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头很昏,浑身酸痛,眼睛也看不清。用了很久,我才弄明白,我正躺在床上。床边摆满了各种奇怪的机器,虽然这些机器我一个都不认识,但我知道那都是医疗设备。
也就是说,这里是医院,我没有死。
时间已近傍晚,夕阳染红了白色的床单。
我转头环顾房间,越发担心起来:我已经醒了好一阵,眼睛却依然无法适应这里的光线,反到越发肿痛麻木。眼前像是被放了一块巨大的磨砂玻璃,模糊一片,只能看到物体的轮廓。我的眼睛好像受伤了!
房间内没有人,房门外也很安静。我企图起身叫人,刚一动,左肩一阵剧痛,才想起在巨浪的冲击下自己的头和肩膀撞在了船舱上,受了伤。
我马上想到了病床的床头通常设有呼叫按钮,于是转头看向那堆大大小小的机器。
这都是啥啊?那么多按钮,却连个显示屏和说明都没有!为什么不做得人性化一点?我心想。
要么说外国通讯基本靠吼的,看来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了。
我大吼:“来人啊!”
当喊出了口,却又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空洞,有些远。
我忽然害怕起来。这模糊一片的世界,这空洞的声音,若不是一场海难同时损坏了我的视觉和听觉,该不会,这里其实是死后的世界吧!
这样想着,竟连被单上那阳光的颜色,看起来都显得猩红可怖。
好在房间门外稍远的地方,响起了说话声,将四周的寂静打破。是两个女孩在对话,那声音听起来依然空洞,依然遥远,但是毕竟女孩嗓音活泼健康,不像是女鬼在念咒。
我仔细听她们的对话,听了半天,一头雾水。她们说的竟然是外语,而且是没有听过的语言。难道我跟小黄鸭似的,随波逐流竟然跨过了大洋,到了什么遥远的国度?
这时,房间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女孩。那女孩穿着淡粉色短裙,身形轻巧,看似还很年轻。我大致可以确定,她就是这里的护士了。因为我的视力不好,看不清小护士的相貌,吸引我注意的是她的头发,她顶着一头长卷发,而且那卷发竟然是酒红色的。
从医护人员的服装颜色来看,还是符合国际惯例的,不过这红色的头发是怎么回事?在这个国家护士可以这样明目张胆的染彩色头发吗?而且,为什么护士没有戴帽子?
正满脑袋疑问,小护士走到了我的床前,她举起手里拿着的一块板子,对着板子说:“这里是医院。你受了伤,暂时还不能下床,请躺在床上休息。如果你已经明白了,请点点头。”
声音听起来还是有点空洞,她的发音也比较别扭,不过我很庆幸,听到的是中文。
我看着她,她看着我,我看着她,她还看着我。许久之后我明白了,她在等着我的确认。于是我抬了抬头,算是点头。她看到我点了头,松了一口气,随手把板子放在了一边的机器上,俯身将我刚才动乱的被子盖好。
她凑近的时候我看清了她的脸,与其说是年轻,不如说是年幼。这个小护士,估计还没到十五岁。
竟然是童工!这家医院还真是没有常识,这么小年纪就让她上岗。
算了,没空管那些乱七八糟的,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
我开口说道:“我的头很晕,肩膀很痛,身上也不太对劲。此外,我的视觉和听觉好像也出了问题,请问,我怎么了吗?还有,这是哪里?和我一起的两个人怎么样了?他们为什么不在这间病房?”
小护士没有马上回话,而是从机器上摸过来了她刚放下的那块板子。我看见那板子上夹着一张纸,至于纸上有些什么,我看不清。小护士照着纸念到:“我不会天上语,这里只有院长会。我去叫院长来,请你在这里等我。”
我汗。我果然是在外国吗?果然你刚才说话是照着拼音念的吗?不过,无论这里是哪国,说英文就好,没有必要去找院长给你写什么拼音,说英语是国际惯例难道你们医院不知道么?
等等,天上语?
当我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小护士已经走出了病房。我还躺在床上,看着已经被关上的房门,不知所措起来。
我是不是因为听力不好听错了?还是小护士因为不熟悉拼音发错了音?天上语是什么……
过了很久,小护士所说的院长没有来,也没有其他什么人再进来。
照射在屋里的阳光的颜色,由橙红,变成紫色,再由紫色,慢慢消失。后来,房间的灯亮了。没有人进屋来开灯,估计这家医院的灯是中央控制的。几乎整个屋顶都在发光,我以前没见过这样整个屋顶都会发光的照明装置,盯着看了很久,好在灯光柔和,并不觉得刺眼。
又过了大概半小时,还是没有人出现,我的心一刻比一刻焦急。这里究竟是哪里?哥哥和顾欣泽怎么样了?该不会是因为我昏倒前的胡思乱想,真的把他们给咒死了吧?
呸!呸!呸!我怎么会咒哥哥!
我只是希望,不再与他们有关联而已。
现在最重要的是叫个人来,也许那个院长并不在医院,或者可能在做手术抽不开身?
无论如何,我不准备再等下去了。我张嘴就要喊……
就在此刻,说话的声音再度由远而近,我闭了嘴仔细的听。还是傍晚时那个小护士的声音,这次她说的是自己国家的语言,比读拼音自然很多,也柔和很多。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只听她一个人说,却没有回话的声音?
房门再度被推开,走进来两个人。
开门的正是小护士,她还是没戴帽子,还是抱着她的板子。在小护士身后进来的应该就是院长,出乎意料,这院长竟然是一个高挑的女人。
我尽量睁大我那变得不中用的眼睛,仔细端详这位女院长。她的打扮完全颠覆了我们白衣天使的形象,简直就是一个妖孽。她脸上蒙着面纱,上身穿着一件装饰华丽,样式奇特的宽松褂子,下身穿着一条裙摆很大的裙子,裙子前摆将将盖住脚面,后摆却拖在地上,足足有一米长。她的头发也很长,即使已经在脑后挽起,披散着的部分也还能过腰,而且,她的发色是紫红色!
小护士对这女院长说了一句话,然后双手抵去了板子,姿势甚是恭敬。女院长接过板子,拿起板子上别着的笔,洋洋洒洒地写了些什么,抵回给小护士。小护士看了写在板子上的字之后,郑重地点了点头,面冲房间抱着板子倒退着走了出去,最后还不忘轻轻带上了门。
看这态度,哪里是对院长,明明是对老佛爷的态度!而且,不是说院长会说——我们国家的话吗?怎么是个沟通还要用纸笔的哑巴?
只见老佛爷走到了我床边,从床边那一堆机器里拽出个凳子,然后牵了一下长裙,优雅地坐下。这凳子果然是病房里的凳子,小了些也矮了些,被她这一座,都遮在了她的褂子下面。
我四处看,也没看见哪有纸笔,板子已经被小护士带走了,那我要怎么跟这个哑巴沟通?
她看见我在四处张望,明白了我的意思,伸手拦了我,指了指门外。
“你是说……纸笔在门外?”我大惑不解,问到。
她摇了摇头。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有点尴尬,实在是弄不明白哑语。
“我是说,我在等她走远了。”
我被吓得“噌”得一下坐了起来,哑巴竟然开口了!
而且,而且,太惊悚了!竟然是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