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任繁花为何把物证送出宫外，原因是有的，不过暂时还按在她的肚子里。昨天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今天却是姐妹两个决战的日子。任家四个孩子甚至包括任秋月的名字都要和天下见面，因为任繁花和任白雪都要大放其彩。
任白雪在重大事件的时候有出现在宣政殿的资格，不过要在外边听宣。任繁花则不然，她大可以跟在皇后旁边混上去。帝后同时上朝，皇帝身边有站太监，皇后身边怎么就不能站宫女了？任繁花放心大胆的混上去。
于是某种角度上来说，任繁花占先机。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帝后同朝，其实也就是告诉所有人，今天要处理困扰朝堂的大事。帝后都是金黄色正装，皇帝坐正中，皇后在他左侧略下方，两人都是一样的表情，想着一样的事情。
最紧张的其实是殿外的任白雪任清风。
“今日上朝，朕，主要只为四妃子案。奢七谛，朕希望你可以给自己的作为将功补过，并且把那个扰乱朝堂的真凶找出来。”
“本宫必须知道，是谁野心不小，敢用捣乱朝政的方式力争上位。奢七谛，虽然浑水是你搅起，但是你若能在浑水之中抓到那个人，本宫和陛下，可赦你无罪。”
说到底，是奢七谛在搅朝堂，虽然不是他的责任。查贪官不是他的责任，因为被贪污掉的民脂民膏总有一个去处。查到了雷区引爆了一连串的炸弹，也不是他有错，毒瘤总是要找出来的。只不过那个人为了保住自己，杀死准皇子妃都不惜，事情就跳到了极端。
“那么罪臣，就从源头说起。”奢七谛站在了宣政殿正中央，有点缓慢的对着帝后跪了下去，但是背脊保持着笔直。“一切，皆因为奢七谛年少轻狂，报负太大硬是要查出朝中巨贪开始起。倘若奢七谛没有查到杨家少爷，恐怕这个‘五妃子案’是不会发生的。”
“怎么是五妃子案呢？”皇后明知故问了一句。
“因为这个真凶，也是一位妃子——也许她没多久之前便在陛下身边承欢，探寻着陛下对她的宠爱有多深，考虑着要怎么坐到皇后的位置去。”怎么说的有点不悦的成分，像是陛下宠幸那个妃子对不住他似的？
“那么，是哪位妃子如此不检点，本宫倒要知道。”
“娘娘容罪臣，从头说。”奢七谛淡淡的一笑，旧事重提就是现在，杨小姐的死。那个杨小姐看起来是没有任何过错的清白人，不过他手中其实扣有王牌。他是奢七谛，他最擅长的就是不动声色，因为他就是条蛇必杀猎物之前他不会乱动。“那日外宫，任家四姑娘天资聪颖，一鸣惊人。但是四姑娘虽然是天才，真凶棋高一筹，眉沁玥眉小姐虽然是嫌疑极重，但是她不属于‘五妃子’之一，是被冤枉的。”
“你说任繁花当时的推理，是错的？”皇后故作不悦，描了西厂牌不褪色妩媚眼线的眼睛掠起冷意，即使是妩媚的妆容盖不住她眼神的犀利。“奢七谛，那时的推理，可是所有卿家都没有提出异议的，你推翻任繁花的推理说眉沁玥无罪，可有证据？”
“娘娘，请传任家大姑娘上殿，物证就是任四姑娘辨识不清移交姐姐的。罪臣百无一用是书生，分析证据并非所长。”
“宣。”皇后和皇帝换了一下眼神，同意了。于是任白雪捧着鱼缸上殿，她紧张的连每一步的距离都不敢踏错。她也看见了任繁花正在得意的看着自己笑，笑的她心里有点寒，可是老爹告诫过的，她必须把任繁花收拾服帖，否则她就是任繁花的陪衬。
“民女任白雪，叩见陛下，娘娘。”任白雪端着鱼缸行礼，随后将它举到了头顶之上。“娘娘，这就是民女二妹和四妹找到了证据，这物事，想来朝中有谁是认识的。不知可否，递呈各位大人一观。”
“嗯，好像我家知更的东西。”国丈淡定的说，有点吊儿郎当的味道。他站在朝廷里就是格格不入的，这一出声更加格格不入。他还是没有撒谎，那个鱼缸的确就是他家连锁店里有卖的，范知更拿来送鱼的时候用过的。
“国丈确定？”
