请出来了?”杭璟桑不无惊讶。
太子私自出宫非同小可,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正当苏东篱想掩盖过去时,杭璟桑已经看到了不远处的端勃然,不由微微一怔。
“太……太叫人惊讶了。”杭璟桑瞄见一旁虞千鉴瞟过来的眼神,反应十分迅速地立刻改口,“真是不曾想,能在这儿会遇见青成兄。”
苏东篱也配合地笑笑,虽然太子出宫难免落人口舌,但反正这次二殿下端仲然也跟着出来了。别说一个杭璟桑,就是整个杭氏都会嘴巴闭得紧紧的。“我和青成刚结识了几位朋友,桑表弟要不要也过去认识一下?”
“如此甚好。”
苏东篱对虞千鉴道了别,一溜烟跑了回去。
端勃然几人走到路边,杭璟桑刚想行礼就被止住了。三川杭氏的嫡系,连承安帝都会敬重几分,别说他一个没有实权的太子。偏偏这个杭璟桑在自己面前还一直这样故作姿态的毕恭毕敬,看着就让人冒火。
“现下不是在宫里,都随意些就好。本宫……本公子正要带着二弟和大妹妹看龙舟赛,不知杭少爷是否愿意同我们一路?”
“公子亲自相邀,原本不应推辞。只是方才家仆匆匆前来,想来是家中有事,还望公子见谅。”公然推脱储君的邀请,怕也只有三川杭氏的嫡系才敢做得这么不假思索,“璟桑不能亲自作陪,深感抱歉,回府即刻便会派些侍从前来,听凭公子差遣。”
像三川杭氏这样的家族,除了其他人家都有的丫鬟妈妈婆子小厮外,每个嫡子一出生便会为他们挑选护卫五百,在他们八岁之后便可随意差遣。而端勃然身为堂堂端朝太子,却还是在年满十岁后,承安帝才从羽林军里给他选了三百近卫,但这并不同于他自己的私兵,只是奉命护其周全而已。
这其中的差别端勃然很清楚,可杭家小子至于这么显摆么?
“既是家中有事,杭少爷还是赶紧请回吧。侍从就不必了,我们这里并不缺使唤的人手,况且人多反而不便。”
“那便依公子所言。若有需要,奉国公府便在十里铺南右转,璟桑随时恭候吩咐。”杭璟桑听他这么说,知道太子和自己素来不是很亲厚,便也不再坚持。“两位公子,涣姑娘,青成兄,苏表哥,璟桑告辞。”
苏东篱以为杭璟桑是不愿惹祸上身才找借口离开,因为三川杭氏不是发生天大的事是不可能把嫡子匆匆召唤回去的。杭氏作为第一士族,一举一动都颇受人关注,而这样的世家子弟也早都练就了泰山压顶也面不改色的变态心理。所以哪怕是整个帝都家家户户都在拉肚子,哪怕连承安帝都下不了马桶,他们或许也感觉不到一丝的不适。
但其实杭璟桑是冤枉的,他一离开,立刻有个才总角的小厮跟了上来,贴在他的身边低声道:“二爷,大爷去找仪哥儿了,说跟您在街头碰面。”
出了夜市后,杭璟桑才放慢脚步,一边继续问那小厮。“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只是在府里出来时,听说有人打起来了。”
在杭氏本家大打出手,这些人还真是嫌命长。杭璟桑正想着,一个穿着藏青色三爪鲤纹绣金边直缀的俊逸男子带着个和杭璟桑差不多大的男孩儿走了过来。
“大哥。”璟桑忙朝那男子迎了上去,那正是杭氏的嫡长孙杭璟初,杭驰已故的嫡长子杭溯源留下的唯一一个儿子。
杭璟初的长子杭蔚仪对他亲热地叫了一声“二堂叔”,杭璟桑对侄儿笑笑,就转向眉心微蹙的杭璟初。“大哥,府里究竟出什么事了?对了,方才我碰到了私自出宫的太子,二殿下和涣然帝姬也跟他一起。”
“荒唐!”杭璟初眉心一拧,但此时却也顾不上这些。他也是刚刚得到消息,便立刻匆忙赶回。“先赶紧回府,歆琴园关着的人,暴乱了。”
一听那三个字,杭璟桑愣了愣。
居然是,歆琴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