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初遇（五）

第二天傍晚，青大娘果然来叫李念安一块去看晚上的花灯。
她虽然非常想去皇宫看一看，但听了昨晚李思正和李继祖的对话，知道他俩不带她去不是因为重男轻女的思想，心下不再计较，换了男装跟青大娘一同出去，这中秋花灯应该也不错吧！
果不其然，满大街都是五颜六色的灯笼，天上地下，远处近处，全被灯笼占满了。她看得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古时候的灯会可真不是盖的！
大街上人来人往，她身体娇小，在人群的缝隙中钻来钻去毫无压力。她只顾着看各色各样的花灯，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脱离青大娘的视线范围。待到她回过头的时候，身后已是一片陌生的面孔。
“青大娘，青大娘。”她呼喊了两声，毫无反应。
“是你自己看丢了我，可不是我不乖逃走了，可别赖我身上。”她巴不得青大娘找不到她，反正这里离李府不远，她过会儿玩累了就回去呗。
远处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人群纷纷向那边涌去。她最爱赶热闹，便也跟着过去。
只见一个写着“怡红院”的楼前凭空搭出一块舞台，舞台四周均用灯笼布置，将舞台照得亮堂堂的如白昼。
“大家好，在这个举家团圆的日子，欢迎大家来到我们一年一度的中秋花灯嫁女活动。”舞台上站出一个男子，想必是这次活动的主持人了。
“听说这次是落霞姑娘。”人群中有人道。
“是啊，落霞姑娘是出了名的孤冷清高，这次怡红院是下了血本的。”另一个人附和道。
“哎，要不是我已经娶妻，可真要上去试一试呢。”
“就你？给落霞姑娘提鞋都嫌你丑呢！”此言一出，人群中立马爆发出嘲笑声。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李念安终于明白了是什么事情。这个怡红院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妓院，它每年中秋都会举办这个“中秋嫁女”活动。
怡红院会选派一位女子作为活动的主角，这个女子会出题目让报名的仰慕者解答，谁能撑到最后谁便可娶她为妻。当然，报名费每人十两，而且即使你答对了所有题目，你还得支付怡红院5000两的赎身费。
说到头，这就是怡红院一个赚钱的手段，每年报名的人不少，到最后抱得美人归的却少之又少。一是因为很多人不愿意支付赎身费，二是妓院的女子名声不好，很多达官贵人只是来玩玩，并不会真的取个风尘女子回家。
这次的主角却跟以往不同，她是出了名的孤冷清高，平时只卖艺不卖身，当然相貌也是倾国倾城，听说仰慕她的男人都可以把半个都城挤满了。
“下面我们请落霞姑娘入座。”主持人说完，所有人的眼睛齐齐像舞台看去，落霞姑娘不轻易见人，许多人都想趁这个机会一睹芳容。
一个身穿粉色衣服，头戴纱巾的女子款款走到台上，她向人群稍稍鞠了一下躬，随即坐到舞台边一个椅子上。人群中发出兴奋的叫声，看来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落霞姑娘了。
李念安借着身体小的优势挤到台前，刚好就在落霞椅子边上。她极力想看一看这个女的到底有多漂亮，只可惜面纱遮得太严实，她怎么看都只能看到一双暗淡忧伤的杏仁眼。
落霞悄悄向主持人说了几句话，主持人点点头，走到舞台中央。
“落霞姑娘的题目很简单，也很特别。”主持人道：“每位报名者只需回答三个问题，答案最让落霞姑娘满意的便可娶落霞姑娘回家，当然，落霞姑娘的赎身费也是必须支付的。”
“这第一个问题就是，你的家乡在哪里；第二个问题是你最爱的人叫什么名字；第三个问题是你来京城的目的是什么。当然，落霞姑娘还交代，如果报名者都答完还没有她满意的答案，在场的每位观众也可免费答题，若真能让落霞姑娘满意，事后只需补交报名费就可以了。”
人群中一片骚动，他们很多只是来瞧热闹的，没想到也有机会参赛，立马来了跃跃欲试的精神，反正答错了也不亏。
李念安暗自觉得这姑娘一定看过天龙八部，居然出这种题目，显然是在找自己的虚竹先生嘛，要是真有虚竹先生，那她一定要找到段誉，那才是她的男神。不过谁规定有虚竹的地方就有段誉呢，这又不是武侠小说！这么一想，她顿时觉得人生好没希望，现实跟小说差距太大了！
报名者一一上台陈述自己的答案，第一个答案各不相同，第二个答案基本上都是“落霞”，第三个答案也是各不相同，也有人回答是为了取落霞回家。
总之，不管是谁或是什么答案，落霞都是安安静静坐着不动，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与她无关。
李念安看得不耐烦了，跑开去买了点吃的又回到原处，报名的人已经基本上答完了，看来虚竹先生并没有出现。
