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涣县之战（一）

岁月流年，转眼就是6年的光阴。
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长，罗伊国与大兴国已经两军对峙了大半年，就等着开春好好打上一仗。
涣县繁华如旧，来往的客商已经习惯了这频繁的战争，他们往往配备有精良的护卫，即使在战乱中也能游刃有余，全身而退。
这边界战事的消息成了边界人民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就像和平地区流窜于大街小巷的八卦流言，稀松平常，就连刚刚懂事的孩子也能说出个一二来。
“先生，你帮我瞧瞧这场仗什么时候打起来，我那一堆库存的兵服可就等着出仓呢。”靠战争赚钱的商人满脸虔诚地坐在一位年轻的算命先生桌前。
这算命先生看上去只是个未成年的少年，却已经是涣县鼎鼎有名的算命大仙，人称“半面仙”。
他左半边脸光洁隽秀如天上之明月，右边脸却扭曲丑陋好似地上之沟渠，单看左边脸绝对是人间少有的美少年，但右边脸却让人无法直视超过1秒钟。
他料事如神，不管是算命看相还是预测未来，百算百准。涣县人活在战乱中，每晚都担心自己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这算命先生便成了他们的精神依托。因为他的容貌，涣县人给他取了个“半面仙”的称号。
“城外的雪水正在消融，此时地面泥泞，极不易于行军。不过这场仗已经拖了大半年，只待城外雪水皆尽，战争无可避免。”
“那这雪水何时才能化尽？”
半面仙抬起头，城墙上火红的晚霞映在他清澈的眼眸中，他薄唇轻启，缓缓道：“不出3天，雪水皆可尽。”
“真的吗？太好了！”商人的兴奋溢于言表，一锭银子落到半面仙的桌子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半面仙扬了扬嘴角，那半边丑陋的容貌让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表情变动。
天色渐晚，半面仙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关上店门，转身走入后堂。
“小姐，你看谁回来了。”一个面貌清秀的少年迎了上来。
“春花，不是叫你不要再叫我小姐了吗，叫我少爷！”
“哈哈。”里屋里传来爽朗的笑声，一位身材挺拔，皮肤白皙的少年手拿纸扇优雅地走了出来。他五官虽不算特别精致，那一双桃花眼却是风情万种，弯如月牙，一笑足以迷倒万千少女。
“呦，杨公子怎么有空回娘家探亲来了。”张念坐到院子中的石凳上，漫不经心地端起一碗水来喝。
“这不是因为要打仗了么，本公子可不放心家里这位如花似玉的美人，要是被入城的官兵抓去了当小老婆，我可就亏大了……”
他话还没说完，一只茶碗已直扑他面门而来，他急忙闪躲却已不及，那白皙的脸上立刻沾满了茶渍。他手舞足蹈，哇哇惨叫，刚刚故作优雅的姿态荡然无存。
“哈哈哈。”一旁的春花已经笑得直不起身，“我说杨清，为什么你每次都躲不过我家小姐的茶碗，哦不不，是我家少爷的茶碗，哈哈哈哈。”
“你家小姐武艺高强，我却从来没练过武，能怪我嘛！”杨清掏出一块手帕，气呼呼地蹲到井边洗脸。
“好啦好啦，不跟你闹了，快说说你为什么回来。”张念蹲到杨清旁边，拍拍他因为气愤而颤抖的后背。
杨清侧过身去，似乎生气了。
“不是吧，你长得像个大姑娘，脾气怎么也跟大姑娘似的扭扭捏捏，又不是第一次跟你闹着玩，你还当回事了是不是！”
“我这次回来是因为……”杨清话说一半，突然伸手在张念右边脸上一拂，然后迅速跳到旁边，无比得瑟地扬着手中的人皮面具大笑道：“你才是真的大姑娘，非要装假小子，还扮丑，你害不害臊啊！”
摘掉面具的张念眉目如画，樱唇皓齿，肤白胜雪，绝对一副人间少有的绝色美女模样。
她双颊微红，眼波流转，突然人影一晃，已将那张人皮面具夺回手中，顺势一带，杨清一声惊呼，呈狗吃屎状态趴到地上。
“哈哈哈哈。”春花捧场的笑声再次响起。
“我的衣服……”杨清哭丧着脸席地而坐，“衣服被你弄脏了，今晚怎么去醉心楼啊……我的小翠……”
“整天就知道花天酒地。”张念秀眉微蹙，重新坐回石凳上，“说吧，这次为什么回来，回来多久。”
杨清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一脸怨念，“师父听说罗伊国要和大兴国开战，想让我到军中去当军医，顺便偷几个战死的士兵的尸体回去给他做实验，你知道的，师父一向喜欢拿真人做试验品。”
“原来如此。”张念点点头。
李念安在涣县定居之后为了躲避金刀卫的追杀改名为张念，她熟读李思正留给她的《天机策》，在涣县开了个算命仙馆。为了让杨清有一技之长，她让其拜名医阎见愁为师，只是这阎见愁性格怪异，经常让杨清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什么到深山抓毒虫采毒草，用活的野兽试药，这次让杨清回来偷尸体对她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了。