“少诓我话，我从来不在语言上掺假。”但是行动上撒谎，比韦小宝的半真半假更具有欺骗性——从繁花对付贵妃时他的作为就能看出来了，他最擅长用真话欺骗人误解，这他太擅长了。
“这是杨妃宫中找到的！当日国丈爷携知更小姐对质奢大人，便是应为范小姐给眉小姐送过河鲀毒鱼。可是为什么杨妃宫里也有呢？毒死杨小姐的，未必就是眉小姐。而这些信件残片和废纸，我们可以还原出内容如下。”
任白雪把残片废纸和抄录稿都伸手举了起来，但是皇帝身边的予怀动也不动，就那么站着没有去接的意思。停顿了一秒，任繁花反而走了下来。她从任白雪手中接过纸张，有点抢的味道，任白雪一点也不想给她。
但是予怀是故意要让任繁花去接。
“杨侍郎，这是杨妃娘娘的字迹？”任繁花直接把碎片交给了杨侍郎，就开始展示那些还原出来的信件。她才懒得读，直接穿越更能证明问题。反正杨侍郎也不敢撒谎，战战巍巍的答了是。
“这些信是写给侄女的，说了一个驻容养颜的‘药’，便是这些金红色的小丸子，可惜它们是河鲀血的蜡丸。当日眉小姐和杨小姐吃的河鲀是正确处理的一点问题也没有，范小姐亦为清白。但是宴席之上两位小姐谈到了婚嫁，与大殿下完婚近乎无望的杨小姐定是深受刺激，于是把姑姑所赠、要一次吃完的药丸全部都吃了。可惜，那是毒。”
“任姑娘，你是说……我妹妹杀死了我女儿？可是这没有理由！”杨侍郎不能够接受了，他儿子都还在大理寺压着呢，女儿妹妹死了，现在任白雪来告诉他，是他妹杀的他女儿。
“为何不是？杨妃如果杀死了杨小姐，那么正在查杨家的奢大人定然负担不起责任，不能继续查。而且除了亲生的姑姑，还有谁能在杨小姐房中放砒霜酒杯呢？杨妃之后也被杀，那是另外的事情。”
“哈哈。”任繁花突然笑了起来，贱笑，直接让任白雪心中不安扩大开来。在这种情况下笑，她是要负有责任的。但是也不怪她，谁让任白雪真的走进了歧途呢？看来那天故意把物证留下是对的，她本来就是为了和奢七谛讨论物证有没有猫腻而去的。
有问题的物证扔给了任白雪，她真的上当了，看来物证有猫腻是真。能让任老爹措手不及下没发现的问题，就是非常高明的手段制造出的问题。还好，任繁花理论上有运气外挂，直觉不错发现了。
如果是要让奢七谛闭嘴，这个动机太幼稚了。任白雪是女性没错，但她是萝莉，她不懂已婚女性尤其是妃子的心思。看起来，毒死侄女很有效，实际上，不如让奢七谛查下去给杨家打击。等到打击重了，劝嗦杨小姐复仇，她是要嫁大殿下的，还能收拾不了一个臣子万劫不复吗？
对于已婚女人而言，娘家的安危不是首位，自己在夫家的地位才是，一个可以稳固自己在夫家位置的侄女，她怎么能杀了呢？任繁花就是因为这点才会后来抱着鱼缸去找奢七谛，她觉得事情不简单。
所以任天下是男人不懂，任白雪是小姑娘也不懂，任繁花占了小说电视剧的优势。
“任繁花，宣政殿上因何发笑。”予怀的语气就是没情感的语气，反正他是打酱油推波助澜的。
“我笑我的大姐，爹多看得起啊，全力培养的天才。却是身为女人，却参不透同样为女人的杨妃的动机。试问，对于已婚妇女而言，谁是娘家比自己在夫家的地位重要的？何况，等杨小姐与大殿下成婚了，杨家什么样的臣子不能反击收拾了？杨妃弄死杨小姐，不是傻到了极点么？”
“说下去。”皇帝点了点头，他挺欣赏任繁花的，任繁花性格上类似他妹妹的缘故。不过任繁花是小辈，他的态度是如果有任繁花那样的女儿就好了，儿媳也可以。“你又是什么见解，任繁花？”
“任繁花觉得，物证，是真的。但是不是属于杨妃的东西，而是属于借用了杨妃身份的人。范小姐也在皇后宫中，我与她现在相处倒是挺合得来。范小姐亲口告诉我，她派去杨家送礼的人，并没有送到杨家里。而是自称杨妃的女人拿走了。”任繁花站到了任白雪面前，低下头看任白雪，微笑就像挑衅一样。
“陛下，如果对方是陌生人，一个人要怎么证明对方的身份？无外乎看排场、称呼。只要一个妃子带上自己的排场，让人都叫她杨娘娘，送礼的人能不信？不乖乖奉上。于是毒鱼就到了她手中，她借杨妃的手杀人又杀了杨妃，最后将证据放到杨妃宫中！看上去，就是杨妃留下的痕迹，实际上，是她的痕迹放在杨妃那里！”