主持人发动台下的人上台答题，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离开，李念安打了个呵欠，她也没耐心看下去了。人海茫茫，找个人哪有那么容易，这个落霞姑娘，注定是要失望而归了。
突然，落霞猛地站起身。李念安朝舞台上看去，一个身穿青色衣服的书生正站在台上。
“这位姑娘，我并不是为了娶你才来回答你的问题。”那位书生拱手向落霞行了个读书人的礼道：“我来京城这些日子特别思念家乡，我看姑娘手上戴的琥珀镯子正是家乡所产，便猜想姑娘跟我是老乡。出门在外，能碰到老乡着实亲切，便想上台回答问题，也算跟姑娘交个朋友。”
“请问这位公子家乡是哪里？”这么久了，落霞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果然是美女的声音，温柔绵软，正如树林中婉转的黄鹂歌声一般，让人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再次倾听。
“在下乃是充州人士。”那书生低着头道，他始终不看落霞的脸，算是读书人对女子的尊重。
落霞眼睛一亮，道：“那请问公子最爱的人的名字是什么？”
“我最爱的人......”书生迟疑了一会儿，道：“乃是我家中含辛茹苦将我养大的老母，姑娘恕罪，老人家名讳我不便在这里说出。”
“嗯。”落霞有些失落，但还是继续问道：“请问公子此番来京的目的是什么？”
“我来京城是为了参加今年的科举考试。”
落霞面无表情地坐回椅子上，这个人上台的时候她依稀觉得就是自己要等的人，当他回答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她满心欢喜，可是到了第二个第三个，她的心就像落入冰窖一般绝望，看来是等不来那个人了。
“多有冒犯，请姑娘恕罪。”那书生又行了行礼，转身便向台下走去。突然他似乎想起什么事情，迟疑了一下，又回到台中。
“落霞姑娘，恕在下无礼，刚才第二第三个答案我没有说实话。”书生道：“百善孝为先，母亲为我操劳，我最爱的人理当说是她。但我与姑娘一见如故，实在不想欺瞒，其实我心中最爱之人乃是我多年没见的青梅竹马，闺名唤作洛芳。”
落霞全身一颤，险些从椅子上跌倒。李念安暗喜，这个书生就是落霞要等的虚竹了。
“这第三个问题并不全错，我一是来参加科考，二就是来找我那个失散多年的青梅竹马洛芳。我当初与她分别的时候答应过她要在10年之后来京城找她，今年正是10年之约。可惜我打听了几个月，全无她的消息，哎，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书生说到这叹了口气，神情很是沮丧。
落霞再次站起身，颤声道：“敢问公子是否姓王，单名一个沛字。”
“姑娘怎么知道？在下正是王沛。”那书生面露惊讶。
落霞缓缓抬手摘下脸上的面纱，只见她脸如白玉，柳眉杏眼，果真是一个世间少有的绝色美人。“王公子，我就是你要找的洛芳，我今天摆这个舞台，就是为了找你。”
“你......你果真是洛芳？”王沛终于抬起头来直视落霞的脸庞，将信将疑。
“关关雎鸠，在我充州，窈窕淑女，沛卿好逑。”落霞念出一首改编的诗，想必这是当年两人的定情诗篇。
“洛芳，真的是你！”王沛激动地握住她的手，“你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方？”
“此事说来话长。”洛芳低下头，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
“看来我们今天的主角找到如意郎君了。”主持人走到王沛身边道：“这位公子，落霞姑娘可是我们怡红院的花魁，你要娶她回去，这礼金可不能少哦。”
“请问要多少礼金？”王沛面露难色。
“这个报名费是10两银子，赎身钱是5000两，再加上给我们怡红院的礼金1000两，总共是6010两银子。这样吧，看你是落霞姑娘的意中人，我就给你免去个零头，你交个6000两就行了。”主持人捻了捻胡须，一副自己做了很大让步的样子。
“6000两......”王沛为难道：“我是个读书人，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
“拿不出钱？”主持人鄙视地瞧着王沛道：“拿不出钱你还在这耽搁什么？想娶我们落霞姑娘的大有人在。”
“刘大哥，可否通融一下，他现在没钱，以后一定会还上的。”落霞像主持人求情道。
“以后？”主持人阴阳怪气地说：“这个世道谁还管得了以后？他现在不把钱拿出来，你就不能跟他走！”说着他抓住落霞的胳膊，以防她逃走。
李念安看得满肚子的火气，她本想看一场牛郎织女千里来相会的好戏，没想到这个主持人死要钱，把气氛完全给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