“哎，春花，我有个师弟长得一表人才，你有没有兴趣，我给你介绍啊？”杨清虽然学得一手好医术，但小时候流里流气的品性一点都没改，动不动就出入于烟花场所，还时常调戏春花。
“好啊。”春花满脸堆笑，突然出手一推，杨清一个不稳，摔得个四脚朝天。
“你你你，跟着你们家小姐都学坏了。”杨清气得鼻子都歪了。
“哈哈哈，这下你的衣服脏得够彻底了，我看醉仙楼的小翠才不会看上你这脏兮兮的小乞丐呢！”春花朝他做了个鬼脸，她跟着张念也学了些防身的本事，毫无武功基础的杨清只有受欺负的份了。
第二日一早，还没到开门时间，仙馆门口就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春花出去瞅了一眼，便跟看到鬼怪似的奔了回来。
“什么情况？”张念刚刚热完身准备练一会儿拳脚。
“门……门外挤满了年轻漂亮的姑娘，你……你快去看看，她们……”
春花还没说完，一道青影从她身边划过，刚刚起床的杨清听到“漂亮姑娘”几个字已经如风一般窜到了门外。
“大家莫急莫急。”门外传来杨清的声音，“半面仙呢马上就出来了，你们乖乖站好队好不好，本公子名叫杨清，是半面仙的兄弟，你们有什么问题也可以跟我说哈，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帮上。”
“有他什么事啊。”春花朝大门投去鄙视的眼光。
“他就那样。”张念戴上面具，“奇怪，今天什么日子，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算姻缘？”
“少爷，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来算姻缘的？”春花瞪大了眼睛。
“年轻的漂亮姑娘，一大早来排队，除了算姻缘还能干嘛。”
她打开仙馆的门，算命的姑娘站满了整条街，比她想象的还要夸张。杨清已经跟她们聊上了话，这些姑娘有的是给自己算，有不少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是来替自己小姐算姻缘的。
张念耐着性子算了几个人，突然发现一个问题，这些姑娘不管是给自己算还是给别人算，男方的生辰八字都是一样的，奇了怪了，难道这些姑娘都看上同一个男人了？
“杨清，帮我问问，她们要算的这个人是谁。”她拉过杨清来问。
“我早问了。”杨清黑着一张脸，被姑娘们熟视无睹对他来说就是致命的打击，“是京城派来援助涣县的轩王爷，听说长得超级好看，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而且不近女色，正是姑娘们喜欢的冷酷型，这些姑娘听到他来都疯了。”
“原来如此。”看来不管在古代还是在现代，都无法阻挡冷酷腹黑型的男生对姑娘们的吸引力啊。
张念提笔在纸上写了几句话递给杨清。
杨清会意，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姑娘们，半面仙刚刚算过了，可以与你们拿来的生辰八字相匹配的分别有下面几种时间段的，你们好好听着，这些时间段以外的呢就说明与这位轩王爷无缘了，当然，在这时间段以内的，也要看机缘了，毕竟轩王爷只有一个人，哪娶得了那么多姑娘。”
说完开场白，杨清开始念纸上的内容，姑娘们屏气凝神，表情严肃，好像在等待宣布高考结果似的，再加上杨清那类似于妓院老鸨的语调，张念憋了一肚子的笑。
念完纸上的内容，一部分姑娘的脸色黯淡下来，一部分却喜笑颜开，拼命向张念桌子上扔钱，跟仍垃圾似的，一个比一个多。古人相信，给算命的钱越多，心愿实现的几率就越大。
姑娘们很快散去，杨清还趁机勾搭了些与轩王爷八字不合的姑娘，毕竟他也算美男子，还比那个轩王爷接地气点。
忙活了大半天，正当张念准备回后堂吃饭的时候，两个穿着罗伊国服饰的人走进她的仙馆。
涣县人流混杂，况且半面仙的名声很响，有罗伊国的人来算命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这两位衣着华丽，并不像罗伊国普通的商人，特别是走在前头的，器宇轩昂，相貌堂堂，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
“两位是要算财运，算官运还是算姻缘？”这是张念的开场词。
“我想知道这次的仗罗伊国会赢还是大兴国会赢。”前面那位出口便是个难题。
张念淡淡一笑，这两人的身份已猜到了大半，“战争的输赢在于人而不在于天，天可以影响战争的走向，但人却决定战争的输赢。罗伊国近年来养精蓄锐，国力的确有所强盛，但大兴国人才济济，虽然有奸臣作梗，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目前形势分析，大兴国赢的几率比较大。”
“一派胡言。”后面的人横眉竖眼，显然对张念的分析颇为不满。
前面的人倒是挺有素养，摆摆手示意后面的人不可无礼，对张念笑道：“大仙既然觉得大兴国赢的几率比较大，可否让在下知道罗伊国输在哪里。”
张念回报一个笑容，道：“罗伊国输在不自量力。”她自己是大兴国的人，忠不忠君暂且不管，爱国之心却还是有的，再加上这两个人对她颇为不礼貌，说话也就不客气了。
那人脸色铁青，拂袖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